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火/被感知的恐惧【剧情】【艺术类素材图】

    会议室的灯光闪了闪，德瓦恩侧过头似乎在聆听什么，卡修斯也停下了汇报，顿了两秒对玛提亚斯说：“玛提亚斯中将，也许得麻烦您将护卫舰暂时驶离双刃号。”

    “敌袭？”玛提亚斯不明就里，大型战列舰里出现光源闪烁代表能源供给出现不足，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达到小行星级别，星舰的丰沛而强大的核心能源可以在开启歼星炮的同时打开好几层防御系统，抵御猛烈的攻击。这不是一艘战列舰，而是两艘，它们联结在一起，互相共享着能源。如果受到能影响能源系统的袭击，至少会有震动或者警报出现。

    “稍等，”德瓦恩感知到伊恩对自己的呼唤，点出光脑，发出跃迁命令，“我们先去EI－2394，之后通过麒麟α的轨道做系内跃迁去MI－2397。”他站起身，对玛提亚斯说：“抱歉了中将，事态紧急，您至少得和我们一起过了麒麟α才能离开。”

    “那里也是我们的战略目标。”玛提亚斯见缝插针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们的目标是领主，和您的没有太大冲突。”

    德瓦恩危险地眯起眼，而玛提亚斯露出对谦和的微笑却让他感觉到有些虚伪。他勾了勾嘴角，“那我们顺路，合作愉快。”

    玛提亚斯握住了德瓦恩伸出的手，不出意外地被狠狠握住，大力捏到快要骨碎。玛提亚斯不以为惧地用力，他盯着德瓦恩一眨眼，就让面前这位军团长的后背心爬上一阵惊慌的冰冷。黑发军团长露齿一笑，将灼热的能量灌注到手臂，烫得玛提亚斯不得不立刻松开了手。

    “抱歉，见到您这样富有合作精神的指挥官实在是太难得了，我一时半会没控制好自己，请接受我的歉意。”德瓦恩拿出被雌父鞭打出来的上流社会仪态，无可挑剔地回应怒视他的玛提亚斯。“博尔赫，请为这位尊贵的玛提亚斯阁下和他的随从们安排临时休息的位置，我们四个小时以后抵达EI－2394。现在我不得不去陪我的雄主了，一会见！”

    玛提亚斯冷着脸，劝说自己不要跟这个粗野的雌虫一般见识，自己至少带着扈从们接近了伊恩殿下。他跟着博尔赫进入一个漂亮的庭院，头顶留出真实的空旷和模拟的天穹，灯光像恒星散发的温暖颜色，照进四周空旷房间的落地窗里。潺潺的流水和漂亮的花朵隐现在雾气中，轻盈的小飞虫在花间舞动，猝不及防地被弹射而出的花荚咬碎。看得出建造星舰的设计师在不光武器系统设计的好，生态系统的设计也没落下。

    玛提亚斯看着那朵餍足的花荚，它忽然张开了利齿，疯狂地甩掉咬碎的飞虫，躲进了繁茂的枝杈中。星舰里开始广播，提示着所有单位就位，准备进行跃迁。他和自己的随从们一起被安全装置固定到位置上，微微的震动声嗡嗡地响起，这是星舰在加速，它强行打开了一个小型虫洞，带着舰队驶入了这片充满了混乱的空间。

    虫洞里是雌虫们无数次经历过的纯粹黑暗，传说主母在另一个濒死的宇宙诞生，她带着自己的部族破开黑暗，来到这个宇宙后诞下了奈萨，玛提亚斯相信这个传说，因为他的内心永远能在穿越虫洞的时候感受到时间尽头的荒芜与空寂。而恰恰在这个短暂的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一片心灵的涟漪，它来自于星舰上某个虫的精神波动，清晰得让自己感同身受。它在害怕，传达着对这片纯粹的黑暗，这片没有涟漪的宇宙的恐惧。它那么准确地冲击着自己的感知，让一向以此恐吓对手的玛提亚斯也不禁产生了几分害怕。这种绝望的情绪如此的强烈，把他的内心狠狠地撕开一个口子，钻了进去，让整个心口一片冰凉。

    感知的前提是存在。这艘巨大的星舰里，有一个精神力强大但心灵脆弱的虫正偷偷忍耐着，把自己的恐惧藏到了最深处。玛提亚斯的眼前忽然闪过伊恩殿下的脸，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答案。奈萨的子嗣怎么会害怕黑暗，他是黑暗的主宰……

    伊恩不喜欢跃迁，但她不想做一个娇气的殿下。她是整个舰队里唯一一个完全不能忍受跃迁的虫族，这里是军队，伊恩提醒着自己，虽然里上一次参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而且现在整个队伍的行动意志都由自己决定，她仍尽量按雌虫们的要求约束自己。

    拉塞尔和法拉赫由于离真正的行星核心太远，他们的进化非常缓慢，在拖延的战事里努力分化着自己的身体。伊恩本想尝试直接引导他们，但星舰被帝国的防御武器推得太远，无法靠近行星。伊恩只能退而求其次，决定借用星体的力量完成两位亲卫的进化。她的计划得到了德瓦恩的支持，两位雌虫的巨型医疗仓都已经放空，高大的茧立在双刃号的底舱，等待着雄子的引导。

    法拉赫已经将虫茧的顶部破开一条裂缝，他的茧上附着了混乱的，夹杂着许多只有虫族能感受到的红外和紫外线视觉才能感知到的颜色，参杂在一起让伊恩看了几眼便觉得眩晕。她被德瓦恩塞进安全装置，随着星舰的跃迁结束提示，在心里倒数着打开装置的时间。

    庞大的舰队穿过扭曲的空间，带着红色和白色的利刃虚影出现在EI－2394的公转轨道上。部署在这里的帝国舰队开启了歼星炮，炙热的光线被防御层反射，随后双刃号打开了发射仓，开始以亚光速发射密集的质量点，将部署在虫洞口的小型引力波武器撕成了碎片，正面迎击的的帝国星舰防御层也被打成了筛子。双刃号从红色利刃中获得了汲取的能力，在击中敌方的瞬间恢复了消耗的能量。随着它跃出虫洞，大大小小的战舰开启了射线武器开始迎击。无数的光线交错之中，EI－2394被麒麟a和白矮星拉扯的磁场开始变化，伊恩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她强忍着剧烈的头痛，挣脱了安全装置的锁扣，扑到了法拉赫的茧下方。德瓦恩一边注意着核心的消耗，一边沉稳地向会议室的指挥官们发送着指令，协调舰队的航行速度和进攻频次。卡修斯密切地关注着伊恩的状态，协助德瓦恩协调资源，配合他一起协助雄主引导自己的战士。

    伊恩张开了透明的翅翼，翼膜上流动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她伸出利爪爬到了茧上，将长长的尾须拖拽在身后，汲取双刃号一侧核心所散发的能量。照明系统闪闪灭灭，玛提亚斯所在的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之后被房间里的备用能源接管。敏感的雌虫们感受到了冰巨星波动异常的磁场，但它对虫族的影响力远小于对人类的。在他们底下一层的秦光锋不得不被看守的士兵捆进了安全装置，以避免他在幻觉的影响里四下破坏。

    法拉赫被海水托着，冲上了礁石林立的沙滩，他展开翅翼，飞向了伊恩的祭坛。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遥远的大海对面另一个祭坛发出的光和殿下的祭坛一起照亮这片漆黑的夜空。伊恩漂浮在祭坛上，发丝顺着垂下的脸在空中飞舞，将她自己缠绕。感受到法拉赫的靠近，伊恩睁开眼，双眼一片灼目的明亮，她看向跪在祭坛下的法拉赫，向上伸出手，扇动翅翼掀起身后的海浪，慢慢升到天穹。

    “赞美心灵的主宰苏拉，伸展您无尽的意识之海。穆拉母巢的伊恩已与您纯粹的血脉，尊贵的苏莱曼之子法拉赫结合，请赐予他守护雄主心灵的武器，并允许他在时间的尽头回到您的怀抱。”

    法拉赫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伊恩的脸上一片冰冷与无情，她选择了让法拉赫完全进化，并且直接向苏拉主母请求自由——不必产育而进入母巢的机会。伊恩禁锢了这名雌虫的脸和嘴，不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说出一个字，执意按自己的意志进行引导。

    海水升到天穹，逐渐布满了天空，冰巨星EI－2394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在真实的世界里与之遥相呼应。它改变了自身旋转的速度，将液态的元素抛到外层空间，被附近的天体撕扯，又被恢复转速的行星重新捕获，在星体表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拱。天穹之中传来嘹亮有力而又悠远的歌声，穿透了意识与现实，鼓舞着所有虫族战士的士气。巨浪从天上降下，吞噬了法拉赫和伊恩，深蓝色的海水里复现出一个影子，慢慢变成了苏拉主母的模样。

    纤瘦而修长的身体披挂着长长的发丝，它缠住了苏拉的嘴。鼓起的腹部蠕动着，似乎还有新的生命在孕育。完全透明的六对翅翼只有海水被扰动的时候才会反射出一点光泽。伊恩背对着法拉赫走向苏拉，跪在这名年迈的主母面前。苏拉紧闭着双眼，眉心之上横着的额眼里流动着蓝色的泪水。她定定地看着伊恩，那只眼渐渐变得黑暗，复又亮起银色的光。苏拉向伊恩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缠绕在脸上的发丝松开，露出了暗红色的嘴唇。她张开下颌，捏开伊恩的嘴，银色的光芒从伊恩的眼睛、鼻子、嘴里飘散出来，像流淌的雾气一样被苏拉吸进了嘴里。苏拉吃掉了伊恩进献的能量，在法拉赫背后点了一下，便后退着融入到下坠的海浪中，重新回归到意识的海洋中。

    法拉赫的虫体爬出了茧，他挥动着长长的触须，银色虫体上流动着绚丽的颜色，银光闪闪的骨甲反射着身边的一切，宛如隐身。他举起透明的翅翼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混乱的磁场造成仪器干扰和幻觉都消失了，清明的神志重新恢复，伊恩抖了抖翅翼，重新为虫族舰队加持。这一次她感到轻松了许多，于是毫不犹豫地换到拉塞尔的茧上。

    这位雌虫应该由哥哥们来引导最为合适，但现在伊恩没有选择。转过头问卡修斯，“我们到了吗？”

    卡修斯的光脑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点，临近的AI－2395和EI－2394之间出现了大量的联邦机甲和战舰，帝国军队且打且退，把他们引向这片埋伏区域，好像背腹受敌般不能支撑，四散逃逸。他看了一眼德瓦恩，问道：“是否要让第六舰队确认是否他们的舰队？”

    德瓦恩发出了向麒麟α进发的命令，把图像发给站在一旁的博尔赫，吩咐他说：“去请玛提亚斯中将到会议室。”接着他回答伊恩，“还有三十分钟，您可以休息一下。”

    伊恩虚弱地落入卡修斯怀里，衔住了他带着蜜酒香甜的乳头吸吮。甜美的乳汁浸润了紧张的神经，补充着虚弱的体力。双刃号抛弃了帝国的诱饵，笔直超麒麟α进发。玛提亚斯否认了影像中的舰队，他笑着问博尔赫德瓦恩上将在哪，“会议室里没有第一军团最高指挥官坐镇，我在那里算什么呢？”

    “上将会通过视讯指挥……”博尔赫被玛提亚斯那双浅黄绿色的眼盯着，心里隐隐生出些莫名的担忧，玛提亚斯对博尔赫语气温和地建议，“我是第一军团舰队目前的最高指挥官，理应和您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在一起讨论如何合作，不是吗？”

    博尔赫低头思考的时候，心里对于不妥的安排所产生的忧虑消失了。“可是……那边……”博尔赫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意识挣扎着思考。玛提亚斯劝他说：“弗里德里希上将不会怪罪你的，但延误了时机就不太好了。过了麒麟α，我们就要与自己的舰队回合。现在和弗里德里希上将讨论好是最合适的。”博尔赫似乎被玛提亚斯劝服，把他带到了底仓。

    雄子的翅翼散在地上，靠在银发的雌侍怀里吮吸着乳汁，他的手指软软地拽着雌侍的衣襟。那位脸上从不露出表情的雌虫侧着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怀里拱着的脑袋，跪坐着抱着自己的雄主，让他可以尽量舒适地放松身体。察觉到有虫靠近，这位雌侍张开了翅翼，把伊恩的身影藏到怀里。他身后是正在整理制服的一名亲卫，脖子上流淌着光泽的虫纹说明他已经完成了第二次进化。另一个金色点缀着银色斑纹的巨茧立着，等待着被殿下引导。

    德瓦恩看着不请自来的玛提亚斯拧紧了眉头。这位优雅的中将自觉地背过身，不看身后的伊恩。他解释道：“我的舰队即将跃迁至MI－2397附近，我马上就会离开。您这边是否需要协助？”

    “当然，如果阁下在狙击领主成功后可以帮忙抵挡一阵帝国的援军会更好。”德瓦恩放出光脑上的立体影像，“以及这一片，不知道是不是您麾下的部队。”

    玛提亚斯在仔细观察后否认了。“看起来很新，实际上是退役的型号。”舰队还里混杂了一些诺蒙星系的战舰，玛提亚斯皱着眉。“没有发来信号吗？”

    “没有，那就好说了。”德瓦恩发下指令，决定在干完正事以后再拿它们开刀。玛提亚斯开始和德瓦恩分享舰队追踪的领主的资料，讨论并开始推测帝国可能的战略安排。

    双刃号开始切入麒麟α的外层，靠近战列舰核心的底仓里，伊恩再次展开了翅翼，绿色的精神丝线化为黑色的鳞片，一层层将翅翼覆盖。玛提亚斯不禁顺着德瓦恩的视线回头，雄子飞快地震动着翅翼，发出微弱地嗡嗡声，它一开始只是和战列舰的核心产生共鸣，让赤红的能量顺着尾须将翅翼染成赤红色，之后嗡嗡声相互撞击着，涟漪一般地相互碰撞，以双刃号为圆心四散。玛提亚斯感到底仓的温度开始升高到他几乎不能忍受的地步，但德瓦恩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仍然关切着自己的雄主正在进行的进行引导。博尔赫早就退了出去，他按照德瓦恩的计划开始准备殿下和亲卫们要用的机甲，同时通知玛提亚斯的护卫舰准备起航。

    金色的光芒灼烧着伊恩的翅翼，她发出疼痛的呻吟，无法进入到自己意识的世界里。伊恩开始给自己加持红色的剑刃，从伤害里恢复损失的力量，同时不停地治愈着疼痛的伤口。她呼喊着拉塞尔的名字，而这位亲卫却没有回复他。

    “德瓦恩！”伊恩痛苦地尖叫，“虫化！快！”

    德瓦恩快速来到伊恩身边，黑色的巨大虫体展开了胸前骨甲的缝隙，让雄主艰难分离出来的精神丝线探入自己的核心。伊恩立刻进入虫化，面甲上的T型开口里的黑色雾气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她脱开了和双刃号核心的链接，让温度稍稍下降，之后汲取着德瓦恩的力量，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海面上遥遥相对的两个祭坛都发出了强烈的光线，直通天际。拉塞尔在海中央挣扎，似乎被两边拉扯，哪边的祭坛都上不去。伊恩看着遥远的祭坛，那边没有山林、没有流水，没有鸣唱的飞鸟和小虫，只有一片黑曜石的宫殿在纯粹的光的世界中。

    伊恩放出银色的长刀，将它变成一面墙，隔绝了自己的祭坛。拉塞尔被伊森的祭坛拉扯着，不得不向那边飞去。他呼喊着伊恩的名字，最后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伊恩离开了她的世界，拉塞尔的茧随着底仓降低的温度逐渐冷却下来。渐渐失去了光泽。然而恒星发出的共鸣并没有停止，它轰鸣着喷发，高高的珥像触手一样甩动，贴着了双刃号形成一个个的环。警报持续地在星舰中响起，除了过热的高温，还有迎面而来的帝国正规军。

    伊恩虚弱地倒在德瓦恩怀中，她看着那个已经失去了光泽的茧，咬着嘴唇不说话。德瓦恩的光脑里闪烁着一个接一个的敌情通报。而玛提亚斯再次清晰地感到那种恐惧，这次它掺杂了别的情感，从自己的内心一闪而过。

    “还有20分钟抵达MI－2397，”德瓦恩伸展翅翼，裹住了赤裸的伊恩，“您应该准备了。”他说，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伊恩伸手摸着茧，“它还是热的……”她化出利爪，挖凿着坚硬的茧，之后把额头抵在茧上，试图从一片光芒里看清内里的虫体。

    “里面好亮，德瓦恩，他还活着。”伊恩放出利刃，小心地挖凿茧的底部。四周的雌虫谁也不说话，他们安静地看着伊恩，谁也说不出劝阻的话。

    没有能力破开茧的雌虫，即使强行被外力破茧，也很难存活。所有的雌虫都明白这个道理，虫族的每一次破壳、破茧、蜕变、进化，都存在失败，雄虫和雌虫公平地面对同样的几率，主母们不论多宠爱自己的子嗣，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摇，它是保证种族优秀基因的筛选器。

    “殿下，我们该走了。”德瓦恩穿上博尔赫递过来的制服，把伊恩的作战服递到她面前。伊恩摇摇头，她在手心聚集了闪电，一次又一次地猛击拉塞尔的茧。“他是走的太远了，去了哥哥的祭坛，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电弧顺着修长的茧从下向上流动，保持着沉稳的节奏。伊恩没有放弃，她在内心呼唤着拉塞尔的名字，期望他能来得及从哥哥的祭坛归来。

    光芒从底部漏出，滴滴答答地融化了医疗舱的基座。金色的利爪刺穿了茧，勾住了伊恩的手，一个薄薄的光茧圈住了伊恩，为她提供自己所缺憾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