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医院距离不远，木荣被送进了急救室，怀孕的Omega重要得紧，他眼看着好几名医生都冲了进去，更急了。但仲岁被拦在门外，第一次有了紧张和害怕的感觉。

    他十七岁打出第一颗子弹的时候没有害怕过；二十岁被式坦首领拿着枪抵脑袋的时候没有害怕过；二十二岁这年，站在自己Omega的急救室外，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亲手弄坏了自己应该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任凭他怎么努力，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

    木荣……

    仲岁再次想起木荣转过头看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对着争吵张清宁疑惑不解，不明白她在吵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都要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只是想把猫带出来而已。

    仲岁尽量冷静下来，转身拨了一个电话，下了一个迟迟没下的决定。

    他决定扳倒张大校，从第一颗棋子开始。

    ?

    电话刚刚挂断，一个年轻的医生就走了出来，拿着几份风险告知书给仲岁签字。

    孕妇在帝国是顶重要的，做任何决定之前都需要提前告知家属。

    仲岁接过，看了一眼条款，指着上面明晃晃的一行字质疑：“这是什么意思?”

    ［如若手术过程中发生意外，医师有权以胎儿的存活率优先。］

    年轻的小医生顿了顿，不明白仲岁会连这样一行字都看不懂：“是这样的，针对一些特殊情况，如果胎儿有异样，帝国要求每一位医师都有义务保护胎儿的安全降生。”

    ?“那Omega的安全呢？”

    “我们会尽力。请尽快签字，不要耽误时间。”医生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仲岁今天穿了便装，不亮出证件，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问：“我夫人怎么样？有什么危险？醒了吗？”

    “大概是宫颈病变以及胎位较低的原因，我们还需要做一个孕酮检查。”

    “那为什么要签这个？”仲岁挥了挥手里的风险告知书。

    “以防万一，他的身体情况有些特殊，需要手术止血，风险很大。”

    仲岁斩钉截铁地说：“这样的条款我不能接受，我要求你们一切以我夫人的安全为上。”

    “你这个人……”医生一句话没说话，仲岁已经亮出了证件。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医生瞬间蔫了：“这……还请您……不能难为我们。”

    “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仲岁说：“你还年轻。但你们学医，为的不就是治病救人。救我夫人是救，救我孩子也是救，我只是要求你优先救我的妻子。”

    “怀孕中期出血……不是祥兆，令夫人身体状况不稳定，我们……”

    “够了！”仲岁不想再听这些，气势压人：“我只要夫人健康，否则我有能力拆了你们这家医院。”

    这家医院离他家最近，却不是最稳妥的。仲岁也是一时心急，就忘了考虑其他的事情安排。

    木荣的分化情况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一直被仲岁压着消息，希望孩子安全降生后再为木荣办理新的身份和新的证件。

    但意外来的太突然了。

    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那就什么机会都没了。仲岁暗中争取的权利作废，木荣就只是木荣，没有资格做上校的妻子，甚至仲岁自身也会再次陷入难堪的境地。他被催了三年的生育指标，如果不能达成，就会有新的Omega送来他家。

    帝国的制度很明确，等级家世匹配，孩子优上。

    一旦出事，宁可牺牲到一个Omega的生命，也要保证胎儿的安全降生。

    但仲岁不能答应。

    他要保的是Omega的生命，这意味着明确的违反律令。

    医生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说不通了。干脆灰溜溜的又进去了。

    不过十分钟，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对着冷脸的仲岁道：“我们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血已经止住了。但药物会不会完全在他身体里发挥作用谁也不知道。只能保守治疗，需要观察一晚上。如果情况好转，母子平安；如果恶化，我们只能采取紧急措施了。”

    “什么措施？”仲岁皱了皱眉。

    “育儿激素。”主刀医生顿了顿，尽量隐晦道：“您应该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是特别适合生育，只有这个办法，让胎儿安全降生。很抱歉，上校，我不能做违反帝国法令的事情。夫人已经转去病房310了，您可以去陪一会儿，稍后就会醒来。”

    “育儿激素？”

    医生说完走的飞快，一句话都不想跟仲岁多说生怕再被追问下去。育儿激素，折损母体的生命，来供养胎儿的生长，无异于杀鸡取卵。

    仲岁对这些一窍不通，询问无果，在门外定了定，稳定了一下心神才推门。

    木荣还在昏迷，不知道麻药的药劲没过，还是一直没醒。一张脸惨白，嘴唇和脸蛋同个颜色，眉头皱着，手还放在腹部，看上去可怜的紧。

    他坐在床边，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着气。短短几个月，木荣已经因为他进了两次医院了。

    仲岁瞧着木荣的睡觉的样子深刻自责。

    一个漂亮可爱的Omega，到了他家里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他突然记起来第一次从门窗里看到木荣的样子，坐在小垫子上，仰着头，长长的头发几乎垂到地上，皱着眉，阳光投到他脸上，小小的光影划过，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呈现出一种灰蓝色的漂亮，像还没打磨的玉石。

    就是那个眼神，让仲岁答应了教养所的条件，带他回了家。

    他对于匹配系统分配的Omega不满意，恶劣的对待他，欺负他，把精液灌满他的生殖腔，还要求他不能怀孕。

    不是不能怀孕，是有了孩子，根据帝国律令，木荣就有了在他家里生活的权利，就有机会把仲岁握在手心里。

    仲岁不愿意。

    但木荣什么也没有要求，满足他的所有恶劣，用柔嫩的腔体包裹他的恶意。甚至对于他在发情期离开的事情也没有异议，循规蹈矩的生活着，等着他回来。

    仲岁不是看不见木荣的期待，心情好了也会满足他一点，给他玫瑰，带他出门，看他扯起嘴角腼腆的笑，再坦然地欺负他。

    他刻意无视的细节一点点浮现，现在的木荣病怏怏的，生活在看不见的恐惧中，有了保护伞，二次分化却又影响到了胎儿的安全。

    不是这个世界对他太残酷了，是仲岁太恶劣了。

    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孩子保不住，木荣还能活得下去吗？他又该怎么保护他？

    “对不起。”仲岁无声的道歉，低头满怀歉疚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

    他出门找林逸品询问状况。

    根据他们今天刚拿到的检测报告，说木荣的信息素等级是S，分化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只要木荣不出意外，胎儿就会安全降生。

    但这怎么会摔了一下就这么危险？那一脚根本没踢中，这诡异的二次分化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仲岁清楚张清宁的脚确实没敢实打实的落在他身上，她张牙舞爪的，但没这个胆子。

    “分化确实到了这个程度，但不代表他的身体能够承受。胎儿也在感受着他的身体变化，一时有排异反应也是正常的。”林逸品那边已经到了医院，向他解释道：“我找妊娠科的专家咨询一下，你等等。”

    “好。”仲岁答应，挂了这个电话。

    他转身再进去的时候木荣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看着仲岁走过来。

    “先生……”木荣小声叫他。

    仲岁附身看他，心情复杂：“嗯。怎么样？”

    木荣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宝宝……”

    “还在。”仲岁伸手拉过他的手掌，轻轻放在他肚皮上，安抚他：“你摸摸。”

    怀孕还不到十八周，胎动并不明显，但木荣仿佛能感受得到一样，摸了摸就收回手，蜷了蜷腿，却碰到伤口，“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能回家吗？”木荣脸色惨白，眼睛睁的很大，问他。

    “现在还不能。”仲岁坐在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要等一等，医生要观察一下，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嗯。”木荣接受了这个条件，老老实实的躺好。

    ～

    傍晚，医生过来巡查，询问了木荣几个问题，他一一回答。

    医生就皱着眉走了。

    “是宝宝不好吗？”木荣紧张地直抠掌心，“先生……他……”

    仲岁只好哄着他，说没事。

    但瞒是瞒不住的，医生几乎一个半小时过来一次，叹的气也越来越重。

    木荣再迟钝，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敏感的，他忐忑不安，到最后只能呜咽着求仲岁救救宝宝。

    但在这件事情上连仲岁也无能为力，晚上他动用了最后的关系，把木荣交到了林逸品手上盯着，这是他唯一信得过的医生。

    最后的几个小时里，胎儿的情况还没有好转，他害怕的紧，只能做些什么。

    转院的路上他握着木荣的手，声音很轻：“对不起，先生不是万能的，不能答应你每一个要求。但在保护你和保护宝宝之间，我永远只能选择保护你。”

    木荣愣愣地看着车顶，伸手摸了摸仲岁的手背，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