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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番外

    小番外

    洪膺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此时的他拼命护住怀里的那半个馒头,蜷缩在地上,忍耐着那小摊贩的拳打脚踢。

    他的脑袋开始放空,渐渐的,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人群的嘈杂声和小摊贩的辱骂声也逐渐远去……

    “小东西,便宜你了,下次再敢来偷吃东西,老子饶不了你!”

    尖嘴猴腮的摊贩似乎打累了,他重重地踢了一脚给洪膺,随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洪膺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也顾不上额头上的血迹,一双虎目四处张望着,确认那人走了之后才缓慢地移动到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已经被踩了半个脚印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脸上又黑又脏,额上的血液不停地往下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停地扫着四周,警惕着。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露出的背部一片青紫,有些地方甚至带了血迹,看着异常可怖。

    很快,那半个馒头被他两口塞进了肚子里,可这点东西远远不够他塞牙缝的,他举着一双黑手,挨个舔那上面的馒头渣。

    正当他舔的起劲时,一个撒着芝麻的大饼忽然出现在他跟前,他一愣,随后抬起了头。

    一个年轻的妇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头乌黑的发挽成了发髻,映着她那身白皙的肌肤,当真好看极了。

    十岁的洪膺没上过几次学堂,他无法形容出那妇人的美丽,只在心里暗暗地觉着,是仙女下凡了。

    很快,他没有心思再去思考了,他犹豫着接过了妇人的大饼,拼命地往嘴里塞,生怕下一秒,妇人就会反悔收回饼。

    “娘,他是谁?”

    一个软糯的童音从妇人背后传来,紧接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探了出来,一个精致的如年画上的娃娃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只蝴蝶。

    洪膺抬眼望了他一眼,紧接着低下头继续扫荡着手里的大饼。

    “儒儒来,这个小哥哥饿了,咱们把饼分给他吃,好吗?”

    妇人揽过小娃娃,把他带到跟前来。

    “好啊,哥哥慢点吃,我这还有糖喔。”

    小家伙从自己的小背带裤里掏出了一把糖,递给了洪膺,卷翘蓬松的头发支愣在他脑袋上,衬着胖嘟嘟的脸可爱极了。

    洪膺愣了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因为自己的手又黑又脏而缩了回去。

    “娘,哥哥不要我的糖。”

    小娃娃嘴巴一撇,大眼睛里开始聚起了水雾,不消一会,红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洪膺慌了,他急忙把口里地东西咽下去,结结巴巴地解释。

    “不是……我脏……”

    妇人一双凤眼笑得更弯了,她摸了摸小娃娃的头,示意他再给一次糖。

    “儒儒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一会你哥哥来了,指定会笑话你。来,把眼泪擦了,再给一次。”

    虽说小娃娃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把糖递了过去。

    这次,洪膺接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碰小家伙的手。

    这会小家伙是喜笑颜开了,他蹲下身来,好奇地打量着洪膺,大眼睛里还带着泪花。

    “哥哥,你的额头在流血诶。”

    他盯着洪膺头上的血迹,一点也不害怕。

    “起来,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头上的伤口。”

    妇人把洪膺拉了起来,牵着他的手正准备走,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朝他们跑了过来。

    “娘,我打听到了。”

    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光景,生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殷红的唇紧紧抿着,面容和妇人及其相似,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洪膺,脸上闪过了一丝嫌弃。

    “他是谁?”

    “哥哥,他……他不是谁,他是……他是谁啊娘亲?”

    小娃娃一见少年询问了,急忙抢答道,无奈他还不知道洪膺的名字,所以话说到一半,便抬头望向妇人,奶声奶气地问道。

    “他受了伤,娘带他去客栈包扎一下,咱们明天再出发也不迟的。”

    妇人笑了笑,看着比她还高的少年,眼里都是慈祥。

    “脏兮兮的,管他做什么?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的笑顿时敛了起来,少年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败下了阵,他无奈的点点头。

    “好好好,把他带回去……”

    他走到一旁,牵起那叫儒儒的小娃娃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边走了。

    洪膺没敢抬头看那少年,他瞅了眼自己黑不溜秋的手被那妇人白净的手握着,瞬间有些自卑,他挣扎着想抽出手,却没能抽出来。

    之后他被带到了一间客栈,妇人帮他把额上的伤处理好了,并且命店小二打来了一桶水,让他自己洗漱干净。

    洪膺有些不真实感,他躺在浴桶里,恍恍惚惚地洗刷着自己身上的污垢,就连背后的伤口碰到水的痛觉他都感觉不到了,这是他流浪了两个月第一次碰上好人。

    自从洪叔上山砍柴再也没回来之后,他便自己一人守着那间破破烂烂的房子,他记不清等了多久,期间他不停地往山上跑,试图去寻找把他养大的洪叔,但茫茫大山又岂是他一个八岁的幼儿所能踏足的,最后一次找寻他便迷了路,幸好被一个猎人救了回来。

    那之后,他便开始放弃寻找洪叔,自己在周边检点柴火到镇子上换钱,顺便帮人打点零工。

    他从小就长的比同龄人壮实,可就是身材上的高大让镇上的人贩子对他起了不好的心思。

    他被人迷晕装上马车,和一堆小孩关在一起,不知被运到了何处。

    也着实是他运气好,他逃了出来,一路狂奔,迷迷糊糊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了他的流浪之旅。

    ……

    “小孩,你洗好了吗?”

    妇人温柔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洪膺回过神来,急忙应了声。

    “洗……洗好了。”

    他哗啦一声站起身来,正想捡起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穿上,没想到一颗小脑袋从屏风后伸了出来。

    “哥哥,给你。”

    是那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他费力地捧着一套衣服,递给洪膺。

    “这是我家大儿子的衣服,你将就着穿一下。”

    妇人在屏风后边解释道。

    “谢谢。”

    洪膺愣了愣,接过小娃娃的衣服,犹豫着穿上。

    衣服是上等的料子,是洪膺从来没接触过的款式,他穿着有些长。

    “娘,哥哥穿好衣服了!”

    小娃娃见他穿好了衣服,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洪膺跟在他后面,神情有些不自然,身上的衣服太舒适了,导致他后边吃饭的时候都没敢放开了吃,他怕粘上点什么污渍,到时候没办法还给人家。

    晚饭过后,妇人让洪膺跟着那位一直冷着脸的少年同睡一张床,他慌忙拒绝了,结结巴巴地表示自己可以睡地上。

    不知为何,他挺怕那冷面少年的,再者,他穿了人家的衣服,再睡人家的床那更加的不可了。

    妇人却没有给他推脱的机会,直接把人按到了床上,那少年在旁看着,虽有不悦,却也不敢说什么,反倒是那小娃娃,脱了鞋一个劲地往床上跑,还窝到了洪膺怀里,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并且跟他娘亲撒娇,他也要和两个哥哥一起睡。

    妇人拗不过他,答应了下来。

    洪膺刚开始还很抗拒小娃娃挂在他身上,后来干脆也由他去了,他闹了一会后便睡着了,妇人把他抱下来,嘱咐他们早点睡之后便回了隔壁的客房,房里瞬间只剩下了洪膺和那少年。

    洪膺不敢抬头看他,他默默地缩到床脚,呆呆坐着,也不敢动。

    那少年也沉默的很,房里一时寂静地连外边的野猫叫声都能听的见。

    蓦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洪膺好奇地抬头,却看见那少年在灯下擦着一把手枪。

    手枪洪膺还是见过的,那些穿着军服的大头兵到处都是,这东西也一直挂在他们的腰间。

    “好奇?过来。”

    那少年抬眼望了望洪膺,嘴角上扬了起来,他冲着洪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洪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对枪支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缓缓地踱着步子,蹭到了少年跟前。

    “会打吗?”

    少年问他。

    洪膺摇了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那把手枪。

    他觉得这人好厉害,这么小就拥有了一把手枪,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他们了。

    少年似乎看到了洪膺眼里的羡慕,他炫耀似的在洪膺跟前操作起了那把手枪,生怕他听不懂一般,还给他讲解起了如何开保险,射击,直把洪膺唬的一愣一愣的。

    “现在,上床睡觉。”

    少年没有理会洪膺眼里巴巴的渴望,他把枪收起来,又冷下了脸。

    洪膺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装着那把手枪的箱包,最终还是爬上了床。他在床上躺下,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他在一片闷热的不适感中醒来,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人结结实实地圈在怀里,眼前是那少年放大了的俊脸。

    洪膺挣扎了一会才从那人怀里钻出来,他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

    之后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了房间。

    他自己一人下了楼,客栈里的小二正打着哈欠把桌子上的椅子搬下来,压根就没注意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孩走出了门口。

    他飞快地跑到城西的一座破庙里,从一堆枯草中扒拉出了一个小破包背在身上,之后匆匆地往那客栈赶。

    他想要求那妇人收留他,就算做牛做马他也认了……

    可当他气喘嘘嘘地赶了回来时,那客栈门口站满了一圈的大头兵,挡在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前面。

    洪膺拼命地挤上前,发现门口停了好多气派的洋车,那名妇人挽着一个男人从客栈里走出来,满脸笑容。

    而男人穿着军装,手上抱着那小娃娃,身旁还跟着那冷面的少年,少年脸上没了之前的冰冷,正一脸喜悦。

    洪膺看着他们坐进了车里,拼命地想冲出去,拦下那辆车。

    然而直到车子启动,开出去了,他也没能从那些人高马大的大头兵手里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