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死了，但没死透。 ——我活了，也没活透。 修真第九宗宗主清崖飘在低空，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脚，一时间五味杂陈。 之前修真界与群魔的一战，无数大能陨落其中，他本想混在各路大能中间混一混苟全性命，但看着纷纷舍生取义的同僚，为了修真界后辈千百年安稳的未来……最终他还是跟着大伙一起冲了——在黑夜中炸出了一朵蘑菇云，硬拉着几个魔修大能一起化为尘埃。 那一战打得可谓是群情激昂、感天动地，能让任何修真界的后辈听了落泪——但打完之后，他肉身已毁、魂魄受损，要想继续活命，可是只能走那条修真界人人喊打的散修之路了…… 一般人对散修可能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个修真者人人喊打的路数，但身为一个大宗宗主，见多识广清崖可是对散修清楚的很。 夺舍他人躯壳、生性滥杀易怒、杀人夺宝乃常事、步步逆天而为——这些说的都是散修。 如果说魔修是光明正大要诛杀修道者，那散修就是伪装成修道者的修罗恶鬼，踏着同僚的尸骨去掠夺更强的力量。 修真界对散修的态度要比对魔修更为强硬，一经发现，不论修习散修的是哪门的大能，都是杀无赦。 感受到神识上传来的天劫时限，清崖叹了口气。 七日，仅仅七日，就要他去夺舍一副躯壳栖身……不愧是散修之路，一上来就玩离经叛道的。 清崖沉吟片刻，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番之前其他散修的种种恶行。 要不算了吧？这条路一听就特别费劲，还不如四处逛个七日，到时候就当没复活过，他还是那个舍生取义的昊天宗宗主，门内弟子同僚还会在祭祖的时候给他上个香，也算是佳话。 思绪至此，清崖已经不怎么打算与命运做抗争了，便开始飘在半空中闲逛起来。 此地山灵水秀，虽说灵气稀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葬身之地，清崖正如此想着，远处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处于好奇，他飘了过去。 是一个六七岁大点的孩子揉着眼睛正在大哭，脸上身上都灰扑扑的，看来是摔得不轻，四周也没有其他人，清崖估摸着他是迷了路。 “小家伙，先别哭。”清崖飘到他的身边，还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被摸头之后先是一愣，在看到半透明的鬼魂之后吓得脸色惨白，惊叫出声，连滚带爬地往后躲，“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救救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小孩的尖叫太过吵闹，喜静的清崖不悦地皱眉，施法封住了他的嘴。 发现自己突然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小孩恐惧极了，眼泪像是流水一般止不住地往下落。他不想死，他还想回家吃哥哥做的饭呜呜呜呜…… “行了，别哭了，吵死了。”生怕把小孩吓死，清崖站在原地与小孩隔了十几步远，说道，“我不吃你，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一听鬼魂要跟着自己回家，小孩立马摇头拒绝，遍布泪水的眼里满是提防。 清崖看了先是不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怕他跟回去之后把他家里人吃了。 见那鬼魂暴露目的后不再说话，小孩擦了擦脸上的泪，在脑中回忆了一番和哥哥在乱世中相依为命的美好生活，一步步走到了鬼魂面前，幡然赴死地闭上了眼。 这小孩为了保全家人，竟然选择了牺牲自己，在这个年纪有这种觉悟，属实不凡。清崖还是挺欣赏这个孩子的，解了封住他嘴的法术，说道，“在下乃是昊天宗第四十四代宗主，不是什么恶鬼，只是一个回光返照的修士罢了，你这小家伙不必如此惧怕。” 本以为小孩会就此放下戒心，没想到小孩一能说话，便全是忤逆之语，“你面目狰狞，怎会不是恶鬼，你这恶鬼要吃便吃，别想骗我！” 面目狰狞？？？怎么说他清崖也算是玉树临风，怎么就面目狰狞了？清崖凝了面灵镜，看了眼自己的模样——好家伙，这鬼魂形态的模样竟是自己的死相！当时自爆而亡，现在这脸这身子，不是窟窿就是往外突的肉刺，确实是没什么人样，看了就瘆得慌…… 清崖试了下用灵力还原自己原来的外貌，成功了，那张熟悉的脸又回来了。 “你这恶鬼！就算换张人脸，也还是恶鬼！”小孩气势汹汹地喊到。 清崖蹲下身捏了捏孩子肉乎乎的脸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都未曾伤你分毫，你却口口声声骂我是恶鬼，到底是谁比较可恶啊？” “你！”孩子被清崖的话堵的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扭头甩开了他的手，哭成水蜜桃的眼睛里闪烁着倔强又委屈的光。 虽说这孩子处处冒犯，但清崖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置气，说道，“最后问你一遍你家在哪里，不告诉本道的话，本道可就不管你自己走了。” 孩子犹豫了还没多久，就看到那鬼魂飘走了留下他一人，顾不得心里的恐惧，连忙追上去抓住了鬼魂的手，说道，“别走！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迷路了呜呜呜……” 被软软的小肉手抓住的那一刻，清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记忆中那双总爱牵着他的小肉手。 清崖有个亲传弟子，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从小养到大，乖巧软糯可爱，修行刻苦又很听他的话，哪怕是实力变强，已是个分神初期修道者，也依然和以前一样心思单纯又好骗，怎么教都机灵不起来。 完了，当时死得太突然，一点后事都没安排，他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徒弟不会出什么事吧？！修真界虽说强者为尊，但他那个徒弟傻乎乎的，空有一身修为，指不定被人忽悠得晕头转向……没准还会丢了性命。 清崖突然觉得头有点疼，心也因为牵挂远方的小徒弟而吊起。 不行，他还不能死！他得去看到徒弟一切安好才能咽气！ 一想到宗门里那些比他更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家伙欺负他徒弟的画面，他就火冒三丈。 “恶鬼哥哥？” 耳边孩子的声音拉回了清崖的思绪，他将手从孩子手里抽走，问道，“大概形容下你家的样子。” 此时孩子已经不怎么害怕鬼魂了，便如实说道，“在小山坡上，唔……是茅草屋，屋前有一颗李树。” 清崖探出神识，找到了那间屋子的位置，领着孩子走了大半路后，见他已经认得回家的路，便要离开。 “恶鬼哥哥，你、你要走了吗？” “本道还有要事。”清崖头也不回地答道。 孩子担忧地说道，“可是你的去的方向是去乱坟岗……那里最近有修道者在超度亡魂……” “……”清崖皱眉，“他们要超度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