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很不可思议，凌肖的状况竟然暂时可控了。在白起确认他真的能听懂自己说话时，已经是汗流浃背。

    不过也没有多好，凌肖有意识，但意识却和身体动作断联。白起现在还不得不手脚并用地抵御着依旧想攻击过来的凌肖，附近都是树木，暗处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这里并不是动用evol的好处境。白起实在有些抵挡不住凌肖的蛮力，手稍微软了一下，就被乘机掐住了脖子，扣子系到最高粒的衬衣衣领起到了一点保护作用，让他的脖子在凌霄手指甲下幸免被划伤。

    现在流露任何人血的气味，无疑会让凌肖再度失控。所以白起既要注意着凌霄的攻击，又要控制自己反抗动作不能太大。眼下凌霄已经急不可耐撕扯起他的衣服来了，最贴身的亚麻布黑色衬衣已经被撕扯开来。凌霄第二次发力拉扯他的衣服，中间白色马甲的扣子瞬间飞出去两颗，白起弓着身子做出防御姿势，两条腿曲着挤进两人身体之间，把凌霄隔开了，然后他飞速解下系在自己右腿上用于收纳小型冷兵器的两条皮扣带上的一条，迎着凌霄张合着的嘴递过去。

    那副尖牙在碰到异物的瞬间就咬了下去，不用想，那皮带上至少已经被穿了四个眼儿。白起两只手扯着皮带两头绕道他脑后扣上，忙活完他自己上身的衣服也没几块完整布料了。凌霄的嘴里发出声声闷吼，兜不住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滴在白起的胸口和腹部。

    他现在就像马戏团里尚未被驯服的猛兽。而负责他的驯兽师也是新人。

    白起一边面露厌恶地试图用腿把凌霄推开，一边抹了把滴落在自己身体上的口水，下意识要凑到鼻子边嗅，结果被凌霄利用走神空当把他掀翻。因为凌霄的尖牙被制住了，白起也没有太过失措，只是在他手抓上来的时候回手握住，想抬腿把人踢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大腿已经被凌霄结结实实坐在屁股底下，难以动弹。

    还不等白起发力，凌霄已经低吼着冲他的颈部咬了过来。

    嘴唇和门齿贴着他柔软的颈肉啃啮了几口，皮下组织被磨损，那几处留下了细短的条状红痕。白起能清晰听见，尖牙卡在皮革里“吱呀吱呀”仿佛咀嚼一般的声音，在确认不会受伤后，也就任由着凌霄去，偶尔会因为刺痛或是太痒了而缩一缩脖子要躲开，但这样凌霄总是会用更大的力气压着他。

    白起大概这样停止挣扎，原地休息了五分钟，脖子一片被蹭得满是水渍。

    “凌霄，如果你有意识的话，就放开我。”白起对身上这只明明吃不到却还挺坚持不懈的不人不鬼的东西下了最后通牒。

    凌霄似乎是听进去了，一直和白起力量对抗的双手收回了一些力气。

    “你这种情况我好像有听说过，”白起一边说话吸引凌霄的注意力，左手食指轻轻在半空划了个圈，一阵风把压得他腿发麻的人给架了起来，这让堪堪安定了些许的凌霄又重新暴动，白起没理他，继续说“极个别意志强大的人或evoler，可以短暂免疫被吸血鬼同化，不过你完全变成变异是迟早的事情，但我希望你在完全变成吸血鬼之后也能有意识。”

    他们已经飞离赫赫礼小镇很远了，从现在的高度朝四面看过去，只能看见无尽的树木，以及树木尽头，泛着灰蓝的天。

    天快亮了。

    “哪怕是只能对我的语言做出一点反应也好，凌霄，既然你能控制住当下的异变，我想你应该也可以在尝过人血后保持清醒。”白起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凌霄。

    他已经安静多了——因为对黎明的惧怕。没有哪个普通的吸血鬼不害怕阳光，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他们会即刻化为灰烬。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世界暂时还没有太混乱，有血猎的功劳，更多的是太阳东升西落的同时，剔除了那些根本没有理智、无差别攻击人的吸血鬼。

    即使是被同化成低等吸血鬼，他也应该是最聪明的那种吧。白起把凌霄放进了树林里，看着凌霄很快消失的身影，默默想着。

    白起没有离开，也没有去找凌霄。在这个方圆几公里都找不到一处人家的深林，他身上的味道无疑就是个活靶子。

    到了晚上，凌霄又自己找了回来，嘴上的皮扣不见了，身上的衣服较之分别的时候更破烂了些，上面还沾着大块血迹，衣角处的甚至还新鲜得直往下滴。

    应该是动物的血。

    看起来他在见白起之前已经饱餐了一顿，虽然食物应该是并不怎么可口的，但这让白起感受到了他来谈判的诚心。

    于是白起伸了个拦腰，从树上跳到凌霄跟前。

    “你的想法应该跟我一样，短时间内由我来充当你的补给，”白起看了看凌霄显露出的尖牙，立马往后退出一步，掏出了枪，“前提是你在吸食人血后能恢复正常。”

    凌霄喉咙里发出一些以为不明的声音，呲着牙像在威胁白起。

    白起也知道，这种事谁也没法保证，更何况如果再不让他咬自己，等他渴血得发疯，就一定会去祸害其他人，到时候白起就更不能保证任何人的安危了。

    他痛恨一切赌徒。包括现在的自己。

    白起挽起了一边袖子。其实不挽也可以，毕竟他现在也像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把白净的手臂送出去，另一只手握着枪。凌霄走近后，他举枪贴着凌霄脑门，不过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注意力完全在他手上。

    被咬的是手腕，紧握拳头可以看见脉络的那个部位。尖牙刺进皮肉的瞬间很痛，不过很快那种疼痛就消失了，只能感觉到手腕处有东西被抽离，以及凌霄口腔的冰凉。白起知道这是吸血鬼分泌出用以麻痹猎物的东西，就像毒蛇的毒液一样藏在他们的牙里。

    应该是凌霄注射量过大，　白起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渐渐失去知觉，有些发软，而凌霄握着他手腕又越来越使劲，瞳孔一点点如水波涌动着变成红色，一如摄入的鲜血被贮存进他的眼球里。白起用枪口抵着凌霄额头推了推，说：“倒数三个数，再不停下，我就开枪了。”

    “三。”白起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了。

    “二。”他再次于心底痛批了一顿什么都可以当做赌注的人。

    一。白起没念出来。

    他抬起枪，朝着凌霄后脑和颈部连接的位置下了狠手。普通人被这种力道攻击脑干位置，如果有幸活着，也基本是瘫痪后半生了。

    白起又赌这对吸血鬼也有效。

    算是有效吧，至少凌霄松开了嘴，翻过身要来攻击他了。白起打开一早准备好的圣水泼过去，足底生风，跑出了凌霄的视线范围。

    夜晚是吸血鬼的专场。白起知道自己逃不远，如果凌肖想追，他现在根本没有机会缩在树杈上包扎伤口。他用身上随手可拾的布条紧紧缠绕住手腕，看着凌肖的方向，引动出一股风。

    在他们刚刚见面的地方，他感觉不到凌肖的动静，而他附近也只有普通的动物。白起再次绷紧了神经，静下心感受气流。

    “在找我吗？”凌肖的声音近在耳畔，白起几乎瞬间掏出了枪，凌肖早有准备，自然反应也很快，压着他手把枪塞回了他身侧的武装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