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曼的进化/神庙往事

    伊恩落到伯尼的手臂上，他现在更高了，亚尔曼三层的住所和他相比，只到他的肩膀。她吻了吻他的面甲说：“我现在就想进去，不过要等一会，让我帮亚尔曼出来……”

    伯尼把她送到亚尔曼的茧上，她扣住上面的凸起爬到顶端，绿色的精神丝线顺着张开的翅翼垂下，包裹了整个茧。她俯下身，趴在茧上，黑色的发丝铺散在身下，银色的鳞片随着翅翼的下垂飘散，露出透明的膜。地底的岩浆翻腾，隆隆的轰鸣声将立在一旁的治疗仓外壳震得哐啷直响，驻地多如繁星的核心全速运转，产生的能源被伊恩全数汲取，顺着尾须爬上她的翅翼，产生了灼热耀眼的红光。

    金发的雄虫已经消失在她的意识之海，天空中升起一轮明月，它不再是夜空星海里的一颗微粒，散发的柔和光芒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在遥远的天边，红色的岩浆翻腾，它的亮光照亮了地平线，天空变成了暗红色，更加深远的区域被蓝色、紫色和黑暗笼罩。空气湿热，几乎能滴出水来，她站在一片被阔叶植物覆盖的废墟里，巨大的石块雕刻精美，依稀能看出往日辉煌的景象。废墟的中心传来嗡嗡的震动，召唤她靠近。

    伊恩跃上倒塌的石像，顺着走廊的房顶爬上一座高塔，目光所及是一处圆形的宫殿，她正站在宫殿的中心。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十分熟悉，她的手指抚摸着石质的窗台，能回忆起自己曾被抱在怀里，金色的阳光把蛋壳照得透明。那怀抱柔软，温暖的歌声穿透蛋壳，抚慰她不安的心。她沿着走廊继续走，记得自己曾“看见”许多漂亮的雄子在走廊中行走，他们亲吻着自己的蛋壳，赐予无数的祝福。她记得那些雄子身后跟随的战虫们，英俊又强悍，她总是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敲击蛋壳，雄子们会笑，战虫们却只是伏在地上不敢看她。伊恩一边走，记忆一边苏醒，嗡嗡声越来越近，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跨过了残破的布幔，跨过倾倒的火盆，踩碎散落在地上的项链，来到高大的主殿。

    殿门紧闭，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她颤抖着手指，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了一丝门缝。晦暗的血流顺着门缝流淌，淹没了她的脚背。伊恩咬咬牙，用力把门推开，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黑暗退却，露出了地面上堆积的骸骨。那些英俊的战虫们死了，鲜血染红了地面，尸骸高高地堆成一座小山，死去的战虫压在那些漂亮的雄子身上，仍然作出保护的姿态。他们的头被砍掉了，堆在大殿的四个角落。伊恩颤抖着，她有了力量，她不再害怕这个无尽的深渊，她举起身后的翅翼，明亮的红光照亮了大殿，照亮了尸骸堆顶部坐着的雄虫。

    【你来了，我的孩子……】

    伊恩看着他不说话，我不是你的孩子，她在心里想。

    【她死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慢慢走下尸骸堆，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碧绿色的眼里一片绝望。

    【为什么不做一个普通的虫，远离神殿，远离这被诅咒的命运？为什么还是会在这里看到你……】

    雄虫慢慢靠近伊恩，精致的五官被她翅翼上的红光照亮，他那碧绿的眼睛里倒映出伊恩惊恐的表情。

    【帕帕……】雄虫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听见自己小声的哀求。

    【和她一起去吧，我的孩子……】雄虫的手越收越紧，伊恩的脚尖离开了地面，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听见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伊恩握紧了他的手，绿色的精神丝线钻进了雄虫的眼睛，鼻孔和嘴巴。她用力分解对方的身体，雄虫却毫不在意地笑起来。

    【你长大了，但你还不够强大……】

    伊恩痛苦地叫出声来，绿色的精神力的丝线被雄虫身体里渗出的黑气吞噬，变得漆黑一片。【恒星的涟漪是短暂的，黑暗的寂灭是永恒的，宇宙的尽头，时间没有意义】雄虫抽取着她的力量，【没有任何意义……】

    蒂拉附近的力场开始扭曲，星舰和飞船进入了战斗状态，提防着会突然出现的跃迁。伯尼从自己的茧上跳到亚尔曼的茧上，用自己的身体包裹住了伊恩。

    皎洁的月光大盛，照亮了伊恩，她重新获得了力量，双目发出明亮光芒，熔岩炙热的高温在她脚下蒸腾，烧灼着雄虫的身体。

    【滚出我的世界！】她怒吼着，岩浆向上包裹了雄虫的身体，焦炭一般的碎屑飘散，但他的手指依旧有力。

    【不，这是我的世界，小崽子……】雄虫把伊恩摔到地上，她的头撞在石质的地板上，流出的血液和地上尸骸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浸湿了她的长发。

    【这是黑暗的世界，是我的世界，这是我的孩子们，他们已经回归永恒的黑暗，你也去吧，伊恩。】雄虫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伊恩的头昏昏沉沉，她只能蜷缩着后退，不，那嗡嗡声停了，她找不到了。亚尔曼……她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呼唤他，她还要找到他，他到底在哪？

    雄虫四周黑气更盛，伊恩觉得自己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淌而流失，她看到脚下的血液越来越少，意识到他在吞噬。

    【……伊恩，我的雄主……】

    伊恩抬起头，在他背后看到了高大的黑色虫化体，它无声地靠近，强壮的身体覆盖着暗无光泽的黑甲，只有些许淡蓝色的线条点缀在边缘。虫体的翅翼上布满暗红色的脉络。这些脉络伸出翅翼，垂到了地上，飞快地汲取地面上的血液和骸骨上残存的能量，使整个身体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将幽暗的大殿照得明晃晃，黑暗被光芒灼烧，发出滋滋的声音退缩。他伸出利爪，扯住雄虫的头和肩膀，用力地撕扯，把他的头和脊椎扯出了身体。

    【这不是你的世界，是我们的世界。】伊恩听见亚尔曼的声音，他把雄虫破碎的骸骨抛在地上，朝伊恩单膝跪了下来。【伊恩，我的雄主，让亚尔曼保护您…】

    “赞颂恒星的光芒……”伊恩吸了口气，站了起来，用翅翼裹住了亚尔曼，抵着他的额头朗声念出古老的祷辞，大殿里的骸骨消失了，它又恢复了往日的堂皇，清凉的风顺着月光从门口吹了进来，“驱散永恒的黑暗，照亮迷茫的道路，请允许穆拉母巢的伊恩使用核心之力，赋予他强悍的战士亚尔曼，开辟他的疆土。”

    主星系的行星们在轨道上各自旋转，蒂拉再次沐浴在卡克光芒的照耀下，卡克喷发出巨大的珥，时间在此刻停止，伊恩的世界和卡克链接。天空一片明亮，地表湿热的水汽被蒸发，徐徐的凉风吹散了迷雾，大殿石质的地面流淌着熔岩，它们翻腾着包围了亚尔曼的骨甲，将他的甲面映成一片火红，蒂拉核心的能量和驻地核心输出的能量和被伊恩的精神丝疯狂抽取，将亚尔曼的茧包裹，滴下的能量浆在地板上融化出一个深坑。

    “赞颂恒星的光芒……”伊恩听见亚尔曼跟着念出祷词，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亚尔曼认真地面对她，“星辰联邦第六军团少将亚尔曼，永远追随穆拉母巢的伊恩，永生的恒星们见证我的誓言。”

    宫殿地上的熔岩凝聚着一个圈，亚尔曼的话音刚落下，这个圈就升起来，缠到他的脖子上，变成一个小小的项圈。

    亚尔曼的茧从底部烧灼融化，亮红色的粘液喷涌而出，黑色的虫体上隐现明亮的橘黄色，它背后伸出的四面锋利的骨翼，暗红色的脉络在翅翼外延伸。它爬到茧的顶端，伸出舌头舔舐心爱的雄子，振翅之间扬起红色的脉络，将流淌的能源浆汲取吞噬，直到他的茧冷却下来，恢复成初始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