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费尔南多离开后很久,许沁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澜澜还在喝果汁,懵懂地看着爸爸眼睛里掉水珠,她噗地吐奶嘴,笑嘻嘻地嘲笑爸爸。 “哭哭,爸爸羞,羞,羞。” 她学着张婆婆在她哭着要找爸爸时一样刮自己鼻子,反把自己给逗笑了,许沁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做,要如何才能挽留住她。 她才一岁,离开自己后还会记得有一个将她抱在怀里喂奶的怀抱,当她拥有那些昂贵的珍宝时,还会珍惜这份不值一提却无价的爱吗? 许沁俯下身,摸着女儿细嫩的脸庞,用手指抹掉她嘴角的一滴果汁,无限的怜爱在他心中翻涌,“爸爸是不是太自私了?” 许聆澜不理解自私的含义,她望着爸爸要哭不哭的脸,投以亲吻,她的嘴唇上还沾着果汁,亲在脸上黏糊糊的。 郁兰洲刚进门就把报纸摔在季时清的面前,“你帮他干的?” 季时清慢腾腾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报纸,抖开笑道,“拍得还挺好。”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郁兰洲看着好友,季时清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要帮他把消息弄出去,当初又何必把许沁的事情捅出来?” 季时清好笑地看着郁兰洲,漫不经心地把报纸丢在一旁,翘着腿,“你又是什么立场?” “你现在跑过来,给我充什么至交好友的款?” “你!” 郁兰洲拎起季时清的衣领,怒不可遏,拼命克制自己一拳揍上他脸的冲动。 “要是贺绛求你帮忙,你会拒绝?” “要是贺绛要嫁给别人,你会心甘情愿地送上百年好合的祝福?” 季时清掰开郁兰洲的手指,推开他,自顾自地整理起衣领,“我做不到。” “你究竟想要怎样?” 郁兰洲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束手无策,季时清就像是头浑身都是刺的猛兽,任何试图缓和矛盾都要受到他的攻击。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郁兰洲无力地企图让他认清现实,“他们两情相悦,你又何必......” 好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季时清重复郁兰洲的话,“两情相悦?” “郁兰洲,你脑子是不是被贺绛给迷昏了?” “你心里不痛快,何必拿我出气?” “你他妈的叫这个两情相悦?” 季时清猛地一踹吧台,上面的酒杯酒瓶被蛮力踹倒,琥珀色的酒液淌了一地。 “你把贺绛弄到手里,你以为那就是两情相悦吗?” “这他妈的叫个屁两情相悦,贺绛他有说过一句,我愿意吗?” “你他妈的在自我感动个什么劲儿呢?” 郁兰洲登时两眼通红,咆哮着扑上来,“操,季时清,你他妈的说什么?” “老子说!”季时清抬高下巴,一字一顿: “贺绛根本懒得理你。” “贺玄那傻逼也不喜欢费尔南多!” “老子就是不服气!” 季时清的怒吼惊醒了郁兰洲。 郁兰洲冷静下来,看着可怜的好友,他像是带上一张冷冰冰的面具,“那你又是真的喜欢费尔南多吗?” 他像是刑讯一样追问季时清,瞳孔里闪着冷光,“你不也是因为抢不过贺玄,才在这里玩这些把戏吗?” 季时清一拳擂上吧台,也不管细碎的玻璃渣刺进他的掌心,他告诉郁兰洲,“你说得对!” “我算不上有多喜欢费尔南多,只是不服气。” “而你没资格管我怎么做。” 郁兰洲笑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了。” “至于手段,至于他愿不愿意。” “我不在意。” 郁兰洲撂下这些话就离开了,季时清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灯下。 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根刺,它扎在你心里,时不时要折磨你一下。季时清想要的都到手了,只有费尔南多不行,他被贺玄牢牢地抓在手里。 至于贺玄更是傻逼。 季时清在心里骂。 季时清站在休息室的门后,看着许沁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币,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发白的衬衫上,看起来格外佝偻,少年的背脊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死死压着,让他直不起背。空气里还留有淡淡的粉红胡椒,那是许沁的信息素,烘焙后的粉红胡椒是恬静的檀香,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下来。 “不是你说,把许沁叫过来的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 季时清回到教室,就看见贺玄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身上有许沁的信息素遗留。 “你们?” “闭嘴!” 贺玄显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脸色阴沉,听见他提这个名字就满肚子的火。 “他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贺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倒宁愿他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时清从贺玄的脸上看到一丝痛苦。 “你发神经了?” 季时清就疑惑,他们俩身上的信息素摆明了是有什么,前几天在晚会上看见许沁,臊得要死,还问他要许沁消息的时候,那副情窦初开的样儿,怎么现在又变成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我说,闭嘴!” 贺玄显然是不痛快到极点了,拿起衣服就走。 旧事重提,季时清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不清楚两年过去了,主动提分开的贺玄是不是还对许沁有留恋。在得知许沁生了贺玄的孩子后,他的不满更是翻江倒海似淹没理智,明知道婚礼在即,季时清还是偏执地把事情捅了出来。 带来的后果就是几代人的交情要断送在他手里,现在更是气走了郁兰洲。 季时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以前从不这样,他跟贺玄,跟郁兰洲是什么时候走到分歧点的呢? 想要就去拿,去抢,这是alpha的本能,是默认的规则,但他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开始痛恨呢? 是因为看见许沁最后一次来找贺玄后,那个傻逼丢完手表后,痛哭流涕的模样吗? 明明是你放弃在先,也是你死活不肯承认有爱在先,为什么丢完手表后又是这副模样呢? 季时清摸摸自己的脸。 贺玄如此,郁兰洲如此,我,也如此。 顾忌着alpha的尊严,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心上人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吗? 用家世,性别作为借口掩饰自己不能示人的脆弱。 贺玄用继承家业做借口选择放手,他不能接受许沁不喜欢自己。 郁兰洲擅自提出婚约,因为他不敢问贺绛愿不愿意。 那自己呢? 大概是一时的争强好胜吧。 Alpha的自尊,真是扼杀爱意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