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许聆澜魂都被爸爸手里的奶酪棒勾走了,许沁外面的包装撕掉后递给女儿,让她自己抓着吃。澜澜很喜欢吃奶酪棒,平时许沁管着不让她多吃,一旦许沁不在,她就会跟张婆婆撒娇要吃奶酪棒。 孩子是敏锐的,她能够从这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变化中感受到异样和不安,许聆澜坐在宝宝椅上含着奶酪棒,偷偷看爸爸。 爸爸好像在想什么,出神地望着窗外,他很难过,许聆澜知道。 贺乾英在毗邻大学的地方找了个咖啡店等许沁,撂下“好自为之”之后便离开了。 许沁脑子里还是蒙的,夕阳余晖透过朝西的落地窗,给雪白地桌椅盖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昏黄,整座咖啡厅显得格外宁静有情调,而许沁与这些格格不入。 长到二十岁,许沁没有喝过咖啡,连超市里一块钱一条的雀巢速溶也没有喝过,之前是买不起,现在是没必要。 店主精心挑选的豆子,细心研磨粉末,沿着滤纸一滴一滴浓缩的咖啡,已经逐渐冷却,许沁才回过神,端起来尝了一口,苦得要命,他喝不出它的浓郁,也喝不出它的香醇。 他看着窗户外手挽手的情侣,妆容精致的白领姑娘,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人手一杯热腾腾的手工咖啡,这杯咖啡象征着消费力,象征着中产。这样一杯满足虚荣,满足自尊的咖啡却让贺乾英蹙紧眉头,让他觉得自己纡尊降贵,觉得委屈自己,匆匆告辞。 在他每一次濒临奔溃时事情总会出现转机,在他以为生活会好起来时又总有意外来临,告诫他不要痴心妄想,命运的神灵究竟是特别憎恨他还是偏爱他,许沁想不明白,窗外来来往往的普通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他的日子安定不了。 答案,他心知肚明。 费尔南多不指望贺家还会履行婚约,父亲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母亲也被监禁起来,公诉,破产清算,违约金纷至沓来,他活到这么大只会签支票,赫赫扬扬的家族兵败如山倒,身为Omega的他继承不了家业,为数不多的资产也大概被其他人盘剥干净了,他竟然只剩下那辆贺玄送的112 是自己的。 娇艳可人的脸上只剩下苍白无助,母亲打来电话让他放弃继承权,毕竟除了债务,他也无可继承。 “我在新西兰还有片地和农场,过两天过到你户头底下。” 贺玄说的话,他无心去听,费尔南多不知道母亲跟贺家达成什么协议,他们答应保下自己,将自己远远送走。费尔南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来之前他是有过一点奢望的,他试图说服自己,两年的感情不是作假的,这个男人也曾经答应自己要携手迈入婚姻的殿堂,允诺自己会照顾他。 曾经的贺玄是真的,那现在眼前的这个又是谁呢?即使利益是不言而喻的,但那些承诺也是作假吗? 费尔南多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失去在赌局上提问题的资格,现在的做法的确是损失最少的做法,可他还是不服气,他就像是枚棋子,父亲需要了,他就被送来,贺玄不需要了,他就要被送走。 “我能知道下一位是谁吗?” 费尔南多恨死自己了,总计较这些男欢女爱的小事,可他就是放不下,他想知道贺玄的前任,也想知道下一位受害者。恋爱婚姻,贺玄就跟他的父亲一样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都这样,在丢掉家里落尘的旧物时,早已挑好下一个装饰品。 贺玄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即皱着眉头拒绝,不满他的不成熟,“你该想的不是这个。” 费尔南多那时候还在嘲笑贺绛天真幼稚,痴心妄想地要自己做主,冷眼看着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他也明白了,Omega的百般心计在这些人眼中跟一只猫咪别无二致,他们的矜持把戏就是宠物吸引主人注意力的手段,他们从骨子里看不上这些出于爱意的小心思,他们体会不到这其中的惶恐和担心受怕,一旦被抛弃就一无所有的恐惧。 “那你说我该想什么?” 费尔南多悲哀地看着眼前的人,心想,我是真的爱他啊。 “想着如何从你手里多捞一笔钱吗?” “想着如何不被你放弃吗?” “想着如何过好以后的日子吗?” “我想不到,也不愿意想,我现在只能想到你,想到我舍不得你!” 这些话不必作假,费尔南多爱金钱,爱珠宝,爱一切绚丽夺目的东西,而贺玄恰恰一切都有,所以费尔南多爱他,金钱权势是贺玄与生俱来的,这就是他的一部分,夹杂心机也好,别有目的也好,这份爱意是真的,若不然,费尔南多绝不会在他提出交往时感到欣喜若狂的欢欣。 “现在,能告诉谁是下一个吗?” 贺玄沉默着,Omega的眼泪是令人手足无措的玩意儿,爱也是,即使他对费尔南多是责任利益大于情谊,但终究还是心软了。 “许沁。” “呵。” 费尔南多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冷笑了一声,他终于明白贺玄丝毫情谊不顾的原因,他脸上的眼泪成了莫大的讽刺。 “所以你才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跟我分手。” 费尔南多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把,他上赶着告白,这该死的alpha只想着早点分手去找旧情人。 贺玄脸色冷了下来,神色不虞地警告他,“你别多想。” “可你对我这个两年的男朋友冷淡得好像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费尔南多心都碎了,“我不会多想,也没有你们那么下作。” 费尔南多的笑比哭还难看,他带着刺儿地告诉他,“就这样吧,我准备走了。” “我很抱歉。” 贺玄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歉意,只是他那良好的教养告诉应该这么做。 “一文不值的抱歉。” 费尔南多拿着包站在桌边准备离开,回头一瞬,高大的男人还坐在原地,费尔南多曾经以为他会是供自己停留和保护的港湾,往日的美好和情谊还是一一浮现,他以为那些甜言蜜语,那些珍珠钻石是贺玄爱的证明。 Omega真是种可悲而心软的生物,费尔南多弯下腰在他的右脸落下一吻。 “但愿你真能留住他吧。” 贺玄看着远去的Omega,疑心两年的相处真能让一个人变得敏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