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于未来要做什么，许沁是有过大致规划的，有了澜澜之后，当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目标自然而然地变为本科毕业，赶紧找工作，养大女儿。现在有了贺玄的照应， 他应该有时间空出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嘟。” 许沁把电脑放下去开门，贺玄拿着一叠纸找他。 “你果然还没有睡，在忙什么？” “之前不是跟你说，要你来决定最终家庭教师的名单吗？” 贺玄把那一叠简历交给许沁，“我跟李叔挑了一下，这些是我觉得不错的人选。” “这么多？” 许勤看着厚厚一叠纸有些惊讶，足足有一指节那么厚的简历。他随手翻了翻，儿科医生，心理顾问，钢琴老师，形体老师…… “这也太多了。” 许沁最终在看到本校计算机硕士的简历时，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澜澜还太小，学这些也太早了。” 贺玄自然是不指望澜澜能够学到什么，不过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为了学会而准备的，而是为了成为贺临澜而准备，“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可是她才会数一到十啊。” 许沁的电脑亮了一下，是同系的学长回了消息，打断了这段对话，他赶紧看了一眼消息。 “许沁，周老师那个项目寒假是在招人，不过要求比较高。”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大一上学期欠了不少课，也没有什么长处，实在很难让人信服，他倒不想放弃，只是被人否定还是一件不好受的事情，毕竟许沁之前一直是优等生。 “出什么事了？” 贺玄眼见着他情绪低落下来。 许沁看了一眼贺玄，摇头，反而问他，“你寒假有安排吗？” “有个研讨会。” “学校的？” “算是吧。” 许沁看着被他丢在床上的那一叠简历，心里有些动摇。 最终许沁抗争了一下，但在陪着澜澜上了两节课之后就不再管了，孩子玩得很开心的，老师也很和蔼，正如许沁想的那样，澜澜只是高兴每天有人陪自己玩，学了什么完全不记得。 贺玄抱着女儿跟老师道别后，许沁看着嗦着奶嘴不亦乐乎的澜澜有点无奈，“澜澜，你今天不是学了数数吗，念给爸爸听一下吧。” 澜澜完全不理解数数是什么意思，误以为他想吃奶嘴，把自己的奶嘴递给爸爸。 许沁苦笑着还给她，“算了，是我为难你了。” 贺玄抱着懵懂的女儿笑他，“你还真是爱操心。” 许沁摸摸女儿的脑袋，“你倒是心大，天天陪她上课玩，你的工作不要紧吧？” “学校那边，圣诞假期还没有放完，公司那边，我暂时不用操心。” 真好，许沁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周老师还没有给他发邮件，许沁忐忑不安的，要杀要剐总该要给个临头一刀。李灵秋也托人帮忙问了问，结果昨天就已经发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许沁的安排还没有下来。 许沁下课，约着李灵秋去食堂吃饭时谈起这件事。 “你确定没有发错邮件吗？” 李灵秋也奇怪这事，“人家没通过的也收到邮件啦。” “我对了三遍啊。” “那就奇怪了啊。”李灵秋皱眉头把没炒熟的番茄丢出去。 “你也太挑食了，”许沁看着她把餐盘里的东西翻了个七七八八。 李灵秋翻了个白眼，“是你太好养了，我都怀疑三食堂的饭是做给猪吃的。” “哪有这么夸张。”许沁把餐盘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我现在想吃你们家上次做的那个牛肉，”李灵秋盯着许沁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李灵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这件事，你让贺玄去打个招呼不就好了吗？” “什么？” “他们家跟校企有合作的，理工科那边有好多项目，他们家都赞助了，找他不是最快的吗？” “不要。” 许沁端起餐盘，准备再买瓶水。 “之前你们两啥情况我不知道，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还这么生疏啊。” 李灵秋不知道想到什么，“你不会是跟他签了什么保密协议。” “你少看点电视剧。” “那为什么你这么倔。” “他是他，我是我，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依靠他来完成吧。” 李灵秋哇了一声，把餐盘丢下，绕着许沁转，“你真的好牛啊。” “你又胡说什么？”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李灵秋伸出大拇指，“大丈夫。” “别耍贫嘴了。” 许沁被她夸张的表情给都逗笑了，把她大拇指按下去。 “嘟嘟。” 是邮件的声音，顿时两个人玩闹的心情都没有，许沁连忙把手机拿出来。 李灵秋比许沁还紧张，抓紧他的袖口，探头过来看，“怎么样了？” “许沁同学，很高兴你能够加入我的团队。” “呜啊，”李灵秋扯着他的衣服来回地晃，“成了，成了。” “嗯。” 许沁看似淡定地点点头，李灵秋狠狠捶了他一下，“不装会怎样啊！” 李灵秋忽然怪笑着跑远了，朝他背后指指。 “你二十四孝丈夫来接你回家了。” “我不是说今天跟李灵秋一起吃饭的吗，你没必要来接我啊。” “没什么，我也有事情出门而已，来接你就是顺路。” 考试周刚过去，许沁算是蜕了半层皮，背得他两眼昏花，贺玄天天让厨房给炖点补品，生怕他熬夜伤身，没想到又给补得流鼻血。 许沁捂着鼻子不无感慨，“我还真是穷命。” “别胡说，”贺玄拿着冰袋给他，“我让他们改下菜单。” “现在几点了，不说今天要去接贺绛的吗？” 贺玄看了一眼手表，摇头，“还早着，先处理你的鼻子。”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把棉球给我，我自己来。” 许沁对他这副把自己捧在手里怕化了的样子很不适应，虽然李灵秋也天天打趣他是二十四孝丈夫，但是许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哥！” 自从费尔南多出事之后，贺玄就从国外回来了，贺绛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 “嫂子呢？” 贺玄把猴子一样的贺绛按下，“在家里。” “什么嘛，”贺绛失望死了，他可是因为许哥才提前回来的，“他都不来接我嘛。” “他跟你也没熟到哪里去。” 贺绛不高兴地反驳，“我跟许哥好歹也有患难之情啊。” 他话刚说完，贺玄的脸色就沉下来，“这么大人，还学不会讲话吗？” 贺绛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戳到他哥的心结，毕竟当初他跟许沁患难那会儿，可不就是…… “好啦，好啦。” 贺绛推着他，“走啦，我要先去你那儿见许哥。” “不行，”贺玄不乐意他老是缠着许沁，生怕他又让许沁想起之前的不愉快，“你得回去先见父亲。” 论贺绛最怕的人，那还得是贺乾英，听见他的名字，贺绛立即蔫了，也不敢反抗，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听见马达声时，许沁就跑下来。贺绛绝对会抱怨自己没有去接他，为了自己的耳根子能舒服点，许沁特意跑到楼下车库里来接贺绛。 “贺绛人呢？” 许沁看着贺玄把车门关上，有些奇怪。 “他回去看父亲了。” 贺乾英，许沁不再讲话，淡淡地点点头，他对这个人不能释怀，可他是贺玄与贺绛的父亲，就像是块咯人的鱼骨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令人不快。 “这不马上过年了，你跟我回家就能看到他了。” 除夕，这字眼早早地从许沁的人生里被扣走了，他对过年最大的印象就是跟姐姐坐在家门口闻隔壁吴婆婆家飘来的味，打赌煮的是猪肉还是牛肉，阿婆和姐姐走了之后，年关就更冷清了。头一年，澜澜还在他肚子里，他刚从小胡同搬出来，后来澜澜出生，他就站在窗户前，捂着女儿的耳朵看人家放烟花。 贺玄看他不讲话，握住他的手，许沁抬头看他，alpha的眼睛亮得很。 许沁心里一动，他倒真心祈愿这一刻的心意相通能永远延续，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贺玄。 即使年关将至，教授们的实验室倒是没有停，师兄师姐们在加班加点地发光发热，许沁作为唯一的大一新生，早早地起床去实验室报道，他让贺玄听远了，自己走过去。松江的冬天是出了名的阴冷，昨天傍晚更是难得下点雪，薄薄地铺了一层，早上刚融的雪水又被冻成冰，把本来凹凸不平的水泥路冻得滑脚，许沁险些被绊了一跤。 “周老师。” 许沁看着老师已经到了，连忙过去打招呼。 周玉良看见他也很和气，笑眯眯地点头，让许沁心里有了点底气。 可是他打完招呼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周老师也没给他安排任务，就随便给他指了个工位，让他坐一会。 许沁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周围坐着个早到的学姐。 “学姐。” “你好，”王婧知道他是新来帮忙的学弟，顺手就把手里的资料发了他一份，“帮我做一份统计，会用哪个软件？” “什么？” 许沁一头雾水地接过来资料。 王婧有点无语，还什么，这人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的，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会用什么统计软件？” 许沁还是懵着。 王婧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打开的电脑上的图标，“这几个认识？” 许沁红着脸摇头，他实在是臊得慌。 “统计课，分多少啊？” 王婧上下打量他，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总不能是高分低能的软脚虾吧。 许沁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跟她解释，“学姐，那是大二的课，我还没有学。” “什么？”王婧不自觉地叫出声，“你大一？” 神经病周玉良，招个大一进来有个屁用。 王婧在心里骂了导师两句，愤愤不平地把资料抽回来，在桌子上磕整齐了，不再搭理许沁。 许沁尴尬地坐在椅子上，搭话也不是，不搭话又觉得自己啥也不干也不行。 “你就是新来的？” 蒋诚学拍了拍干坐着的许沁肩膀。 “学长。” “坐，坐。” 蒋诚学手里也握着一叠资料，“你刚来，就从最简单的熟悉起吧。” “好的，好的。” 许沁赶紧把资料接过来。 “就是些英文文献，你就先从这些熟悉起来，顺便翻译翻译。” 王婧坐在旁边冷哼了一下，许沁装作没有听见，赶紧把头低下看文献，蒋诚学好像没有听见，反而盯着王婧的屏幕好一会，“王婧，你这个结果怎么不显着啊？” “管好你自己。” 王婧懒得理这家伙，拽什么玩意儿，一天到晚摆个大师兄的架势。 蒋诚学一向脾气好，不跟她计较，举起手就投降，“好好，我不指指点点了。” “知道就好。” 陆陆续续的，办公室的人也来齐了，周玉良今年带的学生不多，蒋诚学是唯一的博士，研究生六个，剩下三个都是招进来帮忙的本科生，许沁认识其中一个是他直系的学长，刚拿拿了国奖，获奖表彰还挂在学校的公告栏里。 大家都挺客气的，对许沁这个一无所知的新人也很照顾。 他直系学长，任佳航更是拍着胸脯跟他讲，让他有什么不会的都能来问他。 总得来说，除了刚开始的王婧，其他人都算好相处。 李灵秋就倒了大霉，她比许沁大一届，不过一直成绩优秀，早早就被招进老师的实验室帮忙，今年正好让她带着进来的新人做事，忙得脚不着地。 “妈的，怎么这么笨啊！” “气死了！” “一个数据模型，换组数据就不行了？” “啥也不会怎么塞进来的？” “走后门了吧。” 许沁看着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贺玄，即使他知道李灵秋绝对不是针对他，甚至就是因为知道他是堂堂正正被录用的才这么跟他吐槽，但是许沁心里还是不舒服。 “好了，难免的，消消气。” “可是我真的累死，一整天全在陪大少爷，自己的事儿一点没干。” 李灵秋委屈死了，带小孩带得她吐血。 “早知道，我就给他一叠乱七八糟的文献让他翻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