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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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钟前，教堂第一层，悟教院，UAC－19，分离还原室内。 【老规矩，首先排除两个主观变量，演技和叛教徒……这个动作在做什么？拉制服披风？】 一个红色丸子头娃娃脸女孩做了一个抬双臂，屈肘向后空抓的动作，然后往脑袋上一抻。 【赞成排除主观变量，新提议，先讨论可分析简单惯性腿部动作。】 一个紫色丸子头，和红发丸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踮高右腿屈起左膝，姿势别扭的走了两步。 【提议1.两条腿均是拼凑的义肢，不可调节，所以廉价，非愈区产物，可能渠道是黑市或者垃圾堆； 提议 2.单条腿是义肢，产出渠道同上； 提议3.疾病原因，腿肌肉萎缩或者腿肌肉膨胀水肿。】 【嗯……腿部惯性动作赞同，纳入范围。】 【惯性手部动作异议，手臂高度过高，戴披风所需高度基本不会超过肩膀八厘米——且，所有传教士，悟教子，监教徒意识连接正常，更高权限的意识流动状态……有可能吗？】 黑色丸子头，宛如被漩涡围在中间，无数条数据流在她周身流转，娃娃脸上闪着烟花般的炫光。 【异议，更高权限出现分离事件，用时最短十秒最长四十秒，这事落不到我们这里。】 白色丸子头娃娃脸，站在黑丸子身边，脸上笑眯眯的。 【赞同，保存非教堂人员假设，排除该客观变量，回归第一个行为分析——可能是……耍帅！拔剑！会用双刀的工薪或预备？！】 青色丸子头娃娃脸，她的思维字在房间其她人大脑里超大声地荡开。 【保存，或许在拔枪？】 【新提议，狩猎时常戴头部防护的预备役……提议，真实可缩小的范围有——加入过地下民间狩猎队伍，腿部残疾，贫穷，人际圈狭窄，熟背异怪大全，战斗本能中下，危机意识强，崇拜上士——安小二。】 橙色丸子头娃娃脸。 【无异议，赞同缩小范围。】黑色丸子头娃娃脸。 【无异议，赞同缩小范围。】白色丸子头娃娃脸。 【无异议，赞同缩小范围。】黄丸子头。 …… 八条“无异议”的思维字在在场宛如复制黏贴般的九个丸子头娃娃脸大脑里传开。 黑丸子头和白丸子头骤然忙碌起来，数据旋涡在两人身边流转速度更快了。 二分五十二秒后。 【满足要求的工柴——在家园备份的数量有37529，近十年内的，15928，现存于世的782，失去生能波动，0。】 【工薪——备份数量为92142，近十年42189， 现存于世9918，失去生能波动，392。】 【预备役——失去生能波动：0。】 【范围锁定工薪。】 黑色丸子头和白色丸子头的思维交替传播。 思维结束交流瞬间——392张形形色色的人在数据流里具现化形体和面容。 编号，姓名，男女老少，过去在干什么事，或躺或睡或行或动，一生的生命线，一天的二十四小时——全部一清二楚地展现在九人面前。 【手部动作新提议！狩猎用双肩背包。】 还是红发丸子头。 【提议——兜帽，分离目标在戴衣服上的兜帽，范围提议：需要掩人耳目的独行拾荒者，可能原因有与之前的狩猎队发生矛盾，正在逃命。】 一直除了复读就是只沉默的黄色丸子头冷不丁冒了条思维字。 【赞同！】【赞同。】【赞同】……x8。 392张地下工薪层的脸围绕着九个如出一辙的女孩快速翻转起来。 三十六秒后。 【这个！】 红丸子头指向了屏幕上的一个女人——孟春蕾，21078921。 【是他！】【他。】【找到了。】【可能性百分九十】 …… 另八个人同时指向了另一个人——秦宜，21053671。 八个丸子头看向红发丸子头。 红丸子撇撇嘴，垂下脑袋：【8：1，我输了。】 白丸子：【3分25秒，200 功勋。】 黄丸子：【不排除高技叛教徒和演技的主观变量。】 青丸子：【那海了去了，好菜好饭不容错过。】 黑丸子：【26，27……】 【跟大白！】x8。 黑丸子扫了一圈姐妹：【9：0，发了，3分28。】 【发了！】x8。 …… 教堂停机坪。 “如队！！如队在哪！！救救我哥！他是下士！有功勋！！” 女人嘶哑的暴喝声，声音里饱含着近乎崩溃的渴求。 嗡——！ 一阵翅膀的震鸣声由远及近。 一个传教士正骑着一只蓝羽青胸，黑色鸟喙长得瘆人的蜂鸟，一眼就看到秦宜位置，她如一阵青烟一样疾降在地面。 “这里！！这！！” 一道黑影自头上压下，秦宜愣愣抬头。 “蓝隐蜂鸟，群居卵生，W0，1，2，3 各个区域都会出没。” “速度最快，且所有飞禽异怪中最好驯服，体型小速度快攻击力适中，非常灵活，适用于吸引猎物注意力的前锋驾驶。” 嘴比动作先行，蜂鸟上的传教士都急急落在他面前了，他嘴里还在低低背书。 “如队救……咳咳咳救！救命！！” 终于见到秦宜，因为喊得太急，传教士嘶哑的嗓子差点被口水呛到。 “咳！快救救我哥！！” ——咚。 传教士背着比她高出整整好几个头高，宛如一具尸体一样的健硕男人从蜂鸟背上翻下来。 传教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血和创口，脸上也全是血污，凝结的血痂将她的短发凝固成一缕缕黏在脸上，如果她不开口，从这张脸上压根分不清男女。 似乎因为力气耗尽，她翻身到地上时双腿都软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歪倒在地，但还是把背上的男人安安稳稳地扶着平躺到了地上。 秦宜上前迎接，脚步和伸出去的手却刹在半路了两秒。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和裤子，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彻底被鲜血染透。 躺在地上的男人状况糟到不能更糟： 浑身浴血，半个腰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切出了一个半圆的伤口。 男人的腰生生剜掉半边，深可见骨，连脊梁骨都缺了一块，包括肋骨和里面的内脏血肉都看得一清二楚。 躺在地上这一会儿腰间那巨大的创口里流出的血又流了一地。 满眼都是男人流出来的血，秦宜眨了眨眼睛，跑走到男人身边跪下来，下意识地捂住伤口。不知道该去碰这个遍体鳞伤的人哪里好，他双手微颤。 安加在原地没动，又看起了光讯仪，只有文光踱着步子跟上来，不露声色地冷眼旁观。 悟教院臭名昭彰彩虹队的恶趣味，但是，他也很好奇。 好奇会不会又是一个以为拥有了躯壳，就能拥有原主人一切的妄想病患者。 “求求你了咳咳求求你了如队。” 见到“云如之”，像崩了许久的情绪终于能彻底发泄，传教士瘫跪在地上哑声不停恳求。 “求求你求求你，我就咳咳我哥一个亲人了，求求你。” 两行热泪簌簌落下把她脸上的血污冲出两道干净的痕迹。 “我…咳咳就我，我哥，咳咳一个亲人了。”像是要从嗓子里咳出血来，女人一边咳嗽一边不断重复。 “哦对！对！这个！”她抹了把脸，从背上取下了个包裹。 那是她身上黑色外套包裹着的肉团。 这些肉团上沾满了灰尘和残叶甚至还有一些碎石头，显然是非常匆忙地从地上捡回来的，属于躺在地上这个男人的——内脏。 看着那些内脏，秦宜睁大了眼睛。 骑着蓝隐蜂鸟，女人显然是传教营的一个前锋。 传教士队伍的前锋重视灵巧，基本没什么很强的战斗力，而且，前锋往往意味着要面对实力全盛期的异怪。 他没法想象，作为一个前锋，这样一个看起来年轻轻轻，经验不足的前锋，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怎样拼命才把自己哥哥撒在地上的那些内脏捡了回来。 有点惶恐地怀疑也许自己不是在梦里，秦宜白着脸重复：“如队……？” “如”是云如之名字里的一个字，这个前锋在喊云如之。 云如之是全教区传教士队伍唯一真正意义上的治疗，其他所有治疗比起他都只能称得上辅助。 哥哥是这个前锋唯一的亲人。 地下的人把现世称为末世，而能被称为末世的世界，很残酷的。 但更残酷的是，秦宜现在正占用着云如之的身体，末世里的教区之光，这个前锋唯一的希望之光——如队，云如之，已经在刚刚被他偷了身体，不在这里。 只有一个空有躯壳，无地自处的假货。 男人胸膛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起伏，秦宜跪在他身边，膝盖到小腿被弥漫开的血膜黏住，颤着手，满手血腥。 他恍惚地看向远方。 远方是一座折叠桥，连接着教区，供地下人出入野外。 折叠桥下是教河，教区的护城河。 护城河是片浩乎无极的血湖，因为里面确实填满了人与异怪的血肉，湖水的颜色厚重到水面稠出淡淡的血气，离岸几十米的土地都被浸透成了红土。 湖面布满巨大圆盘荷叶，春夏两季，荷叶深绿，叶上颜色从白渐变到透粉的荷花会开好几个月，荷花最后一个月会从粉被湖水染红。 颜色蹊跷的荷花每一朵拿来当床都绰绰有余，遑论那一片片可以拿来睡觉打滚的荷叶。 所以上面总会盛着些不知名的人或异怪的残肢断臂，时间一长就会腐烂散发臭味，吸引异怪进攻，总要教区费心安排人去清理。 也许是梦境的发展总是不合常理，人命关天的紧急时刻，秦宜脑子里却突然蹦出第一次进入愈教区时的惊鸿一瞥。 颜色绮丽的荷花池中簇拥着的一座孤城。 一张又一张符文宛如幕布般交叠在一起从高耸入天的城顶铺盖到地面，甚至落入水底将这座城池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无限放大版的黄色道符上竖排潇洒书写着看不懂的红色字符。 此时，通往教区的大桥正在缓慢折叠扣上，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一线。 近黄昏，炽热的阳光蹿出火烧云，给世界留下今天最后的余热与光亮。 树洞太高，透进来的阳光照不到最下方。只有连成极光般的幅面从大桥的缝隙里流进来，黄色的极光，被护城河的血气缠上，掺进了红色。 黄红色的垂暮极光落在停机坪上。 太短了，没盖在秦宜和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如队？！” “如队！救人！！” “如队！！如队！！救命！！！快救人！！！！” 女人崩溃的哭喊声刺进了秦宜的耳朵，把他恍惚的意识一把拎了回来。 “没没没，没问题！！最，最最快了！！已经，已经最快了！！没法再快了！” 一个激灵，秦宜结巴着大声应道，双手同时迸发出了两团暖黄色的曦光。 他手上的光很弱，只能刚好罩住男人腰部巨大的创口。 但躺在地上濒死传教士腰部那几乎不可复原的创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构建着骨头血肉肌理和皮肤。 秦宜手上微弱的黄光在血面和银色地板上交叠，反射出了奇异的光晕。 咚。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变得重了些。 咚咚。 心跳声终于从微不可闻重新变得清晰笃定。 文光一直毫无情绪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视线余光被点亮，安加停下手，再次从几十米外的距离瞬息出现在秦宜面前。 “真真，真真的最快了！！！” 只感觉身边掠来了一阵压迫感极强的风，秦宜低叫一声，整个人瑟缩成一团，抬起双手护住脖子和脸——是个马上就要挨打，所以不得不自我保护的动作。 他头缩在双臂间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向“风”解释：“真的最，最最最快了……最快只，只只只能这样……没没，没法更，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