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侯梯厅外

    秦宜把兜里揣着的光讯仪的钱包功能设定到了刷到30自动锁定，和字条一起放进盒子后，他避开人群注意力，将盒子放在打卡机边不算显眼的位置。

    白熊隔着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旁边。

    秦宜心里疑惑，加快速度躲进旁边的胡同里，才蹲下来又摸了摸熊头，捏着圆圆的耳朵揉了揉：“……你是小小加吧？怎么突然来找找我？”

    “呜。”白熊四掌着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温和吼声。

    它缓慢地抬起右前爪，宽阔柔软地爪子搭在秦宜的手背上。

    秦宜翻手捏住它的爪子晃了晃：“罗姨骂你你你了，所以找我撒娇来来了？”

    自认猜到小加反常的原因，秦宜好笑地捏住它湿湿的鼻子：“你已经是只大熊熊了，我不在还得靠你看看看家，以后不能让家里鸡，鸡都，鸡都骑在你头上了。”

    “吭！”被捏得呼吸不畅，小加甩甩脑袋，高冷地从他手里收回鼻子，收回扒拉着秦宜手的爪子，靠墙蹲坐下来。

    “还委屈上了？”秦宜憋笑地环住它脖子，埋进毛里：“今天我要去N1－131挖挖挖蜂蜜，挖到了第一口给你好好不好？”

    整只熊被壁咚在墙上，小加贴墙绷着，鼻子里冒出点气音，“嗷。”

    哄好突然冒出来的家养熊，秦宜便倚着巷子安静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视线从巷子穿过去，越过层层的高楼，可以看到下城区最高的标志性建筑——代言部大楼，教楼。

    整栋楼浑身裹着亮蓝的光晕，楼顶上正播放着一幕幕云如之和安加救助下城区被围困的信徒，还有和传教士一起外出狩猎的成像体。

    画面上巨型的肉奶角牛群正横冲直撞地破开传教士的围困，安加站在它正前方，就像和它们踩出的飞扬尘土一样的尘粒。

    在为首的角牛的角已经即将撞上他把他撞成一滩肉泥时，安加抬起手臂微微一抬　——　冲在最前方的角牛骤然斜身侧倒在地上向前滑行了数百米。

    停下后已然是身首整齐分离的一具尸体。

    其它牛群们见到同伴的惨状发出了惊恐的长鸣，推推搡搡地避开他像盘散沙般开始乱跑。

    画面很快转成了笑容清甜的云如之正播报着今天的日期时间和天气情况，再加上一些例行的传教营物资丰收。

    秦宜穿得一身黑，藏在死胡同里几乎和那些阴影融为一体，他盯着云如之，无意识地把玩起自己的十指——咔哒。

    随着一声轻微的脱离声，没控制好手下力道，中指和食指的义肢被他掰了下来。

    “安加真的在捕猎猎猎角牛，难道我做了个预知梦梦……哈哈，怎么可可能。”

    秦宜自言自语地笑道：“我怎么，怎怎么可能变成成他。”

    他动作有点艰难地把两根手指装了回去，没再玩。

    不知道站了多久，清冷的街变得热闹后又重回了清冷，他才踮着脚领着熊，行动缓慢地从巷子里走出去回收盒子。

    盒子里满满当当地装满了代餐粉，显然不止30包，光讯仪上的30点也被刷空了。

    不过盒子被踩了几脚，盒子外壁都被踩得凹进去了，大概是有人看着有人居然会收代餐粉，抱着试试的心态刷了一下却一点都没收到便愤愤地踩了几脚。

    因为太难吃了，更多的人本来就不吃代餐粉，打完卡拿在手上嫌碍事便随手扔进了盒子。

    秦宜弯腰把盒子和掉在它周边的代餐粉捡起来塞进背包，他十指全是廉价义肢，用起来动作不利落，所以想快也快不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进电梯站。

    上班的去上班，狩猎的去狩猎，拾荒的去拾荒，狭窄的电梯站里基本没几个人了。

    带着红锈的铁栅栏门被拉开一半，装潢简陋的黑色电梯厅里角落堆满了隔夜的垃圾，乏陈可善只有一排光板不停滚动着广告。

    ——滋啦！

    电梯顺着缆绳炸着火花急停在轨道上，透明的窗户里透出仅有的几束白光，候梯的零零散散几个人才循着灯光进入梯厢。

    秦宜进梯厢，抬眼正对上了一个穿着白色娃娃裙，玲珑小巧，正眨巴着黑色的眼睛看他和熊的小女孩，透过小女孩的身体可以看到背后的电梯门。

    电梯里的公用图灵。

    她手里举着块光板，上面滚动着日期，现在的时间和教区今天封区时间。

    还有一些今日狩猎推荐和地图载具坐骑武器等售卖选项。

    出教区前，所有人都能通过它收售货物，约好联系人确定交易。

    秦宜视线掠过它，下意识扫了一眼电梯的其他梯厢。

    一眼望去很空荡。

    地上和顶上的四排浅蓝色地灯照亮着梯厢，贴着梯厢两边的冷银色座板上只坐了五个人。

    电梯两边的伪窗上正放着今天的广告。

    伪窗的光板上一个通体亮黄色的胖胖圆筒状电池踩着飞行器打穿了一只鳄鱼兽的脑袋。

    血肉横飞的背景下，电池撞在光板上将光板撞出了一片绚丽的碎片。

    四散的碎片最后形成了广告语——【代言人生能池！吃掉怪全家！】

    “请付费，信徒两点，小型猎宠五点。”

    注意到秦宜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有付梯费的意思，娃娃裙图灵嫩生生地开口提醒他。

    见有人投来视线，秦宜快步向前，连忙在光板刷了七点信仰点，才肉疼地找了个人少的梯厢，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

    隔壁的厢梯有两个显然从乐区逃课的学生在一起共用一盒肉丸零嘴，闻到香味秦宜抬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脸从背包里取出了六袋代餐粉和三个鼠皮水袋。

    试了试水温，温的，冷的，热的。

    眠馆老板显然只是粗糙地煮了一两遍水，热的那袋更是像刚刚想起来才去烧了一遍似的，里面涩口的异味还有点明显。

    但毕竟是免费帮了他这个忙，秦宜并不介意，将六袋代餐粉倒进那袋装着热水的鼠皮水袋。

    小加跟在秦宜后面，两只前爪扶着座位把后爪爬上去，缩成一团趴在秦宜旁边盯着他看。

    把代餐饭和水晃匀之后，秦宜慢慢地喝了几口，对上小加的黑眼珠，他顿了顿，把袋口递到黑色的圆鼻头前：“喂鸡的，你不爱喝，喝喝这个的。”

    小加鼻头耸了两下，果然不感兴趣地别过脑袋。

    秦宜好笑地拍拍它脑袋，小加动动耳朵，骄矜地又拿爪子搭在他手背上，秦宜又翻手捏住他爪子，逗弄地捏了捏藏在肉垫里的指甲。

    小加露出肉垫的尖利指甲往掌心抓了抓，严严实实地收回了肉垫。

    “小加乖宝宝。”秦宜从背包里把背踩瘪的盒子掏出来，不再逗它。

    他五指用不上力，只能放在腿上，用手掌把被盒子扁掉的地方一点点掰回原样。

    小加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他满头冒汗的样子实在辛苦，一爪子踩进了盒子底。

    偏软的银色金属壁上被踩出了个浅浅的熊掌印。

    “……呜。”

    很明显做错了事，小加低叫一声，讪讪地收回爪子缩到肚子下面。

    被它那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逗得憋笑憋得内伤，秦宜拿额头贴着它额头蹭了几下软毛：“哈哈你好笨笨哪。”

    电梯到了。

    秦宜收好盒子，躲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才出到地上的侯梯厅。

    这个时间想出去狩猎的下城区散人早早就坐上最早的一班电梯出去了。狩猎队因为要运载具和器械所以用的别的运梯，价格更昂贵。

    故而侯梯厅里基本没什么人，零零散散几个人也都基本神色匆匆，警醒地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

    大概是因为常年照不到太阳，侯梯厅和电梯里一直都是潮湿阴冷的带着点粘稠的味道。

    侯梯厅里卖些狩猎用零散工具用品，还有食物水之类的商贩，因为不在生意高峰期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光讯仪。

    巡逻的两个传教士也懒懒一左一右地躺在大厅中央的圆座上休息，他们身上穿着传教士战服，战服的披风被用来当毯子盖在脸上。

    秦宜还在电梯里就听到了他们的鼾声。

    寥寥无几的乘客出了电梯，秦宜最后出现。

    几个摆摊的商贩见有人从电梯里出来两眼放光地抬头看了眼，见他这一副穷光蛋的样子，便兴致缺缺地去问候前几个出来，看起来更富裕的乘客。

    小加过了一会儿，才跟在最最后面出了电梯。

    “咔嗒”一声，它身后银灰色的电梯门合上了。

    差点被门夹到尾巴，小加收起尾巴，迈着肥厚的四肢出了侯梯厅，没跟在秦宜后面。

    小贩们看到它油光水滑的皮毛眼睛倏然一亮，目光在它身上上上下下舔了一番，才有点失望又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养得这么肥这么漂亮，主人一定惹不起。

    似乎和小加早有默契，秦宜也没招呼它，陌生熊与陌生人似的分道扬镳。

    秦宜出了侯梯厅的大门，贴着墙走了一会儿，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靠墙坐了下来。

    几十米远的地方，纳米屏障无形无声，一条“教堂禁入”的鲜红色滚动条正显眼地在上面滚动。

    秦宜把这周要交给莫里斯的信仰点传过去，靠着墙坐了一会儿。

    他待在这一是在等狩猎的大部队离开，二是在看有什么散队正在招人，三是想看看能不能赶巧看到传教营做猎前准备，攒点信息，看能不能去捡个漏。

    停机坪里专业的狩猎队基本已经出发了，留下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散队。很多散队基本连队员都喊不齐，所以经常会在这里停很久临时招几个队员招满再出发。

    今天留在这的散队不多。

    正中央通往教桥的大道上被全部涂黄，显示着这是机动机道，不允许停靠。

    几架低配版高脚装甲脚车正停在大道两边，漆黑的大轮子地下放着光板——

    【N1－048，差个熟练应对食魂鬼的队友和一个动作快的，分成面谈。】

    【N1－052，来几个生能很能打的，分成面谈。】

    两个野猎区的，分成面谈……

    秦宜不假思索地掠过。

    一般都是固定队里死了一两个新人，然后又找一两个新人填进来。

    面谈时会答应得很好，但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新人没死，一般都是把人的报酬吞下去或者用暴力镇压让人自己把分的成吐出来。

    谈不了，再见。

    【W2－223，要速度快自带工具的，战利品自理。】

    危险区的，食魂鬼密度很高战利品自理一般都代表这次的目标异怪很难对付，速度快就代表来的人得当前锋，死亡风险极高。

    还得自带工具……

    秦宜腹诽着摇了摇头。

    自带棺材吧。

    【E2－360，来几个会背地图熟悉环境能开车的，战利品自理。】

    E2－360，数字这么后的危险区，还是没听过的区域。

    显然是最近传教营开辟了块新地图，想趁着专业的狩猎队都冲过去了，他们也过去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只是捞好处的前提是从异怪嘴下，和食魂鬼包围里活下来，还得保证不被传教营的战斗误伤。

    秦宜低头看了看自己脆弱的胳膊腿，不自觉地回忆起梦境里安加结实的肌肉和背上骇人的伤口。

    ……安加都会受伤呢。

    他只能遗憾地放弃。

    秦宜靠墙坐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偶尔动弹两下，戴着兜帽瘫在那里，看着跟睡着了似的，没什么人注意他。

    小加没跟在他旁边，反而领导视察似的，在几个正在招募新队友的狩猎队载具附近转悠，湿润的黑眼珠看那些招人广告看得很是认真。

    “本次狩猎区域在N2－131湿地区，葵花枪田，采集资源有刺壳板栗的外壳，尖刺，内芯。”

    远远地，贴着天堂线的方向，秦宜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是个女声。

    是个非常奇怪的，甚至有点漏电，发音很机械完全不像真人的冷淡女声，入耳绝不算好听。

    秦宜的背却蓦然直了起来。

    机动机道里也瞬间闻风安静到诡异。

    今天运气也太好了——

    秦宜和招人招到焦头烂额的散队们眼睛皆是一亮。

    居然遇上了安加狩猎！

    捡漏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