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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真相/另一颗帝王星(新受)/他宽宥自己所爱去追逐别人

    楚辞生眼前一黑,昏迷不醒。

    他头痛欲裂,胸口沉滞,如压着千斤重的混沌恶意,压的他沉入曾经的梦中。

    这是楚辞生最茫然的往昔。

    在他曾经生活的光怪陆离的星际社会,颜值高的人总会格外受到优待纵容。

    追逐美色是人类这种生物共通的属性,许多人因为一张妖冶或清纯的脸颊,便能轻易得到无数纵容追捧,除了楚辞生。

    他是一颗角落的杂草,无人发觉,无人在意。哪怕楚辞生本人面容生得艳如桃夭,极媚尽妍,却常年覆盖于冷漠冰雪,那是媚与冷的极致交缠,骨相漂亮得动人心魄。

    就算孤儿院曾经的阿姨在某一次疑惑夸过楚辞生“这小孩怎么长的如此好看”之后,又似乎会瞬间忘记,将另一个完全不能与楚辞生相较的孩子百般宠爱夸赞。

    幼时的楚辞生观察着奇怪的大人,小小的心里也曾有过委屈和不解。

    但这么多年来在忽视中长大的小孩,已经变成习惯于孤独的青年。

    他习惯了世界的恶意。

    楚辞生是生于泥泞中的杂草,是徘徊在孤独中的孤魂。

    楚辞生曾百无聊赖的细细回想过,他活到二十岁,真的如野草一样命大。他无数次和死神擦肩,却每每幸运脱身。

    他曾与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共处一室,也曾几次见过失控车辆呼啸而来,哪怕走在路上,随时也有可能天空坠物将他砸的头破血流。

    然而在二十二岁那年,楚辞生身体屈服于病魔,但他在隐没在冷漠麻木皮囊下的桀骜灵魂选择与未知签约。

    哪怕将灵魂交付魔鬼,他也要活下去。

    楚辞生不明白为什么他对“活”之一字如何坚持,因为在他活着的时候,不曾受到过一分世界的宽宥与所谓温暖。

    是因为这天下之大,森森恶意想要弄死自己,自己却偏生要活的好好的反骨吗?

    后来楚辞生明白了,那是本能。

    那一天,是初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压折了枯瘦的梅枝,红艳清高的花瓣散落于泥泞,又复被白雪掩埋,再无痕迹。

    面色素白如雪的青年,安然躺在病床上,宛如雪覆睫重,就这般躺在病床上,都足以令人不自觉幻想当这个人荡漾开眉眼时是如何风致蕴美。

    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静谧飘落在空中。

    阳光温吞明媚,照耀着雪色分外漂亮,似乎上天在庆幸自己的眼中钉死去。

    几个白衣护士沉默挨在病床前,她们太忙了,虽然一切恪尽职守,但对于病床前的男人只有职责内的照顾,并不相熟。

    然而不知道为何,等人真的止住了呼吸,明明早就经历过无数生死,早已变得淡然的护士们心中突然生出细细密密的悲哀,这种悲哀并不是铺天盖地而来,而是如同什么悄无声息的腐蚀物,将心脏泡的酸涩难受…

    盖上白布的那一瞬间,小护士突然忍不住,悄然落泪,她不明白,分明是一个不相熟的平平无奇的病人逝去,就如同她见过无数生命遗憾消逝一般,自己为何为生出无尽茫然和悲哀?

    分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静谧得几近冷漠的陌生人而已啊…

    病床内没有任何生息。

    窗外阳光璀璨,从窗几可以看见,外面已经被厚厚雪覆盖,这根阴暗里的野草,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悄无声息病逝了。

    等小护士再回神时,狼狈的擦去面上泪水,看着自己的前辈。从容淡然的前辈已经沉默的摘下青年手腕上的入院手环。

    只是一滴泪,无声浸没于白色被单。

    很快小护士就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悲哀,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擦去,再不留痕迹,除了心脏肉体上本能留存的微疼。

    “奇怪…有点难过。”小护士不解的皱着眉按了按自己心口,闷闷的,仿佛逝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茫然。

    “唔…”漂亮小姐姐眨了眨空洞的眼睛,找了个理由“一定是男朋友在心里骂我!哇,狗男人。”

    她又快乐起来了。

    等她将空置的二十八床的重新安排上新的病人时,她轻蹙眉头,见鬼,自己竟然不记得原来病人是什么样子了…是因为最近夜班多了,所以记忆力消退了吗…得吃点核桃补补脑了呢。

    沈夺玉手足冰凉,看着面容冷如无机质白玉的楚辞生,嗓音嘶哑干涩:“他怎么了?”

    他现在才发觉,这个男人是如此苍白瘦削。

    帝王的龙袍上还狼狈的沾着星星点点血梅,颜色妖冶艳丽无比,妖媚得无端令人恐慌。他脚下虚软,如果不是强撑着帝王尊严,几乎便要跌倒在地。

    沈夺玉自小见血,暴戾名声从不是虚传,然而胸口那刺目血梅,却让他真正意识到什么叫时日无多。

    “到底如何…”

    太医院首是判过楚辞生的脉相的,楚家父母哪怕不敢亲近楚辞生,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放弃为虚弱的嫡长子延请名医。

    院首没有多嘴的问好端端的皇后为何变成了男子,因为活在宫里的人不需要保持无谓的好奇。

    太医隐晦含蓄道:“娘娘的病根是天生不足,胎里便带的…若是精心休养…或许…”

    沈夺玉竟然不不敢听下面的话,他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并不那么摇摇欲坠,帝王满目赤红之色:“你只用说他还有多久?”

    太医见皇帝如此失态,还是说出了实话:“皇后娘娘若是将养得宜,大概可撑到明年春天…”

    刹那见瓷瓶炸裂,珍贵的贡品被尽数砸到地上。

    明天春天…如今已然初雪…

    帝王的暴怒让所有人惊惧跪下,不敢抬头,殿宇内鸦雀无声。

    沈夺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自己心中滔天的恐惧:“还有无他法。”

    “再珍贵的药物朕也能寻来,难道还吊不了这病秧子一口气?”

    太医毕恭毕敬说出了实情:“硬生生要吊着性命亦非难事,只是用要后娘娘剩下的时间皆要承担挖髓削骨之痛,能撑半年。”

    “当年楚大人也曾找过臣,只是楚大人…终归是放弃了。”楚父作为父亲,就算长子多活一日也是好的,只是那般痛苦,又怎能忍受让孩子硬生生去熬那半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夺玉最终颓然。

    见帝王沉默不语,院首沉思良久,话语在心中徘徊,终归是说了出口:“陛下,有一医者,非太医院之人,手段阴鸷非常,但或能有一二之法。”

    沈夺玉知道他说的是谁。

    沈雪宴,自己的叔父,作为高高在上的亲王,医人从来只凭心情,寻上他的人,半数生,半数死。

    比用医更善的,是用蛊毒。

    沈雪晏对楚辞生的病情不感兴趣。他是对将不能活的人生生从地府手里抢回来充满了成就感,但是那不非指对于楚辞生这种必死之人。

    完全浪费时间。

    但是要挟他的是自己亲侄儿,当然不是出自于什么虚伪脆弱的叔侄之情,而是因为这是侄儿皇帝所下的命令,他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医者,哪能违抗呢?

    风流浪荡?弱小无助?毒医:“救是没有办法救的,但我倒是有一法子能缓解他服过那虎狼药的蚀骨之苦。”

    沈夺玉强颜欢笑:“什么办法?”

    沈雪宴摸了摸自己下颚,戏谑的看着君王:“他不是有同胞长姐吗,让她长姐蕴养蛊虫,将痛苦移花接木便是了。”

    “毕竟这孩子生来虚弱,寿至短极也是因为胎中另一人太过霸道的缘故,如此还了这份亏欠之情,岂不妙极?”

    “不行!”沈夺玉想都没想便斥了回去,楚辞生只是个替代品,哪能…哪能让筠儿为了他去承受那分苦痛!

    筠儿是他所爱,所以沈夺玉绝不会…

    不会!

    帝王在自己心里狠狠道,重复了几次,不知是真的如此看中楚筠儿,还是因为必须重复一次又一次,才能色厉内荏的迷惑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唔…”沈雪晏恶劣的笑开了,“除了胞姐,还有别人能以血养蛊,只是因为并非骨肉的缘故,有些小小的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沈夺玉不假思索道。

    “寻阴时阴刻的雌雄同体之人,以心头血养蛊,便以可生效,至于后遗症…”

    直到鬼医离开,沈夺玉依旧心不在焉,他想着叔父的调笑:“只是这位楚公子,难免会对养蛊之人,心生些爱慕罢了…不过毕竟人之将死,情窦初开一回也不亏走这一遭嘛——”

    沈夺玉听到那句“情窦初开”时,内心便在滴血暴怒,他并非生于阴时阴刻,而后宫中却有人是。以沈夺玉的占有欲,楚辞生看一眼旁人便恨极,更何况是心生爱慕…哪怕仅是因为蛊虫的缘故。

    独自看着苍白瘦削的男人,沈夺玉沉默着,终归还是起身,漠然道:“给朕寻梁国质子来。”

    梁国质子南宫净,因为生时不好,加之双性之体,哪怕是皇后所出,也早便被舍弃当了弃子。

    沈夺玉知道这人,极擅隐忍蛰伏,只待一个时机,一个咬上他那位坐在皇位贪花好色,迷信滥情的父王咽喉的时机。

    而现在沈夺玉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手中。

    沈夺玉告诉自己,他只是因为楚辞生是楚筠儿亲弟,为他续命一回又如何,更何况…楚辞生只是自己床上差强人意发泄欲望的道具罢了…人不应该介意一个道具爱慕其他人的,只要他自己确保楚辞生再喜欢南宫净又如何,这个病秧子只能躺在自己床上。

    他富有天下…才不在意这个男人喜欢谁呢…

    他才不在意。

    指甲刺入柔软的掌心,血从指缝间滴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暗色桃花,凄艳夺目,然而帝王浑然未觉。

    沈夺玉拢着狐裘,在暖意融融的殿宇内,却偏生觉得空荡发寒,怔怔看着男人素白如雪的面容出神。

    他双目发红,几近疯狂,浓黑的恨意与不甘在内心翻涌,吞没了他的理智。帝王肆意惯了,可如今却只能无力的让怨恨妒忌侵蚀自己的心智。

    等他醒来…他满心满眼里会有另一个人…

    帝王想要将那让自己变的不像自己的男人掐死,扼碎那碎弱的咽喉,他会死的无声无息,在昏迷里没有丝毫痛苦的死去。

    最终沈夺玉还是颓然跌落,仿佛抽去了魂魄,他走出殿宇,对着贴身太监茫然吩咐:“去叫沈雪晏,人已经找好了,尽管动手。”

    他太过于傲慢了,以至于傲慢得看不清自己的心动。

    着份爱让他放弃骨肉里偏执阴翳的占有与妒忌,让人替其续命,已然是沈夺玉对于爱上的人最大的宽宥与纵容。

    从朔北吹来的寒风划过肌肤,沈夺玉打了个寒颤,皇宫已然被纷纷扬扬的雪色淹没,白茫茫一片,朱墙白雪,在紫禁城生活了一辈子的帝王却觉得,这样的皇宫分外陌生。

    他抬手掩面,满手血腥味扑面而来,湿热的两行泪水滚滚滑落,凝落入雪。

    【看来你做了一个噩梦】系统道。

    “也不算噩梦,”楚辞生对曾经所尽力的一切已然习惯麻木,“除了熟悉以外,也并不恐惧。”

    青年在脑海里回答系统:“比起那活着的时候熟悉的一切漠视,我反倒觉得在任务世界的自己如此受欢迎才是畸形的。”

    系统默然,然后转移话题。

    【啊对了…恭喜你醒来时将要喜提爱人。】

    楚辞生满头问号:“沈夺玉终于被我日久生情了?”

    【不是哦,对方出身高贵,容似皎月,标准美强惨,还是另一颗帝王星,开不开心,刺不刺激?】

    楚辞生成功有被刺激道:“又帝王星?这是沈夺玉懂得自体分裂了还是他找回的私生子?天哪我可对小孩子不感兴趣。”

    系统想撬开他脑子里看看每天在想什么,虽然此时他本身便在楚辞生的脑子里。

    知道了一切,楚辞生讪讪道:“啊这…其实我感觉沈夺玉这个疯批按照人设不应该这样选才是,我死了给他筠儿腾位置,反正还能舒舒服服用三个月。”

    “他那种人,对一个工具都应该有超强占有欲才是,哪能让我真喜欢上别人?”楚辞生看得很透,这毕竟才是这个暴戾君王的真正人设。

    【本该是这样。】系统幽幽道【可惜他真的被病毒入侵了呢。】

    因为只有爱,才会让人放下怨恨与嫉妒等等阴暗情绪,最终所求只是想要他安生罢了。

    楚辞生也不知道懂没懂系统的言下之意,他低垂眉眼,缓缓道:“哈…我都忘记了,我是病毒来着。”

    因为是病毒所以才会为天道不容,哪怕生命抱之以苦,本能也要活下去。完成某人嘱托,进入世界,获得点功德其实只是他的快外以及不被排斥进入世界的门票罢了,楚辞生真正的大头是要让命运之子心甘情愿的…与他共结命运。

    知道了世界真相的楚辞生讥讽过自己的存在宿命——就像寄生虫或者菟丝子。

    而系统则纠正他的偏执【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你只需要共结命运,而不是真正要夺走什么。】

    “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干的出来,不必用漂亮的话来安慰我。”楚辞生淡声道。

    【法则给予了气运之子无尽宠爱,但有失必有得,你见他人生顺遂安康,可他也会因此被全然限制。】

    沈夺玉最终的命运,是孤独终老,哪怕“心爱”的楚筠儿在后宫又如何?他依然独守皇座,然后在垂暮时年平淡咽气,无爱无恨,无牵无挂。

    楚辞生想到了他曾经问系统的话。

    “我从来生于泥泞,为注定死得可笑卑贱,你又为何助我?”

    【世间万物所存在,必有道理。】

    【因为我是法则。】

    ——也因为,那群命运之子,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