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药罐子
这个孩子……大概一直是个“药罐子”了。 面对体弱多病的儿子，秋氏夫妇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活不久？ 两人决定赶紧再生一个，谁知生出一对双胞胎。 一下多出两张嘴，经济压力成倍地来。在大儿子考上大专出路基本定下来后，夫妇俩把两个小儿子丢给他，光速跑到经济更发达的地区打工挣钱。 刚上小学的俩小孩见不到父母，哇哇大哭不肯上学也不肯吃饭，对大儿子来说那段时间如同噩梦一般。 “哥……岚哥……快起床……” 秋光推着睡梦中的秋岚。 哭累了就睡。他怕他俩哭脱水专门呈上水杯，结果被打翻在地。气得要揍一顿骂一顿吧，又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是哭。 “哥？”秋光凑近秋岚的脸，看到他眉头微微蹙着，还在睡。 忘了是几天后，才安静下来，然后慢慢适应现在的日子。 “秋岚大笨蛋。”秋光说。 秋岚睁开眼睛，看着秋光。 秋光的脸蛋被狠狠拧了一把。醒来的秋岚在床上翻了个身，伸展酸痛的筋骨，裸露的后背变得光滑水润，全拜七月酷热蒸腾出的汗液所赐。秋光抬手拍拍他：“哥哥哥起床啦，都十二点了！” 秋岚“嗯”了一声。他研究SAI研究上色画到凌晨六点才睡，这会儿脑袋还晕乎着。这几天，他画自己喜欢的作品的同人画爽了，但传到网上无人问津。小甜甜说：“你喜欢的都是冷到南极去了的作品，当然没人气了。”正常，这很正常。然而秋岚不服。讲述打牌或飞行棋战术的故事明明都那么热血，为什么没人看！高一程表示理解，因为他喜欢的生存游戏在国内也是冷门。 “哥哥，橙子哥哥是不是也放暑假了？”秋光看着往身上套着衬衫的秋岚，问，“我可以找他玩吗？” “他去实习了，没时间。” “实习？橙子哥哥也上班了？” “嗯，差不多。” 但是他的目的里没有“钱”。他实习是为了有“相关工作经验”，是为留学这个最终目标做准备。 “你的眼镜呢？”秋岚擦着眼镜，看了秋光一眼，问。 “太麻烦了没戴。” “……”秋岚停下手，直直看着他。 “哥，我真的看不清。我看不清就会戴！”秋岚那目光如冰针一样，秋光全身突然一悚，忙道。 “看不清才戴？”秋岚戴上眼镜，“老子都没有看清的时候。” 他起身，去刷牙洗脸给弟弟们做饭。秋光心想：哥哥绝对有起床气。 几分钟后，秋月从房间出来，到餐桌旁等着吃东西。 秋岚将馒头从中间撕开，往里面放上一个煎鸡蛋，再夹点儿咸萝卜丝。 秋岚颇显得意地展示给他们看：“中式汉堡。” 秋光嫌弃：“难吃。” 就着白开水，三人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这份午餐解决。然后，秋岚收拾了餐桌，叫秋光和秋月把暑假作业拿到这儿来，他监督他俩写。 “哥，我可以帮给别人写暑假作业收费。”秋光抱着三本暑假作业，坐到秋岚右边说道。 “你连自己的都不写会写别人的？” 期末考试成绩都没达到高一程的奖励要求，怎么还想着挣钱的事。 秋月也把暑假作业带过来就位。秋岚为提高他俩的效率，说：“先写会的。先写语文。今天每门至少写十页，不写完不准离开啊。” 秋光举手：“如果想上厕所怎么办？” 秋岚：“……想上厕所就快去快回。” 秋光和秋月各自翻开语文暑假作业。因为秋月比秋光进度快，所以两人面对的是不同页的题。秋岚也摊开卷子，这是热心的同事塞给他的，说刷完准保过考核。 “哥，帮我想个带‘龙’字的成语吧。”秋光开口道。 “龙争虎斗。” “这个是成语吗？” “是是。” 两分钟后，秋光：“哥，帮我仿写个句子。” 秋岚抬头：“……我直接帮你把作业写完吧？” “好。” 秋光被秋岚用笔打了一下。 “那你帮我看看这个。”秋光指着作业上的一道题说。 秋岚探过去身子看了看：“……这种题第一题不都可以在文里找到直接抄吗。” “找不到。” “……” 秋岚一把把作业拿过来，边道“你敢让我找到你就完了”，边从头开始看文章，不出半分钟就指出一句话：“这个不就是？‘为什么会回来的原因’。” “哦，哦……哥哥你好聪明。” “我真想给你一巴掌。”秋岚剜他一眼，用力将作业扔还给他，“不准再跟我说话。自己动脑子。不会的先空那儿。” 秋月已经安安静静地写完两页了。五分钟后，秋光：“哥……” 秋岚攥紧笔，额头青筋暴起。 秋光：“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跟你说，我、我要不，还是先抄作文吧？” 语文暑假作业里有一项是“抄六篇作文”。 “哥你帮我用手机搜六篇吧。”秋光拿来作文本说。 “……随便什么作文都行？”秋岚拿手机。 “嗯。” “这一定是你们老师用来凑数应付的。” 秋岚在百度网页上点开一个作业大全网站，手机给秋光让他自己挑着抄。秋光总算安分下来。秋岚再看看秋月，没什么问题。他低头继续写自己的卷子。第一张解决，揉揉脖颈，翻回第一页，空了一题又一题，看一眼答案看一会儿解析，脑细胞一粒一粒消耗成汗珠渗出。 “哥，开会儿电扇吧，手上都是汗，作业本都湿了。”秋光一会儿一抹汗，喘着气道。秋岚和秋月的头发也被汗水整得湿漉漉的仿佛刚洗过头。 “行。”秋岚摘下眼镜，揉揉鼻梁道。秋光高高兴兴地跑走，蹦跶着把一台电风扇拿来放桌上，插上电源打开开关，扇叶缓缓地左右摆着吹风。 粘稠的热气被风吹散，三人呼吸都通顺起来，精神稍微清朗。秋岚戴回眼镜，看着卷子，过了一会儿忽然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抬头扭脸，看到秋光背着手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站在自己身旁，正看着自己卷子上的题。 “你有什么事？”秋岚挑眉道。 “看看你在写什么。” “你作文抄完了？” “没。”秋光看透他手的动向，往后退，怕被抓，“我活动活动腿。” 他说完，就跑离开餐桌，在屋子里窜来窜去，扑沙发上。秋岚本想让他先放纵会儿，垂首视线焦点却不在卷子上，再看秋光作业本方向，他的手机不见了。 “秋光！”秋岚离座，从秋月身后走过，“回来。” 秋月听着哥哥们在那边发出的吵声，思考着桌上数学暑假作业的题。数学题一旦解不出来，他就会跑神，手中的笔在演草纸上随意画着，不一会儿画了满满一纸小人。 秋岚揪着秋光回到餐桌，看着他老老实实继续抄作文，再转头看秋月的情况，看到空白的数学作业和一纸画作。 ……真是亲弟弟啊。这俩人。 秋光抄完四篇作文，合笔道“不抄了”，起身以秋岚追不上的速度跑出门玩。秋月的语文和英语暑假作业今日都写完十页，只有数学有不少题因为不会做而被搁置。秋岚让他先去休息，他会帮他看，晚上再告诉他。秋月离开后，秋岚看着卷子，也没心写了，收起来，关电扇，也去休息。 秋岚回房打开电脑。秋月悄悄步到房门口，看了他半天：“哥。” 秋岚回头。秋月犹犹豫豫道：“我可以看你画画吗？”他目光放到数位板上，“你可以教我用吗？” “……可以啊。”秋岚站起身，走向秋月，“我去给你搬个凳子。” 秋月坐到秋岚的身旁，第一次触碰到数位板。他边听秋岚说“这很简单”，边握着笔动手臂，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中的SAI画布中，一个点划过，变为线条。他听秋岚的话，换力度、色彩，眼眸中闪烁着新奇的光，眼镜镜片反射出逐渐丰富的画面。他心里此刻填满“好有趣”，兴奋的心情让他都未察觉自己将笔握得更加紧。 秋月要看秋岚画画。秋岚想到秋月画的小人，于是挥笔在洁白的画布中先画个圆，接着画基准线。秋月看着画布上如同鼠标自动作画般，各种线条腾腾腾冒出，魔术般变出人物的五官来，低头再看秋岚不断带着笔尖移动的右手。 像是为确认这两者的关联，秋月抬头、低头，来回观察画布和秋岚的手。 秋岚顺势教秋月SAI。他将图层透明度调低，接着新建图层，告诉他可以在新的图层勾线。 秋月边看他操作边听他讲，不时“嗯嗯”应答，还会问他关于图层的问题。 “我知道了，图层就像两张纸，这样修改起来会很方便，而且上面的可以遮住下面的。” 秋月自己操作了一下，明白不少，接着问秋岚“剪贴图层蒙版是什么”“蒙版是什么”，移动鼠标再看“混合模式”，问他：“正片叠底、滤色、覆盖、发光……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秋岚难得耐心，都给他讲解示范了一遍。秋月学会了，然后自己探索起来。 “这样可以只调这部分的亮度……饱和度……这地方可以存色块。原来如此，这里可以这样调色……” 秋岚突然发现，秋月已经不胆怯了，且运用起SAI似乎比他还熟练。 秋岚：“……你学软件速度好快。” 秋月：“我只是试着操作一下。” 秋岚端详起秋月。秋月镜片后的眸子满是专注、认真，一旦摸透SAI一个功能，他就会露出微笑。就像小孩子拿到新玩具一样，他看上去玩得很开心。秋岚很少看到他这幅模样。 “秋月，”秋岚对他说，“我的手机上，存的有教程。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软件和画画教程都有。手机和电脑可以同时看，不会下线。” 秋月停下笔，扭脸看向秋岚。秋岚已经转视线到电脑屏幕上：“……你什么时候想看，就跟我说一声。” 秋月睁大眼睛。自从父母外出后，他总怕秋岚嫌他和秋光烦人添麻烦，因此不敢提太多要求。这次主动来找他，他都担心自己占用他的时间惹他生气。他没想到哥哥会在这件事上对自己有所关心。 秋月深呼吸一下，脸颊因欢喜而红润起来：“哥，谢谢你。” “咳……自家兄弟，谢什么。” 秋岚看到画布上，画笔又动起来，圈圈线线，画了个双眼为“＞＜”、嘴巴为“▽”的小人。 “喜欢这些吗？”秋岚问。 “感觉很有意思。”秋月说。 那……你想系统学画画吗？ 想成为艺术生吗？未来想读美术类专业吗？ 未来想从事这方面吗？ 秋岚闭上眼，他和父母在很久以前的对话传来—— “爸，妈，我想学画画。” “画画那么费钱，学了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