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也不敢了
氤氲的雾气聚拢成为人形，大大的手掌覆在青茗的额头。 “又发烧了，一定是又偷吃上火的东西。” 一杯水递到唇边，水里漂着几瓣黄色的细长花瓣。 “你的腿是瘸的。” “你害怕我？你要逃？” “你哪里也去不了。” 三个手指抠进后穴，拇指按在尾椎上，青茗被几根手指禁锢着趴在两条大腿上。 后颈被咬住，牙齿反复碾磨那一小块肉。他像被猛兽叼住的猎物，瑟瑟发抖。 “主人……” “主人。” …… “……小！艾！” 青茗睁开眼，咬牙切齿低吼了一声。腰间的皮袋子光芒瞬间熄灭。 过了一会儿，新名字为小艾的苦艾精那稚嫩的童音从皮袋子里期期艾艾地传出来：“我就是有点好奇……你的记忆怎么这么零碎。” “记忆？”青茗两根手指撑开皮袋子的口，把小艾的本体从里面拈出来。 “你说这是我的记忆？不是你造的幻象吗？” “以我的修为还不能凭空造出幻象，必须要以真实的记忆为基础……我只是好奇……青茗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别生气……” 青茗恶作剧地拈着小艾的两片叶子扭了扭，让他转了几圈。 “别，别转了，晕了晕了……” 青茗把他丢回袋子里。 记忆？ 他闭上眼。 记忆？ 他脑海里没有这些记忆。 他记得自己十岁被送到天鹤峰。十岁之前呢？ “你好好在那里活着，你娘才可以活下去。”他记得这句话。但说话的是谁？ 他记得刚认识言煜的时候，言煜有一段时间对他很和善。但，具体的事情呢？ 他记得自己是言煜的私奴，时常要承受他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和随心所欲的羞辱以及责罚，但，他是怎么被他收为私奴的？ 青茗越想越费解。他还没满十九岁，已经像六七十的老翁记不清事了么？ 想了一晚上，脑子里还是一锅粥。几乎一夜没睡着，他头痛得像要裂开。 叹了口气，青茗站起来，用指甲掐了掐太阳穴，看看天亮得差不多了，便拿了东西往大柳村走去。 先前那无良修士拿苦艾精作祟，只在晚上行事，因此天亮后村民们就暂时不再恐慌。青茗刚刚走到昨夜拴马的地方，先前那年轻人就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青茗笑笑，“事情解决了，是个居心不良的修士，抓了只苦艾精作怪。那修士被我杀了，尸体还在山上，你们叫村长处理一下。今夜起不会再有妖物幻象了。” “真的吗？”年轻人有些惊喜，又有些将信将疑。 青茗不再多说什么，解开马缰，踩着马蹬上了马，离开了大柳村。 事情解决得很顺利，他不想太快回去。上一次是送东西的差事，来回路程都能算出来，这次是下山除妖，谁也不知道他要花多少时间。诛心丹发作前还有四天，去除一天的不适期，再去除一天的回程，他还有两天。 他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干脆到乌川县找了家客栈待着。小艾被拎出来放在桌上。他根部裹了不少土，看起来状态还行。青茗取了点水给他把土润湿。小艾舒服得动了动叶子。 “小艾。”青茗趴在桌上，胳膊垫在下巴上，好笑地看着他小幅度地扭动着草叶。 “什么事？” “你能让我回想起忘记了的事情吗？” 苦艾亮起绿光，聚成孩童样的小艾。他捏着肥肥的下巴想了想，说：“不好说，我道行浅，一般只能再现记得的事，或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曾经印象比较深的事。” “那算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记忆。青茗把脸侧过去，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醒过来后，他挪到床上继续睡。小艾无语地看着他在客栈里整整睡了两天。 睡得并不是太安稳，但时间上有弥补，因此他回程的路上精神还不错。 回到天鹤峰，已经是黄昏了。他特意踩着这个时间回的。趁着大部分人都在伙房吃饭，他把马还回去，就赶紧往后山跑。 在东侧垂挂着瀑布的悬崖边上，他找了个巨石和山壁之间的旮旯，把小艾的本体种了下去。 这里地势有些危险，瀑布水流又急又猛，还很吵，一般没什么人来。只有他习惯在这里修炼。 “你好好修炼啊，尽量收敛妖气。”他对小艾叮嘱了半天，才拍掉手上的泥站起来。 瀑布在这里撞出了一个水潭，再从这个水潭往刀削般的下半部分悬崖往下流。水潭往东有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小渠，这是通往东侧的长云轩的。青茗犹豫了一下，往西边走了。 天色暗下来了，他打算明日再去和安堂复命，然后去长云轩伺候。 计划是好的，无奈他没有决定权。 刚在他的屋子里洗了把脸，吃了晚饭回来的侍奴一看到他，立即说：“长公子让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收拾了水盆，脚步沉重地往长云轩走去。 刚走到院门，他就心里发怵。他看到了院子里竖起来的一个刑架。 那是一个门框一样结构的木头刑架。左右和上面横架着的木头都有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大腿那么粗，看起来十分结实。四个角都钉着粗大的铁环扣，环扣里拖垂着拇指粗的铁链。 长云轩平常没什么人来，这个刑架为谁而立，不言而喻。青茗心里七上八下，反复思考哪里做错了。然而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要用到这个刑架来惩处他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屋门口，跪在门檐下。 小冬开了门，言煜转动轮椅，就在门里冷冷看着他，平淡地说：“是我让你这几天不用过来伺候，是吧？” “是。” “我让你下山了吗？” 青茗梗住。从前他也时常在不用伺候的时候接一些离得近的委派而下山，言煜从来没说过什么，他没料到这次却计较起来了。但他只停顿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小冬。”言煜叫了声。 小冬立即走到青茗身侧。青茗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默默站了起来跟着小冬到了院子里的刑架处。 小冬给他双手戴上铁镣，上面两个环扣里垂下来的铁链锁在铁镣环扣上。铁链被拉紧，直到他两手被分开高高吊起。但也只是吊高到极限，没有让他垫脚。这反倒让他更加不安。因为这说明他被锁在刑架上的时间不会太短，或者他会在刑架上受到比较严苛的责罚。 脚踝也同样被戴上铁镣，用铁链拉开固定。 言煜转动轮椅过来了，抬头问他：“这几日有没有断食？” 青茗紧张地点点头。 “那就好，不然的话，你只能在刑架上解决了。那会弄脏我的院子。” 青茗突然有不详的预感，他咽了口唾沫，微弱地祈求：“主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正像那日小艾求他的样子。 只是他求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心软。 小冬把链条固定好，青茗恐惧地看着言煜又递给他一个口枷。小冬把口枷放到青茗嘴边。青茗无奈地张开嘴，让他把口枷戴上。他的牙咬着口枷横过去的圆形铁棒，紧张地眨着眼。 言煜退后一小段距离，手指金光一闪，召出了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