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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荆却是没管洛栀，只轻手轻脚地把鞋子脱了搁在门口鞋架上，光着脚走进洛栀租住的公寓。 他眼神并未四处乱看，去打量这间公寓，而是径直来到飘窗边沿，拉开薄薄的蓝色帘子，借着室内橘黄色的光线，静静注视着被改成儿童床的飘窗上，睡得恬静温柔的小孩儿。 因为睡着了，江白泽并没之前面对自己的戒备和冷戾，相反，眉目如画、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天使一般恬静温柔。 江怀荆感受过江白泽的好，自是知道江白泽宠人的时候多么暖多么撩，他也感受过江白泽的不好，当小孩儿和你对着干，你真的，会给这熊孩子气死。 大抵，养孩子就是这样的吧，好与坏都有，喜欢的时候是真的喜欢，嫌的时候也是真的嫌。 但江怀荆从来不觉得，这会是自己的孩子。 也就今晚，他从陆鸩和洛栀的交谈里得知，洛栀喜欢的是自己，再联想两人婚前仅有的一次酒后乱…性，他才确定，江白泽是他的骨血。 那种感觉，其实是震撼的。 震撼到江怀荆几乎要一把抱起宝宝，亲亲抱抱举高高，如此才能宣泄他那些隐忍着的情感，才能倾泻他的开心和狂喜。 但是，父子见面，他被警告了，被打了。 两人关系，剑拔弩张。 他却依然控制不住想要见宝宝一面。 就觉得……哇哦，我的孩子？！ 然后瞬间心脏砰砰砰直跳。 而这一幕，自是落在洛栀眼里。 父亲站在床边看儿子，这画面很普通，是无数寻常小家庭里经历过的一切。 但这画面，又很不普通。 江怀荆一直颇为隐忍克制，却依旧控制不住，指尖颤抖，表情忽喜忽悲，变幻不定。 洛栀旁观着这一切，有些讶异和不解，但她何等聪明，很快就有了些许猜测。 江怀荆见江白泽，父爱的温情有，但不多，他更多的还是……震撼以及激动。 这种震撼和激动堪比父亲看到宝宝出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为人父。 似乎在印证着洛栀的推测，江怀荆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床上的小家伙，他嗓音低低地，又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至今记得他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他的样子。” “生命的诞生，始终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更何况他是你的孩子。” “哪怕我嫉妒、压抑、痛苦、愤怒，但我看着怀里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也生不起气，只是平平淡淡地夸了一句‘宝宝很可爱’。” “洛栀，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那时候的我，真是个畜生！” 108. 来过 那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过？！…… 洛栀没做声, 却也回想起她生产完的画面。 孩子是她顺产下来的，前后花了大概五个小时，她很累很疲惫, 甚至有些虚脱。 但看到宝宝诞生，她掩饰不住的狂喜, 然后瞬间，被这个小生命治愈。 那时候她决定不再抑郁消沉，她决定好好过下去，甚至觉得, 就算为了孩子, 也应该和江怀荆好好开始。 她那时候二十岁，依然勇敢自信, 总觉得我又不差，还跟江怀荆结了婚有了孩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五年的时间，足够她和江怀荆走出个未来。 但是，她面对的第一个打击就是，江怀荆对孩子的不喜。 其实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就是……很冷漠，并没有那种为了孩子也要和她好好过的意思。 她当时难免有些伤怀, 但因为宝宝的存在, 又迅速地振作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是的, 从未想过，那时候的江怀荆……以为江白泽不是他的孩子。 然则，即便他觉得这不是他的孩子, 他依然展现着他的绅士风度，她生产完住院那几天他都在，且对宝宝也不赖。 甚至这些年，他对江白泽，也是一种很微妙的态度。 略冷淡，没啥感情，但也谈不上反感…… 后来和江白泽相处了几天，洛栀很明显察觉到父子关系很不错，江怀荆对小家伙有一种默默地宠，不然真不至于和小家伙一起去染奶奶灰。 而江怀荆，是在断定孩子不是他的情况下娶了她。 她以为他对孩子的冷淡，是因为他觉得孩子不是他心爱的女人生的，所以耿耿于怀，却原来，他是觉得孩子是陆鸩的不是他的而介意而拧巴……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这场婚姻，他不过是被逼无奈，现在她才知道，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因为太爱，所以不愿放开。 因为太爱，所以哪怕孩子不是他的，他也要娶。 不久之前，江怀荆对她说过，这段隐忍的暗恋，他能感同身受。 那时候的她，多少有点……无动于衷。 也就此刻，得知他竟觉得孩子不是他的，她才真正理解了这么些年他全部的细微感觉。 洛栀陡然想到，当初意外怀上孩子，他又已经和乔慕有了绯闻，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把孩子打掉，对于自己当了小三这件事她又极其不齿，种种情境之下，她对他说：“孩子不是你的。” 洛栀从没想过，她那轻飘飘的一句话，竟造成了这些年他的误会。 她有些慌乱无措，又难免有些歉疚和自责，觉得自己没说清楚这件事，让江怀荆一直因为孩子这件事饱受折磨。 她低垂着眼帘，歉然地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误会，我总觉得你是知道的，你不喜欢孩子也是因为孩子不是乔慕的，所以我就没跟你解释过……” 江怀荆这才转头看她，压根没想到，洛栀就连随便道个歉，也能把他震撼到，她竟一直以为他喜欢乔慕。 他无奈极了，喟叹道：“洛栀，这些年，你到底隐瞒了我些什么啊？！” 洛栀轻轻呼吸着，陡然意识到江怀荆某些方面和她的神似。 似乎都是搞艺术的，又似乎都极其骄傲又自尊，似乎都以为对方不爱自己，又似乎觉得对方心有所属…… 于是这场婚姻，哪怕两人的初衷从来都是携手共度，但最终还是彻底覆灭。 江怀荆望着洛栀，心绪起伏不定。 他有太多的话想跟洛栀说，有太多的问题想追着洛栀问，但两人现在的关系僵硬冷凝，好不容易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江怀荆不敢把洛栀逼太狠，也不舍得把洛栀逼太狠。 他知道她已经懂了他的心思，也已经渐渐触碰到他的真心。 他说过，他能和她感同身受，也相信她能和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