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山雪城（1）
王五是个出租车司机，他今天载了两个古怪的乘客，一个黑衣高个男人、一个矮个少年，上车到现在，少年始终扒着男人，反反复复地说着三句话。 “你怎么才来。” “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我哪里不好，为什么喜欢别人……” 若是一对男女，王五立马能脑补一场渣男怨女的经典桥段，只是这两个男的，着实诡异，诡异到他没敢看那男人冷如冰霜凶神恶煞般的脸，也没敢提别吐到车上这种话。 于是就悲剧地被吐了一车。 王五拿着赔偿的洗车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只能哀叹自己倒霉。 似乎是吐完清醒点了，俞久扒着面色难看的男人，站在街道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看清楚：“原来…是你…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傻乎乎地给人鞠了个躬。 男人身上的大衣沾了不少污物，看着少年酒后的样子，他升起一丝后悔。 不该去接人的。 像个傻子一样。 他正打算强行把人扛回去时，少年直起了身，脸上一瞬间流满眼泪。 “呜呜呜为什么不要我呀，我哪里不好呜……半年就有喜欢的人了，变、这么快……那、那我怎么办……” “坏…孩子…没人喜欢……” 哭得可伤心。 “为什么……呜凭什么要、喜欢你……” 此刻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又是小区门口，周围路过的大爷大妈好奇地立在原地围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 男人脸色更难看了一些，直接上前一步把人扛起来，往小区里走。 “啊——”俞久被当麻袋似的倒挂着扛走，像只待宰的猪仔，挣扎道，“放、窝……下来！” “山雪城！” “放我下来！” 这个叫做山雪城的男人充耳不闻，他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甩开了围观群众的视线。把人扛到家里，扒了衣服扔在沙发上，他面色很差地皱眉进浴室冲澡。 等到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少年已经不闹了，闭眼仰躺着，像是睡着了，嘴里嘟囔着： “这次……我要，忘掉你……” “不喜欢、你了……” 山雪城擦着眼镜上的水雾，微眯着眼睛看俞久，半晌才自言自语道： “闻棋生…命真好啊，这么多人爱他。” …… 闻棋生也冲了个澡，将一身酒气冲走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发呆。镜子里的人赤着上身，发梢滴水淌到脸颊、肩腹处，勾勒出属于少年的漂亮肌肉轮廓。过了很久，他才拿起挂在一边的毛巾擦干水渍。 那个吻在他预料之外。 是出于本能的。是不理智的。 相较于醉得迷迷糊糊的小胖子，他是清醒的。 他不可能用醉酒这种借口来逃避，因为小胖子于他而言是特别的，这份特别也让他不屑以此逃避。 看来，他需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 擦着头发，他又想起包厢里见到的。 山雪城怎么认识俞久的，闻棋生很疑惑，毕竟这是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出于谨慎，他还是拿起了放置于洗手台上的手机。 …… “你是未成年？” 俞久醒来后，迎来的就是山雪城的质问，少年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被问的一愣，也顾不上去洗澡，“你怎么……知道？” “你和闻棋生是同学，所以，你所谓的成年是在骗我？” “骗、骗你……又怎么了。”俞久反驳。 “使用伪造证件，应拘留并罚款。”山雪城冷着张脸，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细边眼睛下的眼睛很冷漠。 “那又不是假的！我哥的我用用怎么了？” “盗用同罪论处。” 俞久从沙发上坐起来，“那……那又怎样，你还和未成年上床呢！” “那是你骗我。”‘骗’字着重发音。 “我就算骗你了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况且我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俞久一边说一边觉得哪里不对，他停了两秒，才看向男人，“你认识闻棋生？” 山雪城是典型丹凤眼，和闻棋生的不太一样，但脸部轮廓很像，特别是侧颜线条。 这也是当时他去和山雪城搭讪的原因。 当时中考结束，父母让他去国外念高中，就在出国前一个星期左右，他去了一次酒吧、一个GAY吧。 他第一次去，带他进去的人很快涌入舞池，那个酒吧有点乱，不太想跳舞的俞久听着耳边电子重金属乐，兴趣寥寥地坐在吧台看调酒师调酒，没一会儿，旁边坐下个人。 俞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几乎以为看花眼了，因为对方的侧脸线条太像闻棋生了。 大概是意识到他的注视，男人看向他。 男人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是一双丹凤眼，这点不像；而且男人的脸部线条更凌厉些，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成熟；脸上毫无表情，但和闻棋生的那种无表情是不同的。闻棋生即使没有表情，也总给人一种温和礼貌的感觉，男人看上去却很凶，如果不是眼镜挡着增加了几分书卷气，更像是个混社会的。 接收到不善的视线，俞久全身一凛，僵硬地把脑袋转回去。 他直觉很敏锐，这可能真是个‘大哥’，所以为了不惹恼对方，即使男人收回视线后，他也没敢用余光瞟一眼。 过了没多久，一个穿着紧身裤的凑过来，站在男人旁边问：“帅哥，约吗？” 那音调让俞久抖了抖，忍不住转头看过去。 男人根本没理那人，就像没看到一样，满脸写着——我脾气不好，滚——的字样。 “叔叔，我们不约。”俞久忍不住轻声嘟囔。 紧身裤站得远一些没听到，男人却是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俞久秒怂，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一会儿，又来了个人，“帅哥，抽烟吗？” 男人还是没出声，俞久偷偷看过去，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肌肉男，手里拿着打火机一副要帮人点烟的架势。俞久发现男人还是没回应，自顾自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依旧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肌肉男仿佛就吃他冰山这套，在旁边坐下没准备走。 俞久自言自语：“两个1也太奢侈了吧，这是在浪费社会资源啊！”虽然在网上冲浪好久，但毕竟是第一次来gay吧，在他眼里，肌肉男那满身肌肉的，也不像上一个紧身裤那么娘，他想象不到对方当0的模样。至于这个眼镜男人，看这臭脾气、这气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屈于人下的样子…… 他这话一出，那边两人连带着调酒师都看向他，俞久才发现一激动没控制好音量，尴尬抿唇，一脸我刚刚什么都没说的小表情。 那肌肉男才看到他长什么样，眼睛一亮冲他眨了眨眼，“小帅哥，我0.5哦，你这么帅，约吗？” 俞久被那个眨眼吓得抖了抖，拒绝：“叔叔，我们不约。” 调酒师憋住嘴边的笑，淡定擦酒杯。 肌肉男又眨眨眼，“真的吗？我技术很好的哦……一看小帅哥你就是第一次……要不要我……” “NO、不要、不必了。”俞久拒绝三连，脑袋里还闪回肌肉男那个让他嫌弃的眨眼，顿时想到网上的评论，竟没忍住一时嘴贱说出口，“嘴上说着0.5，回头屁股撅的比谁都高。” 他这话一出调酒师没憋住笑，就连旁边面无表情抽烟的男人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额…… 叫你嘴贱！ 俞久暗骂自己，眼见肌肉男朝他走过来，胸口和手臂上那大块的肌肉随着身体动作鼓动着，看起来壮实得可怖。他毫不怀疑肌肉男一只手把自己捏死，就跟捏蚂蚁似的，这么一想就停不下来，脑内闪现各种自己被狂扁的样子。 怂极了的小少爷一激动，从位置上站起来就近扑到旁边男人怀里。 “我不要，我有1了，李奏凯！！” 男人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仰头让嘴里的烟避开，以免直直戳上少年的脑袋，然而燃烧的烟灰顺着他的动作飘下来，落在少年脸颊上。 “嘶。”俞久这个标准的娇气小少爷人生少有受伤经历，即便是这么小小一点火星子，就让他叫了一声。 他刚想伸手摸发疼的那处，一只手先他一步碰到了他脸颊。 太冰了吧…… 被烫到的肌肤接触到冰凉的指腹，竟奇迹般的不那么疼了。 但很快，那手拿开了。 俞久看到那只手，指节有点大，手指很长，算不上多好看，但有力量。 “好吧。”眼看他们两在那边旁若无人搂抱着，肌肉男耸耸肩，识趣地走开了。 俞久仰着脑袋，少年养尊处优，皮肤白又细嫩，脸颊上红了一块，男人将嘴里的烟拿下，捏在指尖。 “你打算抱多久。” 终于，男人开口了，语气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