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比哥哥适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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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听说你的母亲是废后?” “是啊……”楚仁像往常一样轻柔地摸了摸弟弟的头,语气却有些低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楚何下意识在哥哥的掌心蹭了蹭:“是哥哥的母亲好看,还是我的母亲好看?” 仔仔细细回想一番,楚仁无奈一叹:“我已经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了。她被废的时候,我还小,比现在的阿何还要小一两岁。我只记得,父亲下旨时,她没哭,离宫时她抱住我,才哭出声来。她希望我忘了她,因为只有忘了她,我才能在宫里、在父亲身边,好好地活下去,她说我只要活着就好,什么太子之位、孝悌亲情,都不重要。” 楚何忍不住腹诽:那是因为你已经拥有了,才觉得不重要。 “可是……我好像没做到。”楚仁苦笑了一下,“不论是父亲的希冀,还是母亲的期盼,我都没做到。” “哥哥不听话,所以天天被父亲骂。”楚何毫不避忌,甚至有点刻意,“都说哥哥是弟弟的榜样,可我一点也不想和哥哥一样。” 楚仁把弟弟往怀中揽了揽:“阿何就是阿何,当然跟哥哥不一样,最好一辈子别像哥哥这样……这样窝囊。” 楚何本以为哥哥会否认或辩解的。他忽然不想这么说哥哥了,半真半假地改了口:“其实……哥哥也很努力的。” “是啊。”楚仁又没否认,还认真地点头附和,二十出头的人了,却在稚龄的弟弟面前表现出了一种告状般的委屈。 “……”楚何暗自翻了个白眼,“哥哥是被废后拖累了吧?父亲既然废了她,那一定很讨厌她了,因为讨厌废后,所以讨厌哥哥?” 楚仁的脸霎时一白。他默然半晌才维持住表面的和缓与安定,状若无事地与弟弟继续聊天:“你知道我娘为什么被废吗?” 楚何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废后是怎么“病逝”的。但他望着这样的哥哥,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又跟哥哥撒了个慌。 “因为她嫉妒,以下犯上,还抓破了父亲的脸。”楚仁自嘲地叹了一声,“很好笑是不是?市井泼妇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等泼辣的女子呢。楚何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仍挂着孩童的纯真,沉默地看向哥哥。 “我有时会想,我娘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父亲废弃,她伤及天子颜面,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而我是罪人的儿子,所以从出生起,我就是一个错误。父亲要修正,他不想我有一丝一毫与我娘相像之处,所以才待我那样严苛。可我有时又觉得,我娘没错,我更没错。因爱而生的嫉妒,那是错吗?我一直未能达到父亲的要求,这也是错吗?昔年不顾祖母和群臣反对,执意立我娘为后的是父亲,后来不满于自己的权威被侵犯,在已立我为太子的情况下,坚持废后的也是他……可君父怎么会有错呢?” 楚仁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神也越来越幽深。 缩在哥哥怀里的楚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方才那个语调……是哥哥吗?跟他往日所见所识竟不大一样。 可下一瞬,哥哥就恢复了原样:“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别想太多,也不用担心哥哥。这么多年,哥哥不都过来了么?” 谁担心你了,楚何又腹诽道。 “那些弟弟妹妹都有阿娘在身边,只有我没有,我每每看到他们和自己的阿娘在一起,就会想如果我娘还在,我会是什么样。” 你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娘还在的话,我娘就做不了皇后,很可能就不会有我,即使我出生了,也不过是最小的庶子罢了,远不如现在——楚何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说出口,还乖巧地搂住哥哥,抚摸哥哥的后背以示安慰。 这样沉郁脆弱又多愁善感的哥哥,怎么做太子和皇帝嘛,就算做不到父亲那样强势,也该有点果断与威严吧。 他就比哥哥适合多了。 “不过自从阿何出生了,我就不想了。阿何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楚何听完皱起了眉。 区区废后之子占着太子之位不放还不够,还想抢他的母亲? “嗯?还不困。”楚仁无奈笑道,“你平日里不会也这么欺负乳母吧?不可以这样的,这是不对的。” 楚何撇撇嘴,翻身背对楚仁:“知道了,我睡了。” 小孩子的脾气总是突如其来,楚仁已经不止一次搞不懂弟弟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怕说多错多,他只好轻轻搂住弟弟的小身体,盖好被子,渐渐沉入梦乡。 这一夜睡得太晚,第二天楚仁虽勉强按时起了床,却困倦得要命,随父亲上朝时还打了瞌睡,又被赶去太庙罚跪。 楚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赖在东宫不肯离开,四处走走转转,仿佛一只初来乍到巡视领地的猫。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消息传到东宫,所有宫人宦官看他的眼神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他昨晚真的没想这么多,也没想到这么远。 哥哥明明困得下一瞬就要睡过去,却为了自己而强撑精神,头一点一点的懵懂也好,无奈的样子也罢,他看在眼里,都觉得很好玩。他只是不想让哥哥那么容易地睡去而已,谁知道今日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是父亲罚了哥哥,又不是他罚的。 ……哥哥不会也怪他吧?楚何刚想到这个问题就否定了。 不行啊,哥哥得怪他才可以,最好反过来欺负他,打他骂他什么的,再让父亲看到。 如果说这一日的事教会了楚何什么,那便是让他清楚,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使哥哥犯错,让哥哥遭到父亲的责罚。 等哥哥犯的错够多了,父亲哪天受不了了,这太子之位不就能归他了么? 他赶紧去了继后那里请安,顺走一盒糕点和茶水,赴太庙与哥哥一同受罚去了。 楚仁当然拒绝了楚何,还执意履行父亲的责罚,不吃不喝。他极力劝楚何回去,可弟弟大了就不怎么听话了,而他独自受罚多年,心里其实是更希望弟弟留下陪他的,便随弟弟去了,只是断然不能让弟弟饿着、渴着、冻着。 楚何本来也没打算难为自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冷了就宣铺盖,特别是在他发现,哥哥不肯吃喝时的态度虽稀罕地比往日强硬了那么一点,实则却会默默吞口水的时候,他进得更香更起劲儿了,冷了还要裹着被子,躺在楚仁身边,把楚仁跪着的腿当枕头。 什么“静思己过”,看他能不能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