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生同时

    她伸手。

    轻抚陆灵狐近在咫尺的眉眼，陆灵狐也很配合，任她摸脸，从眉骨、到鼻梁、到嘴唇，再是下巴、脖颈。

    如她一样。

    陆灵狐昂起脑袋，任她抚摸喉结，锁骨，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气质很复杂。

    长辈？

    情人？

    奶狗？

    不知道是青山的侄子有没有编排过陆灵狐，下次要是有机会，应该问一问。

    “不。”

    南司雪凝视近在咫尺的陆灵狐，做口型说道。

    陆灵狐说得没错。

    极端单纯的环境里，就容易产生极端而且偏激的感情，日日夜夜对着一朵花，便容易误会那朵花是你的。

    要破解也很简单。

    万花丛中过，才能片叶不沾身。

    开了一个头，就必须开下去，睡了陆灵狐，就必须睡下去，如她母亲南华仙姬一样，男宠女宠几乎上万了。

    这样她才不会误会陆灵狐是她的。

    陆灵狐本来就不是她的。

    社恐－－

    一旦动心。

    彼此互为灵魂伴侣的概率是万分之一，对方是个海王，在敲开社恐心扉之前，已经敲开了无数人心扉的概率－－

    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

    南司雪垂眸，她就算再愚蠢，也还没愚蠢到，认为自己对于陆灵狐来说是特殊的。

    不过是万花中的一朵而已。

    对方的世界花团锦簇，繁华浩大，她的世界，单调苍白，师傅＋母亲＋修炼，就能概括这三年来的所有。

    大概率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所有。

    她与陆灵狐之间，不对等，不公平，玩不起，所以－－

    “我要回家。”

    南司雪抬眸，无声说道。

    －－

    陆灵狐由着谢重的首徒，抚摸他的眉骨、鼻梁，嘴唇、下巴，然后有些痒，他忍不住抬头，露出一如十七岁那年，少年纤细修长的脖颈，还有喉结。

    南司雪的抚摸让他想起师傅。

    垂眸时，令他想起夏莞。

    抬眼时，那一片清明，与谢重仙尊真是一模一样。

    如果看见一个刚来世间十七年的少女，就想起很多故人，那有两个可能，要么一个渣男准备找替身了，要么－－

    一个人老了。

    他是大成期修士，有移山填海之能，却挽回不了已经流逝的时光。

    他老了。

    很老很老。

    如果是一个凡人的话，大概已经能看到二十几代的，重了无数遍的孙女降世，南司雪与他的年龄差距，大概就相当于他重了二十几代的孙女。

    纵使他的皮囊不改，与少年无异。

    内里的心却再不一样了。

    “如果我十七岁时遇见你，一定不当我师傅的首徒，也不入合欢宗，一辈子待在紫阳峰，继承抚远门，你说好不好？”陆灵狐笑问。

    这笑容令她想起素斐。

    南司雪忍不住点头，答道：“好。”

    如果两人真的同龄，无论是陆灵狐还是南司雪，都会相信彼此真心，都会同船共济，努力在肉欲横流的世间争出一片清明。

    可世间阴差阳错从未停止过。

    他要寻的花，在数百年后，已经成为大成期修士时寻到了，可少年已经不是当时的少年。

    我生卿未生。

    卿生我已老。

    恨不生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