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出租车司机把他送到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街道的时候已是傍晚，街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掠过，这里资源匮乏每年的流出量都是成倍增长，年轻人都离开去外地安家或是工作，只剩下了一些不愿离开或是没钱的孤寡老人，现在好不容易过年能回来和家人团聚一下。

    “岩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傅岩寻声望去，看到了赵晓东从老远的地方朝他挥挥手，另一只手拉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夕阳从她背后升起，满头的白发衬在她洁白如雪的皮肤上，一眼望过去不似真人。

    近身后，傅岩弯腰把女孩抱起来掂了掂，笑道：“是不是长高了？比上次重了好多。”

    “五厘米呢！”女孩还没发声，赵晓东先兴奋地伸出来手指比了比。

    “哥哥刚给我量了身高。”女孩笑着点头，她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可头发却花白，连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

    她叫赵安悦，是赵晓东的妹妹。

    赵晓东：“走吧，你家傅老爷子应该也遛弯回来了。”

    他的姥爷名叫傅衔雷，退休后每天闲情逸致，不愿搬离这个地方，平生乐趣就是遛鸟听戏，和隔壁同龄的王大爷还有赵晓东的爷爷每天坐在门口晒太阳，聊一聊最近又有哪家的老头老太太去世了，哪家年轻人挣钱回来了，照他自己的意思就是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天天也没什么好盼头，就是等死了。

    进了十几年没换的木门，来到庭院，鹦鹉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傅衔雷放下手里逗鸟的工具，眼睛放光的朝他们走过去，一边嘴里念叨着：“哎呦，哎呦。”

    傅岩非常自觉地把空地让了出来。

    “悦悦来了呀，过来爷爷给你好东西。”傅衔雷从兜里掏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递给赵安悦，眼角处的皱纹堆起，看起来慈眉善目极了，“这是我从你王爷爷那里好不容易偷呃——要来的，一会你爷爷过来你可把它们都藏好喽。”

    “谢谢傅爷爷～”女孩甜甜地回道。

    现在生活在这里的小孩很少，像他这样的老人又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儿，直到好一会儿才发现傅岩的存在。

    赵晓东也乐得不用看着，拉着傅岩进了屋里压低声音噼里啪啦一顿问：“你最近怎么了？都不回我消息，你以前可都是秒回啊，还有啊，你在QQ上说的都是真的？真不是被盗号了？”

    这语调上下漂浮不定，肢体动作夸张，最后才总结出一句话：“你真弯了！？”

    傅岩也不好跟他解释，索性承认了：“嗯。”

    “不是，谁啊？谁这么大魅力连你都给征服了？我说，咱俩从小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的眼光有多高我可清楚着呢。”他的表情在一瞬变得变幻莫测十分精彩。

    “去你的，谁跟你穿一条裤子？”

    傅岩毫不犹豫地怼过去，他现在对这方面的话语太敏感，虽然知道只是一个夸张手法，但想到那个场景傅岩一阵头皮发麻。

    “那嫂子长什么样啊？就算是男嫂子那也得让兄弟看看吧，我给你观摩观摩。”赵晓东话语转了个弯又道，“对了，李大头也回来了，这件事你千万别让他知道了，不然他又得添油加醋传播你不好的谣言。”

    “我知道，怕他干嘛。”傅岩嗤笑道。

    “我怕你再跟他打起来，你跟他的矛盾终究也是因为我……”

    “行了。”傅岩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悦悦也是我妹妹，是他能骂的起的？没人教他说人话我就做好事帮帮他。”

    赵晓东抓了抓头发，他虽然喜欢打嘴炮，但其实一直以来真正动手的都是傅岩，他唯一一次打架还是很久之前。

    和李大头。

    只是，败了。

    “不说这些了。”赵晓东硬是咧嘴勾起僵硬的嘴角，“你还没说嫂子好不好看呢。”

    “唔。”傅岩用手指的背部抵住嘴唇，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好看……”

    “哟哟哟～有照片没？”赵晓东兴致来了。

    他想到那张男人少年时的照片，斩钉截铁道：“没有。”

    “没有！？那你追到手了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

    “我说兄弟！搞了半天你不会还没追到手吧，你什么时候这么拉了？”

    “啧，滚一边去，就是他比较呃害羞，不喜欢上镜。”

    “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害羞的嘶疼疼疼！”

    傅岩朝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行行行，我不说他坏话，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见色忘友了。”赵晓东捂着头躲一边去，感慨道，“看得出来兄弟你这次确实是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柔和的表情，铁汉柔情，咦～真恶心。”

    “滚犊子。”

    “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这个总能告诉我吧。”

    喜欢……

    傅岩被他一句话问愣住了。

    他喜欢江凌云吗？

    只是占有欲在作祟，还是和他做爱实在是太舒服了，还是他长得太好看了，炮友一样的情意能叫喜欢吗？

    “怎么才算喜欢？”

    ？

    赵晓东睁大眼睛由心发出疑问：“怎……嗯？你…——啊？我开始不理解了，你说了这么半天，铁汉都柔情了，你现在问我什么是喜欢？？”

    “正经问你呢，别搞怪。”

    赵晓东：“那，那你现在想他吗？”

    “想。”

    赵晓东：“都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每天，每时，每刻。

    “从分开开始。”

    赵晓东：“你们接过吻吗？”

    傅岩：“嗯。”

    赵晓东：“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

    他的嘴很软，很热，好像涂了一层毒品一般，令人上瘾。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跟你分手，然后转而跌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赵晓东话音未落，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了。

    傅岩半张脸阴沉下去，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会杀了那个男人！”

    他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受不了，疯狂的念头控制不住地在他的心底疯长，像被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

    变态的掌控欲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全身包裹住，这种疯狂是来源于浮现在他脑中的一行字——他不要我了。

    “冷静！岩哥冷静！法治社会！法治社会——”赵晓东连忙去安抚他。

    傅岩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之间所存在的问题。

    他和江凌云之间那种不稳定的关系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可怕的，只要江凌云一天没有爱上他，那么那一天终会到来，到时候他会放手，还是真的变成面目可憎的杀人犯。

    他们是不平等的，在游戏里他是绝对的支配者，可游戏外，江凌云才是支配他感情的那个人。

    「——“找你的？”」

    脑海中那个冷清的嗓音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开学那一天，江凌云半靠在车门上，修长的身形衬着他姣好的气质，冰雪一般漂亮的眼眸撞入他的视线中。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血液涌动，和心脏不正常的跳动声。

    那时的他恐慌地把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了下去。

    原来，这种感情的支配从见到男人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你方才问我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赵晓东：“对，对啊，岩哥，你没事吧。”

    傅岩：“我知道了。”

    “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