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已经找不到的道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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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多雨,这几天天气都阴阴的,将下不下,压抑沉闷。下周就清明了,有些人会提前回去扫墓避免高峰,路上稍微有点堵。 林晓腰还酸着,瘫软在后座,听张求智絮絮叨叨说起以前的事。 “其实我也是gay” 林晓惊讶回头,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请把也去掉,我不是gay” 因为有秦墨在,林晓不敢光明正大跟张求智聊天,只能通过手机交流。 张求智一副很懂的样子,“不是gay,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同性。” 他笑了下,回忆了一阵,继续说,“严格来说,他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承认过,但他是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很好看,很乖,很懂事,也很懦弱,对,我对他是一见钟情,那么多人里面,我就看到了他,除了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有关于他的传闻。作为校园霸凌的对象,总有些与众不同,他父母在他初中的时候去世了,性格又孤僻,还是个gay。不知道谁传出他在跟同性交往,后来那男的也抛弃他走了。我又很多次见过他,在厕所,在偏僻的小巷子,在学校后山,被围殴,被不堪入耳的话侮辱,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并不反驳,或许是知道无力反驳。那时候我也真是混蛋,我怕与他沾上关系,怕被欺负,只能靠着墙看他。同时我也很怕他恨我,每次他们欺负完他离开后,我才敢偷偷跟他说话。说来可笑,我爱他,却不敢保护他,他们一脚一脚踹在他身上,我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一次体育课上分组训练,没人愿意跟他一组,我假装没听到,最后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那个倒霉蛋,但是我很开心,第一次能光明正大跟他近距离接触,当天晚上我就做梦梦到他,结果好几天我都不敢看他的脸。” 张求智说起这些总是带着笑容,语气是温柔的,说话间隙,笑眯了眼,嘴巴却抿成了一条线。 林晓怔怔的看着他。 “有一次他实在被打狠了流了很多血,缩成一团靠在角落,像死了一样。我把他背回家,我跟他说,‘我不会害你,你别怕。’” 说完,张求智哧了一声,捂着眼睛。 “后来,他很久没来学校,再次看到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同学发现他,拉着我过去,大概是看到了我的鞋,他脸侧向我这边,其实他并没有看我,同学却以为他看上我,说要帮我教训他。说什么帮我,不过是找个欺负他的理由罢了。后来...” 后来的事等了很久张求智都没说下去。 林晓知道,后面的那段才是重点。 过了拥堵的路段,就一路畅通了,下了高速,秦墨道,“饿不饿?下去吃点东西。” 林晓懒懒的嗯了一声,他倒不是很饿,秦墨开了三个多钟,也该休息一下。 “想吃什么?” “这里有一家酸菜鱼特别好吃,你们一定要去尝尝,酸菜比鱼好吃,保证不踩雷。” 张求智极力推荐,林晓姑且就采纳了这个本地人的建议,“酸菜鱼吧,在前面那个广场。” 川阳这里也算个二线城市,市中心热闹繁华,商铺多,人流多,秦墨找地方停好了车,打开后座,把咸鱼林抱出来,“抱你上去?” 林晓趴在肩头想了想,虽然被抱着很舒服,但是这也太怪异了,他丢不起那个脸,还是挣扎着下来,“我自己走。” 有张求智在前面引路,他们很轻松的就在这五层三栋连通的大型商场找到那家“大乙酸菜鱼”。 晚餐还有点早,里面人不多,零零散散坐了几桌。 川阳的菜系最大的特点就是酸、麻、辣,重口味一直是林晓的最爱。 林晓喜滋滋点了招牌酸菜鱼,泡椒鱼皮,烤脑花,擂辣椒皮蛋,泡椒黄牛肉,变态辣鸡翅。 秦墨接过点菜用的平板,毫不犹豫把酸菜鱼后面的一溜删掉,换成筒子骨莲藕汤,清拌鱼皮,凉拌皮蛋,香辣鸡翅,炖缸牛肉。 林晓不满的抗议,“我要吃辣的!辣的!” “吃太多辣你又该肚子疼。” 秦墨拆开餐具的塑封用开水烫了烫。 林晓撇撇嘴,为什么秦墨总会记得以前的事,他为了满足一时口欲,第二天肚子痛的满地打滚事做的不少,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即使知道痛,下次还吃。 这顿饭吃的很满足,酸菜真的很好吃,店家说酸菜不外卖,林晓死活要带一缸酸菜回去,抱着人家的酸菜坛子不撒手。秦墨看不下去了,十分钟后这家店的老板换了人连同酸菜秘方,林晓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缸酸菜,宝贝似的放在车厢,裹上厚厚的泡沫塑料膜。 刚上车,张求智兴致高涨,叭叭的跟林晓说着这里以前是怎样,现在变化有多大,可能是头七将近,怕再也没人能听他说话,拼命的把想说的说完。他们从市里开往县上,越接近那个叫桃县的县城,张求智话也越少,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是一所学校,陈旧的大门挂着“第一中学”的牌子,张求智愣愣的看了很久。 就在林晓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又说了。 “他很傻,都不会掩饰自己所有的情绪,固执的背着人群看我。是我害了他,我写了纸条趁他进了厕所,也去了隔间,我从隔板缝隙递过去,空气似乎凝固了,过了很久那边没动静,我以为他不想理我,打算放下纸条就走,就在我收手的前一秒,他握住了我的冰凉的指尖,他的手心很暖,如果他再往前探一些,也能感受到我手心的温热,可是他没有,他就那样安静的握着,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他不想,是没有勇气再进一步。” 说到这,张求智停了很久,车已经开进了他朋友家所在的村子,村子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车开不进去。两人只好下车走路,可能前几天下过雨,路上湿湿的,一不小心就打滑,在两次差点摔倒后,秦墨把林晓抱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秦墨走路就是四平八稳,跟走在水泥地没啥区别。 很少有能近距离观察山体的时候,林晓还好奇为什么石壁上会有个陶瓷罐子,破了个口,露出里面装着的灰。 秦墨看了一眼道,“那是装骨灰的罐子。” 林晓吓得收回想去摸的手,连连道歉,“抱歉抱歉。” 快到朋友家的时候,张求智说,“停一下。” 林晓借口说想做好心理准备再进去,先在附近逛一下,拉着秦墨走在田埂上。 村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张求智望着田边中间那栋二层小楼,墙上布满了爬墙虎,门窗紧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 “虽然我给了他纸条让他注意躲开那伙人,可他们最终还是堵住了他。以我的名义,我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跟他们说算了吧,可是事情比我想的更糟糕,他们踹在他受伤的腿上,他就倒在我面前。他们让我来动手,我不敢看他,也不敢看他们,他疼得皱紧了眉,可依旧看着我,那么真切。我迟迟不敢动手,他们怀疑我心疼他,我很害怕,咬咬牙笑了下,俯身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说,‘傻逼才心疼这种垃圾’” 张求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颤抖。林晓突然停了下,朝他的方向看去,喉咙像被什么塞住了一样,酸涩得要紧。秦墨跟在他后面,顺着他的目光,只看到一片嫩绿的,刚插上秧苗的田地。 “后面的事就很自然而然,我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一脚一脚的踹向他。后来他们也加入了这场欺凌,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看他,他闭着眼,攥紧衣角,指尖泛白,一只手撑着地,脊背颤抖。上课铃响了,他们拉着我跑,慌乱中,我踩在了他的手上,踩在那只握着我冰冷的手指的,能写出漂亮字的手上,骨节咔嚓一声响,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永远都不能原谅,我没有脸再回去找他。” “我本不该奢求他的原谅,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可是那天遇到以前霸凌过他的同学,无意中提起他,他们还是那一副吃了屎的恶心模样,依旧对他口无遮拦,我气不过,跟他们打起来,打着打着就掉水里了。可能人死了之后没有后顾之忧,我还是想跟他道个歉,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再被欺负,我最放不下的,还是他。” 夜幕降临,四周静悄悄,有几家人已经亮起了灯,张求智眺望着那栋黑乎乎的小楼,许久道,“走吧。” 他们走到楼下,大门紧闭,褪了漆的绿色铁门爬满斑驳铁锈,爬山虎下的墙皮大片脱落,裸露出里面的钢筋,窗户歪歪斜斜,经过了风吹雨打窗棂腐朽摇摇欲坠。 明显是栋废楼了。 张求智低头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都过了那么久了。 林晓跟秦墨,一个高大俊美,一个清秀阳光,在这乡下很少有这么好看的人,务农回来的村民们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隔壁大婶看了他们许久道,“靓仔,那家人早搬走了。” 大婶说的一口软糯的本地话,秦墨皱皱眉没听懂,林晓母亲本家也是说着差不多的方言,完全能听懂,也用方言回应,“什么时候搬的?他们去哪里了?” 秦墨第一次听林晓说方言,比大婶说的还要软糯,一字一句说的跟撒娇时一样,听着就已经是享受了。 “十几年前咯,全家搬市里去了,留下一个病怏怏的侄子,没多久也死啦,哎呦,那可怜见的,说是内伤,一直拖着,拖到最后医院都不敢接,死时身边连个陪的人都没有,惨的哟,他叔叔根本不管他。哎,你进来那条小路上应该能看到山上那个骨灰罐吧,就是他的。村里大家伙帮他火化埋在山上,前几天暴雨又给冲出来了。” “侄子...哪个侄子...”张求智睁大眼睛,浑身颤抖。 林晓问,“他哪个侄子?” “就是那个郑子灵啊。” 似乎是有什么猛的撞进张求智的心脏,世界安静了,他的周围一片空白。 他死了... 他怎么死了呢...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让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厚厚的云层终于兜不住沉重的水汽,倾盆而下,大雨滂沱,打在脸上生疼。 林晓站在小路中间,看着抱着骨灰罐痛哭的张求智,听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嘶号,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秦墨脱下外套撑在他头顶,“先回车里去,不要感冒了。” 林晓不动,秦墨也不催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明那里没什么,但他觉得应该有什么。 张求智抱着骨灰罐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雨中。 “林晓,谢谢你陪我走一趟,我走了。” 林晓吸吸鼻子,酸涩的眼睛终于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