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来香友情卡片
1 玉都小学二楼教师办公室内，班主任刘老师端坐在办公桌前，梅含月站在她面前。 “梅含月同学，今天把你叫到这儿是想请你帮老师一个忙。”刘老师边说边习惯性地抬了抬挂在鼻梁上的黑边眼镜，一张微胖的脸上现出一种暧昧不明的神态。 “老师您请讲。”梅含月态度诚恳地应声到。 “张盈盈同学已经回来上课两天了，我发现她情绪很低落，也难怪，想必你也听说了她家发生的变故吧。” 梅含月沉默地点了点头。 “无论怎样，她都是我们班的一员，你身为班长，我希望你能多帮助她，让她重新体会到同学的温暖与关心。” 梅含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用诚恳的语气说： “明白了，刘老师，我会努力帮助好张盈盈同学。” “你现在的同桌是谁？” “李小桃。” “嗯，那等下你回教室让她和张盈盈调换一下位置。”刘老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到，一张胖脸上的严肃表情尽量掩盖着对张盈盈的过分关怀。 “......好的，刘老师。”梅含月无奈点头应允。 “嗯，另外，期末市三好学生的名额咱们年级一共有两个，到时候，如果张盈盈同学的成绩能够排进班级前十，我会把你的名字提报上去，这项荣誉对你保送到重点中学至关重要，一定要好好珍惜。” 听到刘老师开出的赤裸裸的交换条件，梅含月不由得心生反感，但，反感又如何，对方可是掌管自己学业前途的班主任！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一切按照刘老师的指示办。 “嗯！我一定认真完成您交代给我的每一项任务。”梅含月面带微笑乖巧地表着决心。 “那好，你先回去吧，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梅含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望着她高挑瘦削的背影，刘老师放心地点头微笑了。 其实，就在张盈盈快要回来上课的前几天，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一直在班里传播着，那就是，刘老师其实是张盈盈的表姑姑，而且她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子女，就在不久前刚刚把张盈盈收养为自己的养女。 2 至从张盈盈回来上学后，每每看见她木木地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发呆的样子，李小桃都深感自责。她隐隐感觉到，是乐霜的长舌间接造成了张盈盈父母的死亡。 但，她又不敢向张盈盈坦白，更不敢不此事告诉给梅含月，唯一能做的只有把乐霜的恶果深深地埋在内心深处的那扇隐秘的小门背后，不再提起。 但，这罪恶的感觉又时常唤起她想要代替乐霜赎罪的心情，于是，她苦思冥想了几个失眠的夜晚之后，决定从此往后要尽最大能力对张盈盈好。 但是问题来了：怎么才能对张盈盈好呢？ “对了，送她一份礼物吧！”李小桃来了主意，又环顾自己房间的四周，貌似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 自己最心爱的布娃娃已经抱了好多年了，包裹着娃娃的粉红色的毛外套已经褪色并被乐霜用洗衣机洗得发硬了。 最后，她把游移的目光定格在了自己那座塞满了收藏了多年的书籍的旧黄杨木的大书架上，一只粉红色盒子安静地平躺在书架的最上方。 她走过去，翘起脚尖儿伸手去够那个鞋盒，奈何个子矮小，便只好拖过一张椅子，脱掉鞋子站在上头，这才从书架顶上取下盒子放在写字台上。 掀开盒盖儿，里面装着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各种“宝贝”——一本诗集、若干张五颜六色的贺卡及明信片、一些小首饰等。 她极其不舍地拾起这个看了看，放下，跟着又捡起那个看了看又放下。最后，总算从中挑选出一张做工极其精致的贺卡。 这张卡片的主色调是藕荷色，封面是镂空的衬托出一轮淡黄色的大月亮，翻开封面，伴着一丝淡淡的花草香， 月亮下有一座漂亮的红顶小房子，一个穿着蓝色纱裙的小女孩手挽着一个花篮走在房子前方的小径上，小径两边零星地长着淡白色的小野花。 这张卡片是她在三年级时和梅含月在某个放学后的冬夜买的，她记得那是个月光融融的美妙夜晚，她们俩一同在菜市里一个老太太的小摊上，挑选出这张带着花香味儿的画着一轮大月亮的卡片。 “哇！好香啊！这是什么花香？”李小桃嗅着上面的香味儿问那老太太。 “嗯.....夜来香！”老太太明显是随口编的。 “夜来香！难怪这么香！”李小桃兴奋地递到梅含月面前，让她也闻一闻这冷冽的香气。梅含月微笑着也伸过鼻子用力闻了闻，说：“是挺好闻的。” 那之后，每逢她从盒子里拿起这张贺卡，那上面散发出来的香味都会让她回到那个美好的冬天的夜晚，虽然晚风凛冽，但在融融的月光和点点星光的笼罩下，梅含月那清俊的笑脸显得格外美好。 拿着这张她最为宝贵的贺卡，李小桃的内心虽然万般不舍，可是一想到张盈盈那凄楚的模样，便心生愧疚，想到这儿，她一咬牙把卡片装进了书包里。 3 “张盈盈，”——对方没有反应，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没办法，李小桃只好拿着卡片径自走到张盈盈隔壁的座位坐下，懦懦地说道：“盈盈，这张贺卡送给你。” 一直僵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望向前方的张盈盈终于睡醒般地缓缓把头扭向李小桃，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以及她捧在双手中递过来的那张卡片， 又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勉强伸手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便随手塞进了书桌里，然后继续目不转睛地呆望着教室正前方。 李小桃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起身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周围的同学都暂停了喧哗，好奇地望着她和张盈盈刚才那出好戏。这一切也被刚回教室的梅含月看见。 “小桃，你出来一下。” 李小桃见梅含月手里捧着一打作业，便赶紧小跑过去，“我帮你发下去吧！”她说着边主动接过那打作业。 “什么事？”李小桃满脸疑惑。 “嗯——是这样，张盈盈的情况你也知道，缺了大半个学期的课，刘老师想让我帮她好好补补。” “哦，然后呢？” “刘老师想让她和我同桌。”梅含月说完，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小桃的表情。 没想到李小桃却很爽快地说：“我没问题，等发完这些作业，我马上和她换座位。” 望着李小桃娇小玲珑的背影，望着她把作业一本一本发给同学们的耐心的神态，梅含月的心里暗自升起了一丝无可名状的异样情愫。 4 那之后的几天，李小桃都尝试去主动找张盈盈说话，但得到的反应仍然是无动于衷的漠视。 她有一次趁下课的间隙张盈盈出去干什么的时候偷偷往她的书柜里瞄了几眼，发现那本卡片早就不在了，心想也许是被张盈盈带回家了吧，便心生愉快，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为张盈盈做点儿什么了。 但，张盈盈却仍然不搭理李小桃，仿佛从来没有和她认识过一样，对自己的同桌梅含月反而表现得越来越亲近了，甚至原本不讲话的她，在和梅含月成为同桌以后，也慢慢重新开口讲话了。 同学们都知道张盈盈已经正式搬到刘老师家住了，每天总是和刘老师第一个来到学校，她会为梅含月带些鸡蛋、包子等早餐，也会为梅含月擦干净课桌上的灰尘，并帮她罩好桌套，桌套用脏了，她还会趁梅含月不注意的时候主动带回家去洗干净。 哪怕就是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都会粘在梅含月身边陪她一起去操场做游戏，一起去上厕所。 相比之下， 李小桃和梅含月已经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了。 但，坐在教室后排的李小桃，每天都会默默地观察着梅含月和张盈盈的一举一动，不知怎地，一看见她们在一起开心的模样，她就感到心里酸酸的。这让五年级的李小桃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的滋味。 直到有一天，事情发生了转机。 5 时光像细流一样潺潺流去。 张盈盈的性格也逐渐恢复到之前的开朗活泼了，只是李小桃和梅含月却将近有1个多月没有说话了。 分离的时间越久，李小桃越感到寂寞，这期间也有其他女生主动想和她做朋友，，奇怪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去迎合对方的喜好，却始终找不到与梅含月在一块儿心意相通的感觉。 这使得李小桃的内心感觉非常矛盾，直到有一天，当她正望着梅含月和张盈盈亲热谈笑的背影出神时，突然，有个男生在教室后方喊梅含月的名字，当她回头望时，目光恰巧与李小桃的交织在一块儿， 梅含月随即大方对她会心一笑，李星悠的心顿时一阵小鹿乱撞，连忙不自然地转移视线望向窗外那棵碧绿繁茂的大槐树，一阵春风恰巧拂过，树叶跟着沙沙作响..... 忽然，李小桃感觉有人轻轻在自己身旁的空位置上坐下，接着，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桃，你最近怎么不理我？” 她心下一惊，然后又是一悲，故意装作没听见般继续隔着窗户看那棵老槐树，这时，她感觉有人悄悄握住她的小手——没错，是她从小就很熟悉的梅含月的手心的温度。 “不理人的是你，怎么是我？”她撅起小嘴回头瞪了梅含月一眼。 “你怎么了？不会是在吃醋吧？”梅含月在她耳边小声问。 “我才没吃醋呢！”李小桃生气地又回头瞪了她一眼。 “那好，为了证明你不吃醋，放学咱们一块儿回家吧！”梅含月语气讨好地说。 就这样，从这一天开始，每天放学，梅含月、李小桃和张盈盈都会一起穿过那条长长的菜市场回家。 虽说张盈盈仍然对李小桃爱答不理，但也算是相安无事，直到某天发生了一件事，则彻底拧开了小女孩内心潜藏的那扇恶之阀门。 6 大概两周后，李星悠吃完午饭回到教室后，竟然发现那张夜来香卡片竟仿若原封不动似地安静地平躺在自己的书桌上！ 教室里人不多，张盈盈和梅含月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李小桃走到书桌旁，拿起那张卡片，犹豫地翻开封面时，竟赫然发现里面压着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死苍蝇！！白色的体液混杂着血黏糊糊地沾在藕荷色的卡片上，刺鼻恶心的腐败血腥味儿迎面扑来，湮没了那卡片上原有的花香！ 她顿时被卡片里面的场景恶心得头皮发麻，丢掉书，顺势蹲在过道上边哭边呕吐起来。吓得一旁的同学们大气不敢出！ “小桃！小桃？”是梅含月的呼唤声。 李小桃趴在书桌上不肯起身，任凭梅含月劝了好久才勉强抬起布满泪痕的苍白的脸，“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梅含月掏出手绢帮她轻轻拭去脸上的眼泪关切地问。 但就这样问了许久，见李小桃只是低头不语，便也只好作罢不再追问下去了。 待一切平静后，李小桃努力在心中自我劝解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起那本夹满苍蝇尸体的书，一直挨过了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梅含月去参加校团委会了，不在座位上。 李小桃无意间注意到张盈盈正在神情极其平静地拔掉一只苍蝇的翅膀，然后就那样端详着那只失去翅膀的可怜的苍蝇在她书桌上的一张草稿纸上爬来爬去， 继而她又用涂改液在草稿纸上涂出一大片白色的粘液，再用铅笔芯赶着那只可怜的苍蝇走进那片涂改液里，直到它浑身沾满涂改液－－－－－－－－－－－－－涂改液那刺鼻的味道早已飘进李小桃的位置上。 那只苍蝇又带着求生的欲望努力挣扎了最后几秒，直到全身的涂改液逐渐凝固而悄无声息地死去。 没想到张盈盈仍不肯放过苍蝇的尸体，继而又从书桌里掏出了一小卷透明胶带，剪了两条，交叉贴成一个“十”，再把那只苍蝇贴在“十”字的中心，最后用自己的右手食指狠命一摁。 见到这令人震惊一幕，李小桃终于明白那本书里的苍蝇是如何惨死的了，就在这时，张盈盈突然回头望了她一眼——仍然是面无表情，但眼里透着稍许的轻视及满足，像是再说：你等着，这只是开场白，好戏还在后头。 李小桃被她恐怖的眼神吓得不寒而栗，胳膊上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胃里再一次翻江倒海，仿佛真的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但，她下定决心不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也包括梅含月。 那晚放学，当着梅含月的面，张盈盈故意主动牵起李小桃的手，还热情洋溢地与她聊着天儿， 李小桃隐忍配合着，克制着内心隐约泛起的恐惧硬着头皮与她互动互聊着——她实在不想把事情搞大， 她隐隐感觉到，一旦自己反抗，张盈盈便会把乐霜间接害死她妈妈的事情告诉给同学们，更加可怕的是，也许会告诉给她现在的养母——班主任刘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