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恶之仲夏独角兽
1 当车子辗转穿过一条掩映在繁茂花树间的蜿蜒小路后，便隐约望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希腊神庙式花园洋房。 这座五层叠小楼若隐若现于黑色镂空雕花铁艺大门内的满园春色中，各色异域花朵在湿润的暖风中开的正浓，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恍惚间，似乎还有几只幽蓝色的蝴蝶在花丛间空灵地曼舞着。 这多年未见的诡异蓝蝴蝶，瞬间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某样东西，一时竟禁不住悲从中来，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滑下。 因为她强烈地预感到，这里，将会是她的葬身之处。 想到此，她顿感心跳加速，呼吸越来越困难，一丝丝细密的冷汗渗出额头， “啊～～～！！！好痛！！痛死了！！”李小桃大口喘着气，痛苦地用手捂住胸口，那个地方又开始发出一阵阵剧痛了，这剧痛让她简直生不如死。 “如果现在马上死在车子上，也许就解脱了，我，还是不要再见她了......” 想到这儿，她便放弃挣扎，任凭剧痛继续折磨着自己的肉身，而意识却伴随着奇异的梦境越飘越远...... 从小门背后的蒙蒙雨雾里，一个17、8岁的男人缓缓走向5岁的李小桃，“哥哥带你进去捉蝴蝶好吗？” 她一抬头便望见一双微含笑意的细长单眼皮，白色衬衫的清瘦身影后绿树成荫...... 2 这是初夏里第一个雨天，整片电厂生活区都浸泡在灰蓝色的雨雾里。 与生活区仅一墙之隔的“神秘大院”每天都有腰杆笔直的门卫轮流站岗。 大门的栏杆几天前刚粉刷过，银灰色的油漆在雨雾中焕发出烨烨的柔光。 除非要给车辆放行，这扇门平常都是紧锁着的。在生活区孩子们的眼中大院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谁都想找机会进去一窥究竟。 每逢雨天，李小桃都会撑着心爱的小花伞，和小伙伴们在大院门口开心地趟着雨水玩儿，边玩儿边唱：“下雨了，冒泡了，谁家小孩不要了。” 水花时不时地混合着泥沙四处飞溅。孩子们嬉笑玩闹的音符欢快地在半空中旋转着。 “你见过这么大一只的蓝蝴蝶吗?”一个大眼睛双眼皮儿的小男孩儿边问边夸张的比划着手势。 他名叫虞波，是幼儿园里公认最看好的男生。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蝴蝶？还是蓝色的！？”李小桃不敢相信。 “我前几天在里面逮到的，可好看了！”虞波指着“神秘大院”说。 突然，一位大哥哥从小门背后转了出来，之后便一直微笑静默地观察着他们玩耍。 李小桃此刻满脑子都是“蓝蝴蝶”，并没怎么关注他。 直到雨将停时，她才发现他没打伞，洁白无瑕的衬衫上布满星星点点的雨水。 仔细望去，他手里竟还捏着一只肥大的黑底儿白点子天牛！ 一个光膀子的秃头小男孩儿还厚着脸皮跑去要，他玩笑似地往男孩儿背上一放，大天牛趁机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李小桃害怕天牛，却又被他亲切的笑脸和幽默的举止所吸引，忍不住冲他腼腆地笑了笑。 “哥哥带你进去捉蝴蝶好吗？”他对她说。 简直不谋而合！ 稍微犹豫了一下，她便跟着他一起穿过那扇通往“仙境”的小门。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 3 这一幕，偏巧被隔壁电厂生活区里3号楼五层阳台上的乐霜望见！她正是李小桃的妈妈。 今天，家里来了远房亲戚，她和继任老公李学东刚忙活好一桌丰盛的饭菜，正准备趴着阳台喊李小桃回家吃饭时，就撞见女儿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进大院里了。 乐霜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老李，可不好了！有个男的把小桃领走了！” “啊！？你赶紧下去看看！”李学东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好！”乐霜顾不得换鞋，趟着拖鞋就飞奔下楼，一股脑跑到了大院门口。 “同志啊！我女儿刚才被一个男的领进去了！”她紧张地朝站岗的门卫大喊道。 “哦！我刚才也看见了，以为他俩是亲戚呢，您别急，我喊里面的同事带你一起进去找！” 另一个门卫应声从后面保卫室跑了出来，带着她一起往男人和李小桃的方向追去。 4 与此同时。 李小桃正忐忑地跟在那位大哥哥身后，并看见他腰间挂着一串草绿色丝绳钥匙链，尾端长长地延伸进裤兜里。 “你是门卫叔叔吗？”她问。 他的表情顿时迟疑了一下，旋即恢复笑容温柔地问：“怎么了？” “那个。”她指了指钥匙链——印象中门卫叔叔们的裤腰上都挂着这么一串儿。 “哦......是啊。”他点了点头，白皙干净的脸笑得特别灿烂。 听他这么说，李小桃忐忑的小心脏终于平复下来，继续自豪地跟在他身后，偷偷观察着他的背影。 但由于个子太小，只能看见他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左右摆动的好看走姿，那串钥匙在他的裤兜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响声提醒她必须信任这个正牵着自己往大院深处走去的陌生大哥哥。 一路上，她时不时扭头观察周围环境，路边却只有修剪整齐的‘普通的草坪和灌木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 李小桃心里暗暗失望，“哪有蝴蝶啊？” “.......我家里有的，你跟我回家。”大哥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她能看见的却只有他落寞的背影。 她暗下决心，如果在大哥哥家里真的看见蝴蝶，一定要请他送给自己，好带回幼儿园去向虞波炫耀。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走到一座老旧的红砖三层日式小楼前。 他生怕她跑了似的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大步径直地往楼里走去，并且越走越急。 她只好小跑紧跟在后面，全然忘记了乐霜曾教给她的：“千万不要到陌生人家里去。” 5 多年以后，她仍然清晰的记得这年夏天遇到那个人后发生的每一处细节。 拉着淡黄色小白花窗帘的昏黄却暖洋洋的屋子。 雨后的阳光斑斑缕缕的透过窗帘，映照着墙壁上的黑白照片，上面的人影是模模糊糊糊的一家四口。 窗下摆着一张黄木写字桌，几本书整齐地摞在上面，一把黄木椅子规规矩矩站在旁边。 单人床上铺着天蓝方格子床单——她那天正好也穿着同样天蓝方格子的小布裙。 裙子上身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公主—是乐霜绣上去的，这条裙子是她最喜欢的。 大哥哥抽出她手里紧握的小花伞，放到写字桌上。 又把她抱到椅子上，继而蹲下身，仔细端详起她来——仍然是盈盈笑意，和蔼可亲，白皙好看的脸上那两弯细细长长的单眼皮...... “大哥哥，蝴蝶在哪里？”李小桃问。 他转身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只淡粉色的小纸盒，掀开盒盖儿，里面安静地平躺着一只粉蓝色水晶蝴蝶发卡，可是，上面却黏着一片紫红色的污迹，，在屋内昏黄日光的笼罩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这只蝴蝶送给你。”他边说边把发卡别在她的头发上。 此时，楼下竟忽然传来乐霜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6 听到声音，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是妈妈！大哥哥，我要下楼！” 大哥哥禁不住也吓了一跳，面色逐渐苍白起来：“你快走吧。”说完，起身给她开了大门。 楼下乐霜的声音越来越大，李小桃飞也似地跑下楼，刚一出楼洞口，就被乐霜劈头盖脸扇了一记大耳光，怒吼道：“快说！那男的刚才对你做什么了？！” “没，没做什么。”5岁的李小桃被打翻在地上，眼睛直冒金星。 “小姑娘！你忘拿雨伞了！”那个大哥哥握着她的小花伞紧追了出来，与犹如发疯母豹似的乐霜撞了个正着，只见她狂扑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咬着这个带走自己女儿的陌生男人。 “你是不是强奸她了！说！臭男人！”乐霜边打边问。 “我没有！！”大哥哥听她这么说一脸惊恐，转脸对李小桃说：“快告诉她我什么都没做！” 瘫在地上的李小桃早已吓傻了，和乐霜对视的瞬间，她隐约看见乐霜对她挤弄了一下眼睛，这暗示的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了，意思就是要她承认，但，其实她并不懂什么叫“强奸”，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的语言。 “快说！是不是！”乐霜继续厉声质问她。 “......是的。”她犹豫着点头承认。 “她在说谎！我没有！我对天发毒誓！如果做了，马上出门让车撞死！”大哥哥情绪瞬间崩溃，紧接着，一拳向乐霜的脸重重地打了过去。 一股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乐霜的鼻子里喷涌出来，大哥哥犹如嗜血的野兽般一拳又一拳打在乐霜的头上身上，鲜血甚至喷溅在李小桃蓝格裙子上， “你是坏人！”她奋力扬起小拳头拍打着这个可怕的大哥哥，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她吓坏了，大喘着粗气，想喊又感觉喉咙已经凝结在一块，恐惧地流出了眼泪，一种难以疏解的窒息感使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