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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卷 第二日 山中来客

    觉醒卷 第二日 山中来客

    船队靠岸的时候,正正是吉时,天边晚霞绚烂如烟火,祥兆非常,岸上早已清场了,明黄色的绸缎礼棚下,接驾的人恭恭敬敬地跪了一地,为首的是老皇帝身边的常侍,因着书香门第的出身,赏脸的都会尊称一句许先生,此时的他似乎比离开之前老了不少,眉宇间还隐隐约约有了几分迫切。

    为了显示礼节尊崇,惯例是国师先下的船。靠岸之前皇太子就跟人约定过了,晚上在空间里碰头,那美人哼了声,不置可否,小脸埋在华贵的皮裘里,更衬得人精致秀美如天上谪仙。

    昨夜才突破觉醒一重的美人周身灵气充溢,连说话都有底气了许多,只听他淡淡地道:“姑逢山的人算什么,要是你对付不来,交给我就是了。”

    皇太子很领他的情,点头一笑,“好,都交给我的宝贝。”

    说着还探手去勾他的腕子,国师顿时羞得脸颊绯红,啐道:“有人在呢,别乱叫!”

    “没人啊,哦,杜康不会说的。”

    被无端点名的太子近侍垂眸不语,勉力收敛内心深处的极大震惊,只求能安然无事地活下去。转念想到自己又被指派了去当国师的近卫,心下愁肠百结,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皇太子倒是很和蔼,走上前来细细密密嘱咐了他好多,末了还亲切地拍拍他肩膀,轻声道:“不用有压力,尽你所能就是了。”

    “臣领命。”

    杜康躬身叩拜,不敢怠慢。

    远远地立在舱门处的国师闻声回首,美目一瞪,竟然驳了句,“别说得我像是洪水猛兽,哪儿会为难你的人呢!”

    皇太子不禁失笑,又巴巴凑上前去软声相哄,杜康瞠目结舌地僵在后头,不敢多听又不得不听,脑海里七彩纷呈的,窜过好些大胆而叛逆的惊人猜想。

    不……不是吧?太子殿下和国师???

    送走了国师之后,这边厢的皇太子便将老皇帝的近侍喊了过来,装模作样地问起所为何事。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了,无非是国事操劳,旧疾又起,偏逢异邦来朝,阵容浩荡,来者不善云云,那位两鬓斑白的近侍拘谨小心地侧坐在太子车架的门边,巨细靡遗地汇报,收尾之时又状似不经意地提到近来有位年轻修士简在帝心,如今几乎坐卧不离,万事询问。皇太子但笑不语,听人说到“诸般事宜还请太子殿下定夺”后才放下了茶杯。

    他从容地施展了个小法术净手,心底大概有了盘算。修长的手指在跟前的紫檀桌案上点了点,左侧车厢壁上突然弹出一小块暗格,雕饰精美的小瓷瓶像是自带意识般稳稳地从里头腾起,啪一声落到车座上,他目光如炬地扫过那近侍拼命压抑着的惊惶表情,故作高深地道:

    “为人臣儿,定必为君父分忧。这里头有一点丹药,原是国师殿下送予我的,还未开封,先生拿了去,呈贡给父皇吧。其余杂事,也有我处理。”

    那近侍忙不迭叩首谢恩,目的达到了,他眉目也松动不少。这趟苦差事困扰了他许久,一想到要单独面对诡变莫测的皇太子,又是请求这种不可启齿之事,他就惴惴不安,如履薄冰。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沉迷修道,长年累月招揽能人异士,各种怪奇仙丹秘药流水般送进宫里,却见效甚微,新任国师降临之后,那几丸貌不惊人的药丹却让其精神焕发,人性总是贪得无厌,恳求国师未果,如意算盘便打到了太子身上,只是眼前这尊大佛也并非等闲的主儿,年迈的近侍想起坊间绘声绘色的传言,以及自己刚刚才亲身体验过的威压与灵异,心内苦哈哈的,只觉得经此一役,命都要短上两三年。

    皇太子无心戏弄人,便让其跪安了。车队缓缓前行,他静下心来思索一阵,倒有些拿捏不准了,摸了两张传讯的道符,提笔写了,分别发给自家小狐狸和两仪山。

    他的师尊虽早已退隐,名号还相当有号召力,两仪山如今的当家人是他师兄,交情不深,但也会给几分薄面,他知道这种求助终不是长久之计,只是眼下他孤家寡人,国师也化形未稳,离不得身,就先支取着人情吧。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行人总算抵达皇宫。宫里的气息有了细微的变动,他甫一下车,便察觉到了。

    正殿的方向仍旧是灰黑蒙蒙的,真龙之气薄弱,甚至有了碎片化的倾向。他凝神望了一阵,从中辨别出几许陌生又熟悉的能量,眉峰轻蹙,脚下却半点不慢。

    新来的修士?是人是鬼,是友是敌,会一会便知!

    汇报的时候,龙座之上的老皇帝难得脸色红润,声音也响亮了许多,和颜悦色地问了他不少祭奠的细节,皇太子目不斜视地作答,对于那位突兀地立于台阶之上的“新人”视而不见。

    那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少年郎,羽冠朴素,着一身铁灰色的道袍,神态颇有文弱书生的味道,背着手乖乖地站着,对他的话语似懂非懂。

    老皇帝与他的对话从来都是差不多的套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禀报完毕退了出来,才行了两步,便听得后头有人在喊。

    “太子殿下请留步。” 走上前来的果然是那位陌生的少年,他抿唇一笑,弯腰做了个生疏的行礼姿势,“陛下让我这几日跟着太子学习,有劳捎带了。”

    他的用词遣句并不客气,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皇太子眼眸微眯,并不应答,心里头却记挂着另一件事。

    “太子可唤我何罗子,这是我的道号。”

    那少年像是自来熟一般,快步走到他身旁,凭空变出一把折扇来摇了又摇,“哎京城的天气真是太热了,我有点受不了,今年还会下雪吗?”

    皇太子睨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姑逢山?”

    少年脚步一顿,随即拍掌大笑,“太子好眼光,果然名不虚传!”

    见他不再作声,又继续搭讪,“青丘来的国师在哪儿?我有些问题想要和他探讨呢。”

    皇宫之内,国师所住的高塔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塔顶覆盖着金黄的琉璃瓦,塔身通体雪白,门窗是暗红色的,饰以各类名贵宝石,显眼又圣洁,皇太子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便谨慎回应:“国师不见外人,有事可与我参商。”

    那少年歪头一笑,旁若无人地抢上一步,拦在他面前,“是么?那海族的事也可以?”

    皇太子脸上依旧不动如山,他拂了拂衣袖,眉头都没有抬一下,“可以。”

    “今晚好久呢……”

    婆娑竹影下,有个纤长的身影在来回踱步,他披着鲛鮹为领丝缎作底的长袍,捧着一盏攒花琉璃灯,已在沁凉的夜风中等了半个时辰,盈盈灼灼的火光映照下,白皙的小脸略带疲倦,正是那忙碌了一整天的国师大人。

    “莫不是被缠住了?还是说……忘了?”

    胡思乱想的国师不禁自言自语,他知道皇太子政事繁忙,但那人向来把他的话当做金科玉律的,爽约总归有个理由吧?难道是那位新来的能人异士?晌午时那人还给他传讯,说要谈谈姑逢山的来客,晚饭后新官上任的国师近卫杜康也为他献上了一手消息,他越听越觉得心惊,饭也没吃几口,晚修也不做了,干脆一头扎进空间里,想问个究竟。

    这里静谧得一如既往,似乎连那殷勤的青鸟也不在,国师又心急如焚地等了一阵,腿脚有些软了,便自顾自地走到石凳上坐下,天上一轮圆月明澈可爱,他百无聊赖地踢了踢地上的细砂,只觉得时日绵长,寡淡难熬。

    不知不觉间,他对皇太子的依赖已经化为依恋,那是一种他未曾体会过的感情,深得让他害怕,仿佛离了那人,一切便没有意义,只要那人在旁,却是刀山火海也能走下去,国师下意识地揪着外袍的边沿,浓密的眼睫不安地颤动。

    轻微的一声叮咚,听在他耳里彷如天籁,只见他殷殷地抬起头来,看向东南的方向。

    片刻之后,朝思暮想的男子便踏月而来,他手里提着个三层食盒,温柔地问:

    “小梓,等很久了?”

    国师咬了咬唇,压抑着想奔袭过去的冲动,矜持地哼,“太晚了!”

    “被狮子国的事耽搁了下,这次有点棘手呢。” 来者自是皇太子,他见人更深露重的却只穿了薄薄衣衫,忍不住怪责道,“穿这么少,都不知冷吗?”

    “别打岔,狮子国怎么了?呈上来的奏折都很正常啊。”

    虽是挨说了,国师却浅浅一笑,很是受用,他主动拉着人手,问道:“还有姑逢山的道人,到底什么目的?”

    “哦,他啊……” 皇太子目光微冷,想到下午时的不愉快经历,话里带着寒霜,“就是来挑衅刺探的,青丘被海族入侵的事情在妖界闹得沸沸扬扬,借机拉踩的不在少数,两仪山在我师尊的指示之下站了队,姑逢山的人就有些慌了,他们有个大能新近飞升了,现在群龙无首,剩下一批未到化神期的喽啰,正想拉帮结党呢,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事儿,计划全泡汤了。”

    “听说他是周贵妃所举荐的?”

    “嗯,就是前年巨象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挺不安分的,在宫里斗得风生水起。”

    两人边说边往阁楼走去,皇太子将自己的毛裘压到人身上,还嫌不够,长臂一伸,将人半搂在怀里,以至于这一路走得别别扭扭的,国师恼得推了他几次,连狐狸尾巴都冒了出来,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抽打着他的小腿出气。

    不知何时出现的青鸟停驻在碧青色的大门前,见他们来了,仰脖叫唤了几声。

    “苏琴来了。”

    皇太子抬起手,那漂亮的小鸟儿就默契地滑翔过来,用鸟喙亲昵地碰了碰他,吐出一张纸条。国师已经不介意了,也凑过来一道看,原是两仪山发来的情报,上面简略地写了那位不速之客的来历。

    “何罗鱼?也是稀奇东西,不知好不好好吃呢。”

    国师皱了皱眉,身为狐族,他却不喜过于荤腥的水族,“不要了吧,样子古古怪怪的。”

    何罗鱼一身而十首,鳞片多为浅棕色,外貌诡异,会发出咕咕的叫声,有些修炼得当的还能长出翅膀,在天空飞翔。

    “他手上有海族的情报,是我查探不到的。”

    皇太子推门而入,领着人绕过屏风,走进花厅,里头的地龙烧得很旺,没走几步国师就细汗淋漓,挣开了他的手,把裘衣丢到一边,熟门熟路地在八仙桌上找到了冰玉茶壶,斟了一小杯慢慢啜饮,青鸟也落在一旁,叼了颗果盘里的红色果实,专心地吃。

    “问到什么了?”

    国师也捻了一块蜜瓜,正要送入口中呢,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咬了大半去,登时傻眼了,张嘴要怪,又被甜丝丝地哺了进来,唇舌黏连之中,芳甜加倍,他的心仿佛被极软极细的天丝搔弄着,酥酥麻麻的,名为缱绻深情不断地涌上来,溢满了他的心房,也溢满了他的灵魂。

    “唔……唔……”

    识时务的青鸟呼啦啦地飞走了,独留二人在灯下缠绵悱恻。一吻既毕,气息不稳的国师美人晃了晃尖耳朵,酡红着脸颊嗫嚅邀请:

    “要……要不要去……”

    “嗯,要的。”

    皇太子将他抱在怀里,像是抚弄人狐狸原型般上下顺着毛,回宫之后变故太多,独处的时刻更是弥足珍贵,他当然一刻都不想浪费,只可惜诸般繁杂迫在眉睫,只能叹了口气,快速地说道:

    “那条何罗鱼给我递了个条件,说想要你的尾巴毛。”

    “哈?”

    国师惊讶得快要跳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是不解,“我?我又不是什么上古珍禽,毛发顶什么用?”

    “不知,他缠了我一下午,旁击侧敲地问了你多少事。”

    听着人明显醋意大发的回答,国师噗嗤一笑,搂着人脖颈脸贴脸地蹭了蹭,“所以呢?你告诉他了吗?”

    “当然没有!”皇太子提高了声音,手臂箍紧,“我疯了才会理他!”

    那小狐狸伏在他肩头笑得不行,耳朵上的软毛刮擦着脸颊,弄得人心痒痒的,大手往下游移,握住尾巴根儿轻柔地揪了揪,后者夸张地哎呦了声,埋怨地用脑袋顶他,声音也委屈起来。

    “干什么啊……要拔毛吗?”

    “拔了我自己收藏,用来做个贴身的香袋也不错。”

    皇太子玩心大起,捉着人尾巴不放,一副要薅毛的架势,两人嘻嘻哈哈地腻歪了好一阵,国师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一样,眨了眨眼,忽然说道:

    “我听师尊说过,他捡到我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哦说错了,不是一只狐,还有另一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也是白色的,但脑袋上有一簇黑色的毛毛。”

    “你有兄弟姐妹?”皇太子连忙追问,“我没听说过啊。”

    美人的眼里腾起了茫然,“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师尊说他一转身那狐狸就不见了,只剩下我在嗷嗷乱叫。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就连出身都……”

    皇太子最看不得他这副表情,明明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却囿于无法摆脱的宿命,他将人揽在胸前,仿佛倾注力量和支持般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夜自是水到渠成地做了,美人娇软非常,吸了他两回精气之后还喘着说不够,晶莹月白的手足绕了上来,毛茸茸的九条尾巴如花般盛放在身下。

    “有我在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他在满足昏睡的小狐狸耳边一再承诺,心里头却沉甸甸的,疑虑如同墨水,一点点荡化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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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车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