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上太阿断姻,长子幽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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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天际抿出一线天光,艳异的血色彤云散布漫天,鸿运当头,是个吉兆。 嬴政晨起时头便隐隐作疼,早朝时面上少有喜色,倒教百官踌躇不敢当朝同扶苏道贺。 扶苏为便捷换衣,里面所穿的都是大婚备的婚服,只等退朝后换上外袍即可,常理来讲穿在里面的衣服只露出一点领子,定不会惹人注意的。 只是扶苏的婚服不知过了嬴政多少次手,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了,嬴政僵了僵脸,冷不丁来了一句,“时辰还早得很,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嗯?”扶苏疑惑抬头,他站在右侧最上首,离丹阶最近,嬴政的声音不大,他听起来都有点勉强,看到嬴政面色似乎不太好,以为他是为南边治水伤脑。 扶苏以为自己猜对了,就把他们昨夜商讨后的对策提了出来,看看百官反应。 扶苏很认真的听取百官的反馈,而嬴政只顾着死死的盯着他,眸色越来越冷,扶苏似有所察望过来,他已垂下了眼睑,半张脸隐于冕旒之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比突兀的,午时一刻后,天地间弥漫起了大雾,给吉日蒙上了一层不详和的阴影。 星象官迟疑禀报嬴政昨夜帝星偏移,煞气从东而来,将有大变发生。 赵高识趣的帮问了一句:“依你之见,此相对殿下和齐国公主的婚仪可有影响?” 星象官绝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只能模模糊糊的说个可能性。 “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不能掉以轻心。”嬴政听着心头方松快些,“煞气从东而来,那齐国公主不就是从东而来么,会不会是她不详?” 在场所有人冷汗都下来了,要是公主不详,那婚礼自然是不可能进行了,他们的长公子还能娶一个煞星不成?!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取消婚礼已经来不及了。 赵高颤颤巍巍的提醒嬴政:“大王,公子高已经代长公子去驿馆迎亲了。” 嬴政不悦地道:“他这般积极?谁差他去做的。” 赵高硬着头皮回答,“大王,七天前,你同意了大殿下的提议,让二殿下当这个迎婚使者的。” 嬴政不说话了,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端坐在王殿内闭目养神,心头翻腾的强烈的冲动压制不住的逼着他想做什么。 扶苏看到突然起雾就知晓一定会生出不利的流言蜚语来,放出话说天地气象不为人力左右,何况即便是变,但他相信人定胜天。 扶苏摆明了态度要维护未过门的妻子,一旦齐国公主留在秦人心目中的形象不好,以后的流言只多不少。 “人定胜天?”嬴政转着手里一红一白的玉骨珠,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喃喃复语:“人定胜天!不错,不错。” 究竟是哪个人,要推翻天定的那件事情的结局呢? 红珠骨珠不慎跌落在地,滚了几圈,赵高忙要弯腰去捡,一双红底金纹的长靴已跨进大殿,长靴的主人弯腰拾起红珠,面如春桃含笑,略略一俯身道:“父王,良时已到,儿臣来请父王去前殿的。” 嬴政没有伸手接那颗珠子,忽然来了一句:“扶苏之前对寡人说你对那齐国公主没有多少期待,可还作数吗?” 嬴政这话问的奇奇怪怪,很不该出自一个即将为儿子祭拜天地成婚大典的父亲口中,但扶苏竟神奇的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当然是会错了意的。 扶苏敛了敛笑,凝然点头:“父王放心,儿臣明白大秦和齐国的关系,大秦的政策绝不会为一个妇人改变,儿臣的立场亦然。” 嬴政嘴唇动了动,他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又是什么意思呢?他只能是这个意思。 心情不错的长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很不愉悦却偏要装出欣慰的嬴政,不满的炙热视线几乎要将扶苏的脊梁背戳出一个洞来。 扶苏自小就习惯性受到关注,在九原更是尝尝被万众瞩目,可今日却有一道视线至始至终都扎得他难受,他有点疑惑,不知何人在看着他,好似他夺了人家妻子那般怨恨。 华盖辇乘停在咸阳宫的大殿前,扶苏率先下了马车,转身抬臂扶嬴政下车,嬴政未扶他的手臂,而是一把攥住了他的右手,猛力一扯,将扶苏扯得险些趴进他怀里。 “父王怎么了?”扶苏不解的问嬴政。 嬴政目光灼灼的盯着扶苏,“王儿可后悔了?你若不愿,寡人还可……” 扶苏再一次阴差阳错的搭上了嬴政的神经,并且还脑补的比较感动,振振有词道:“父王且宽心,儿臣一点都不委屈,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嬴政面容一凝,转瞬的刹那竟有几分狰狞,幸而扶苏并未看到,他的注意力被由远及近的秦音礼乐吸引。 “父王,二弟回来了,儿臣扶父王下车吧。” “不用你。”嬴政推开了扶苏,从另一侧下了辇车。 扶苏没时间兼顾一下嬴政的情绪,整了整仪容,身后的白谞上前几步,蹲下身一寸寸展平了下裳的褶皱,再理顺了织金的玉佩流苏,“好了。” 华袍上镶嵌的贵重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夺目灿烂。 白谞眼眶一热,低头退开,“殿下,恭喜。” 扶苏拍一拍白谞的肩,笑道:“放心,你也会这么一天的。” 白谞笑了笑,他没有这一天了,口中还是道:“多谢殿下挂念,白谞感激不尽。” 扶苏未听清白谞所言,他已缓步稳重的朝前方走出,九层汉白玉台阶之上是他的父王和宗亲兄弟,两侧是文武百官。 宫前大广场上摆上了数个大鼎,这是按照秦国大婚的礼节摆盛着成对的祭品,有猪和牛羊,兔和鱼鸟,皆已烹饪熟透,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气。 扶苏身着玄底纁裳,上面用金线和红丝交织绣成的祥瑞图案,头戴白玉冠,腰佩太阿剑和平安玉扣,站在台阶外等候。 马车已到,礼乐先至。 从那宽敞的青铜马车上由两个侍女搀扶着下来一位穿着红色华袍,外罩一袭孔羽大氅的齐国公主,她的动作很慢,注意看还有点僵硬之感。 手执一面很大的织金红绒孔雀大羽扇挡住了面容,扇面之后还有一层降红的面纱,在左右侍女的扶持下沿着管道一步步朝扶苏走来。 扶苏看着她眸色柔和了一瞬,心里想的是幸好白谞办事得力,没让卫柳出事,好歹也是他亲手救过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好了。 可这一分习以为常的温和落在嬴政的眼里就是扶苏对卫柳有情的证明,他越发坚定的认为扶苏欺骗了自己,就为了达成今日的目的,连方才在马车旁说的话都是假的。 什么没有期待,都是糊弄他的,扶苏,你骗了寡人。嬴政手按长剑,周身的气压低了下去,整个现场只有他一个人露不出笑脸来。 齐国的公主走到扶苏面前,礼乐官高唱一声:“揖。” 扶苏作揖,公主还礼。 小骗子! 扶苏伸出了右手,掌心朝上,公主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 双手触碰到后扶苏吃了一惊,他发现卫柳的手很冰凉,引带着卫柳在礼乐声声中一步步走上台阶,两人的身体触碰到时,扶苏发现她的体温也低得不太正常,令他都感受到了冷意。 压下心头的疑惑,仪式不可中止,扶苏牵着卫柳走上台阶,进了殿。 而在他们之前,嬴政和百官已按照礼仪先行进殿,或坐或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礼官道:“再揖。”。 扶苏和公主在殿门处相互一拜。 可不要怪父王! 礼官再道:“却扇。” 秦声乐曲中,扶苏执着冰冷如尸体的玉手,本能的加大了对其样貌的好奇,众目睽睽之下,齐国的公主一寸寸移开了面上的孔雀羽扇。 扇后的面纱挡住了真容,扶苏凝着她,眉眼确是卫柳的,可不知怎的让他觉得非常违和。 公主工作缓慢的将扇子交给了扶苏,扶苏顺手给了身后的宫人。 两侧的礼官为他们洒了点水,代作浇水盥洗。 你们不该成这个礼的! 殿外的大鼎和大尊被抬进来,又置醯酱两豆、肉酱四豆、黍稷四敦。 一切布置齐全后,扶苏和公主对坐入席。 按照惯例当先祭拜天地诸神和秦的宗祖,之后才是正式的人食大宴。 祭举肺,食举肺。 一一取食,三次而毕。 女御举爵斟酒,请两人漱口安食。 先让扶苏后让公主,拜而受饮,祭酒之后,进肝以佐酒。 又三次后,才是合卺之酒。 所谓的卺,便是一只分成两半的葫芦,以丝线相连,里面盛装了百年秦酒,酒香而清冽。 宫人分别举着送到两个新人面前。 赞礼官曰:“饮而合卺。” 扶苏和公主举卺而饮。 嬴政脸色铁青:混账! 赵高小心翼翼的抬头觑了眼嬴政,他看到嬴政的目光发直,按剑的手微颤,登时提起一百二十个心来,生怕嬴政会暴起发难。 幸而嬴政什么都未做,只是脸黑得很厉害。 又切宫乳猪奉上,礼官再赞:“共牢而食。” 新人举筷互敬,只消象征性地咬上一口就可放下了。 再拜嬴政,嬴政奇迹的敛去了一脸的怒容,竟在高位上对扶苏露出一个颇为诡谲的笑容来,那笑容里一点善意都没有。 扶苏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再要仔细一看,嬴政已恢复了正常,凝神端坐,不辨喜怒。 到此时,大婚的整套的礼仪流程已经全部完成,礼乐再起,臣子宗亲可入座参席了。 乐声再起,奏响的是秦国的乐曲:,歌舞后并有武士助兴。 扶苏松了了口气,侧头和白谞对上了目光,白谞立刻弯腰给他斟满了酒爵。 实则扶苏是想越过他去看上位的嬴政,正巧嬴政也在看着他,那目光里隐忍了无数的情绪,眼看着就要再也无法忍耐了,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秦国的乐是战时国乐,武也当时武士助兴,是以不见妙曼生姿的舞女彩袖翻飞,而,看到玄衣朱裳的武士举盾执戈合着鼓点跳起了秦舞。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和声众多,歌声铿锵。 扶苏轻声而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嬴政也下意识和歌,却是至始至终都凝着扶苏,边饮边叹:“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又叹:“与子偕行,并肩天地,不可忘转,与子携手,白首偕老。” 一舞毕,公主离席,扶苏陪之,朝嬴政一拜,新人携手离去。 “是了,扶苏携手终老的人,竟不是寡人。” 嬴政冷眼看着,饮了一爵甘冽的秦酒,低声笑了起来,“可不是寡人,还能是谁呢?谁也不配!寡人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