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让楚悦开心尽兴。

    14

    周泛比楚悦早回港城。

    那日拜访其实是他留在S城的最后一天，心知沈家小少爷对自己没好感，周泛当时也没提下次出来玩的事。

    但机会总是偏爱有心人的。最近沈家在S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隔岸观火的港城人，无不八卦。这时的茶语闲话半真半假，不正经的场合尽是正经事，周泛陪着老爷子听了几餐饭，犹豫了两天还是给楚悦发去简讯：听日饮茶吗？

    “阿悦同周少这么熟？”沈霖从沙发后经过，搂着楚悦的肩理直气壮看人手机。他提起周泛的语气是沈家人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楚悦想起沈霖和周岁关系挺好。

    沈霖是沈潮的隔房弟弟，沈家的三少。对楚悦来说，沈霖这个名字要比他爸爸更出名，花边新闻一月到头总是能见到。之前他们没能见上面，是因为沈霖说怕冷，给他哥报个备就跑海岛去度假半年。

    今次回港，还是沈霖去机场接的人。沈三少是个活泼的人，自来熟，几句话下来就将他哥儿子的底套尽。当然，除了沈霖气质讨喜，楚悦也没想着防这个颇得沈潮喜欢的三叔。

    “不熟。”楚悦回道，手指点了几下，输入栏已经写好了有事不方便的敷衍话。正要发出去，沈霖就“诶诶”几声，想阻止楚悦。

    “明晚我朋友新酒吧开张，带你去玩下？叫上周少的话，刚好有人来照应你。”

    楚悦不是很想应这件事，但沈霖捋他发旋的力度太温柔，哄他应承的赖皮笑容太像他哥，等反应过来，他已经点了头。

    周泛在换第四套衣服。

    他是个对穿搭很有想法的人，平时出街会老友都要精心打扮一个钟以上。更何况今晚要见的是楚悦，他对楚悦是有点想法的，自从他睁着肿胀疼痛的眼，在血色中见过少年冷淡的五官可以那样生动后。

    第一眼印象不好，更需要事后多多弥补。

    周泛白净，不够楚悦白，但在港城人中绰绰有余。他最后挑了一件浅绿色的衬衫，设计师款，版型亮眼又不突兀。看一眼新买的表，再定型下刘海就可以出门了。

    然而周泛精心挑选的衣服在bar里昏暗的灯光下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是家清吧，不然沈霖胆子再大，也不会把侄子带来。周泛来时，两人已经坐在吧台点单。

    “帮你点杯长岛冰茶？”

    “三叔，我知那是酒。”

    楚悦无奈地看向又想捉弄人的沈潮，老实说要不是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其实他已经找好一份酒吧侍应生的兼职。楚悦再乖，再专注读书，到底是在三教九流中长大的。

    沈霖作罢，耸耸肩，打了个响指，“给悦少一杯柠檬茶。”

    周泛走过去，同两人打招呼，坐在楚悦另一边的位置。两个男人和一个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谈到股票，楚悦埋头喝饮料，再聊大学，沈霖饮酒，如此反复，氛围竟很轻松。

    酒吧老板过来喊人，这家店刚开张，生意不是太好，忙了一会儿老板就开始无聊。他也是富家子弟，同周泛有过几次见面，客套了几句，就没忍住把沈霖拉走要聊最近想泡的女仔。是真心喜欢的人，连酒吧的名都有一半来自于他的女神，这一番聊天自然是要避开外人的。

    于是剩下周泛和楚悦。

    楚悦此时也明白过来沈霖为何要有人来照应自己，刚刚三人聚会比想象中自在，和周泛的这第三次见面让楚悦心里消去不少意见。他正要开口继续问周泛港城大的事，就听男人讲：“一杯椰林飘香，唔该。”

    点完酒后，周泛歪头冲楚悦笑，“帮你叫的，度数很低，试试？”

    度数够低，调得够好。

    奈何楚悦真的不会喝酒。

    杯里下去一半，楚悦听到自己在说：“周泛，原来是人就爱八卦。”

    回港快一个月，上下学总有人莫名来打招呼和套话，楚悦没转学也没对外公开身份，就是为了躲避这些莫名其妙的靠近。然而沈潮此时在S城的处境大抵是真的不太好，默认的不打扰规矩被一一打破——楚悦听他们说后才知道沈潮原来私下是吩咐过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沈霖会一直呆在沈宅。

    周泛没听明白，以为他在学校里被说闲话，“你人靓仔，成绩又好，自然是焦点。”他趁机摸了摸楚悦的头。

    楚悦不喜欢，抿了抿嘴，幸好周泛很快就收回了手。他不欲解释，闷头喝酒。

    等沈霖回来，他刚好看到的一幕就是楚悦手支着下巴，人歪歪扭扭地撑着，周泛伸手要把人搂过来，挨着自己防止倒下。

    沈霖只觉得醉意霎时消失，酒精和怒气一同散发。“阿悦就不劳烦周少了，”他强硬地接过人，看了眼桌面空荡的酒杯，挑眉问道：“阿悦点的？”

    自是不会，沈霖和楚悦同一屋檐，清楚侄子对不熟悉的环境有多警惕。沈三少将质问讲得委婉，神情却是没有很客气。周泛在圈里立的是洁身自好名牌大学好学生的人设，如今又是主动买酒又是动手动脚，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沈霖玩得多，最清楚这种假正经心里都是什么乌漆麻黑的破烂事。

    楚悦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刚刚歪歪扭扭其实是觉得自己不太舒服，想起身借上厕所的理由去找沈霖。他拍了拍沈霖的手臂，示意自己还好，“我点的，周少推荐不错，我想试试。”

    楚悦要缓和气氛，出来玩因为自己喝多了闹不开心，说出来都丢脸，不过他想到恍惚中看到的周泛眼神，还是不要把锅全背的好。沈霖是玩得开的人精，明白小孩的意思，笑容淡淡，“周泛，沈家还没出事，二哥下周就会回来看阿悦。”

    周泛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对面两人猜到，除了见到沈霖突然回来时惊了一惊，他很快就想开了。周泛笑得坦然，一双眼在水晶灯下亮晶晶，比起上一次见面还要真诚不少，“点酒是我的错，”他心领楚悦的情，但不打算顺少年的意，“我只是想让楚悦开心尽兴。”

    周泛在楚字上念得极重，依旧笑得眼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