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凌霜一夜未归，本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今日却让凌怡盼心里有些说不明的焦躁。本想去李二娘家瞧她一瞧，奈何凌怡然今日莫名的粘人，抱着她躺在床上，一刻也不愿撒手。

    “阿然，松手啦好不好？你肚子不饿吗？阿姐去给你做饭啊。”

    凌怡然脑袋埋在阿姐胸口，任性的摇了摇头。

    “阿然不吃饭，阿然想吃奶。”

    结果不出意外的被凌怡盼轻锤。

    “在哪儿学的这些浪荡话，以后不许胡说。”

    凌怡然撇撇嘴，不懂怎么就只能做不能说了。

    好不容易哄着自家小祖宗乖乖躺好等自己回来，凌怡盼赶忙进了厨房忙活午饭。今日天气不错，下午还可以去趟茶田。

    刚刚准备升起灶火，新换的大门就被人啪啪啪的敲打起来。

    “凌家姑娘，凌家姑娘快开门那，你娘出事了。”

    拿在手里的木柴瞬间落下砸在凌怡盼的脚趾上，今日这份莫名的心悸仿佛得到了应验，双脚有些无力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小跑起来。

    门外的人男人很是眼熟，凌怡盼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快去看看吧，你娘她……没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门口的河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许多人，凌怡盼撑着有些发颤的双腿跑过去，刚靠近凌霜便支撑不住的瘫软在了地上。

    凌霜湿漉漉的躺在地上，身上还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皮肤苍白肿胀，眼睛瞪的极大。

    凌怡盼伸出手推了推她，想要唤醒眼前的人。

    “娘，吃饭了。”

    凌霜被她一推，头便换了个方向。漆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凌怡盼。

    凌怡盼被这双眼睛吓得浑身一激灵。

    周围的人仍在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指指点点，有些胆子小的则躲在一边，偶尔探出个头来观察观察情况。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凌怡盼却是并未在人群中找出李二娘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还躲在家里。

    凌怡盼有些失了主心骨，楞在那里承受着周围人的指点和凌霜那对充满幽怨的眼睛。

    许是过了许久，又许是不过一瞬，方才来喊凌怡盼的男子拍了拍凌怡盼的肩膀

    “先带你娘回去吧。”

    凌怡盼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认出这人原是大妞的堂哥。

    传说新去的人，身上怨气未散，最是凶煞。自然没人会来帮忙。凌怡盼只能转身回去叫来妹妹才能将凌霜带回家。

    大致与凌怡然解释了一番缘由，凌怡然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也明白是娘亲出了大事，要让自己抱她回家。

    凌怡盼领着妹妹，牵着她的手朝凌霜走进，凌霜仍然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可怖的盯着两人相握的手指。

    两人昨日的亲密猛的浮现在凌怡盼脑子里，吓得她连忙甩开凌怡然，顺势推开了她。

    四周人声鼎沸，众人的眼光落在凌怡盼身上，烧的她不敢抬头，凌霜那穿透生死的眼睛让她突然意识到，两人是在－－－乱伦！

    “阿姐？怎么不走啊？娘还等着我们那。”

    凌怡盼这才回过神来“嗯，走吧。”

    凌霜走的突然，葬礼也是一切从简。仅有的两件丧服还是凌怡盼紧赶慢赶才制出来的。

    饶是凌怡盼再过聪慧，对于丧礼的一些习俗也是一知半解。

    两人将凌霜的尸身安置在正寝南窗下的大床上，由凌怡然带行招魂仪式。凌怡然心里不愿，奈何凌怡盼面如死灰的样子太过吓人，饶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也是对凌怡盼的吩咐言听计从。

    凌怡盼当然知道将这样复杂的工作交给妹妹是有些为难她。但女子之身向来被人视作阴晦，死葬这样的大事，自古以来便没有交给女子置办的传统。

    村里的人避她们如蛇蝎，属实是找不着愿意帮忙的人。凌怡然身体特殊，由她来进行，想来也能得几分鬼神的体谅。

    凌怡然一身白丧，左手拿着凌霜生前的衣物，右手执腰，对着北方高呼一声娘亲。随后将角柶插在凌霜齿间，将她的口撑开，以便待会儿行饭含之礼。

    凌怡盼找来明旌，颤颤巍巍的写下“凌霜之柩”挂在堂前，四下无风，刚挂上的明旌却诡异的晃动了两下。

    两人昨夜的疯狂再次涌现凌怡盼眼底，惊的她显些站立不住。

    凌怡然匆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凌怡盼一把推开，目光躲闪的吩咐道“去抱些柴来，我去准备洗米水，待会儿给娘洁身，栉发。”

    凌怡然心中不满，却不得不顺着凌怡盼的话来，此刻的阿姐脆弱极了，像是风一吹便能散架一样。

    沐浴、饭含、制灵牌，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早已是深夜。凌怡然支撑不住，早早便回去休息，只留凌怡盼一人守在凌霜尸体前发呆。

    “小时候我也总是这样，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跑来你床边坐着。被你发现后总是少不了一顿打骂，然后哭着喊着的被你拽回房间关起来。”

    凌怡盼眼神空洞，好似在瞧她，又好像在透过这皮囊看向旁人。继续自言自语道“旁人家的孩子一哭，总会被他娘亲一把搂进怀里。我学着他们的样子闹腾，换来的却总是一顿毒打。我是恨过你，那些因你而来的侮辱、谩骂，几乎充斥在我生活的每时每刻……可我最恨的不是这些，是你几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娘，偶尔，我也想你能疼疼我和妹妹。昨日，我只是想让你疼疼我们而已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怎么能对你说那种话，娘，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泪水将凌霜的身影渐渐淹没，凌怡盼拿起袖口胡乱擦拭了两下眼泪，随即死死的握住凌霜的右手，头一下一下的磕在凌霜床边。

    昨夜，凌霜满心绝望投入水中的时候，她在干什么那？她在引诱自己痴傻的亲生妹妹，与自己－－通奸。

    不孝不义，死的那个应该是自己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