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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的结晶

    “明天小秋的母亲会来。”

    饭后,秋驰远被撵回房间做题,秋容和季凌川说起了这个事。

    季凌川:!!

    “你要是不想看见她,就去学校吧,我们应该中午就能结束了。”秋容看到季凌川惊诧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唔。”

    丈夫素未谋面且为他生下小孩的前女友(?)突然造访,看这意思似乎还要共进午餐,是个人都不能不在意,季凌川轻轻咬了一下秋容的嘴唇,对他说得话表示不满。

    “那我们一起?”

    季凌川想了想那个画面,有点社恐,但他们是夫妻,没有这种时候妻子反而要避出去的道理,于是他抱住秋容在他耳边闷闷地说:“要和你一起。”

    秋容耳朵有点痒,回抱了一下季凌川,他身上有和自己相仿的沐浴露的味道,干净而好闻。

    “秋哥......”季凌川很有占有欲地咬秋容的耳垂,赖在他怀里不出来。

    “嗯?怎么了?”秋容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偏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季凌川的眼神清澈又执拗,有些困惑,又有些不解地拉着秋容的手摸自己的心脏。

    透过薄薄的一层衬衣,秋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

    “紧张。”季凌川非常真情实感地说道,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对峙”情况,鼻头都有些冒汗。

    “不至于吧,凌川。”秋容觉得他有点可爱,坏心地没有向他说明情况,而是“火上浇油”地说:“我到时候会向着你的,放心。”

    季凌川:!!所以真的是我想的那样的么?

    季凌川从没处理过“新旧情人见面”这种级别的修罗场,握着秋容的掌心都有点出汗。

    “逗你的”,秋容吃吃地笑,一边笑一边凑上去吻他,在唇齿交缠的间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从没有开始过。”

    “秋哥...”季凌川喘了喘气,用带水的眸子看秋容。

    秋容一把将季凌川托着屁股抱起来,有点硬起来的阴茎顶着他的臀缝:“走,去卧室。”

    ......

    ******

    秋驰远这两天没干别的,尽瞎猜了。

    “妈妈”这个形象瞬间鲜活起来,一会儿是年纪轻轻被秋容骗炮的可怜女大学生,一会儿是“给你两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带球跑文学女主,他拿不定主意,莫名的兴奋,不停地想着她会长什么样,和自己说什么,会不会和自己道歉说:“小远,妈妈对不起你”或者是“你爸爸不让我来看你,其实我真的很爱你”那样的话。

    他坐立难安,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件事,以至于到了周五,要见面的当天,本来就不怎么赖床的他更是一大早就从床上起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是简单的T恤和西装短裤,穿得和个乖乖的邻家小男生似的。

    “早,小秋。”

    秋驰远就不说了,季凌川则是因为匮乏的与女性打交道的经历有些莫名紧张,反倒是秋容成了起得最晚的人。

    “嗯。”

    约的时间是上午10:30,秋驰远想要装作不在意,但不时望向窗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放松点,凌川。”秋容看上去兴致并不高,坐在季凌川旁边和他十指相扣,懒洋洋地轻声安慰着他。

    “叮咚——”

    门铃响了。

    秋容开了门,秋驰远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似的看向大门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地,像是在看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无论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都总要看看过程和步骤,就算是错也要求个“死心”。

    “秋学长。”秋驰远的妈妈轻轻叫了声。

    “......”秋容盯着她,不说话。

    “秋总。”她改口了。

    “嗯,进来吧。”秋容淡淡地应了声,听不出喜怒。

    论年龄,她应当和秋容差不多大,三十多的样子,而她看上去也确实如此,岁月的刻痕虽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并不是苍老的象征,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知性。

    她并不显得非常柔美,并不是那种“贤惠”、“温柔”的妻子形象,从穿着打扮和面部表情来看,反倒像是事业有成的女企业家。

    这和季凌川对秋驰远母亲的猜想有些不一样,他以为秋驰远那一双灵动多情的眼睛是遗传自他的母亲,但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它们不像他母亲,也不像秋容,似乎是秋驰远从娘胎里变异出来的,独属于他自己的。

    初印象还不错,秋驰远的心略微向上提了提,按捺不住的希冀从眼中冒出来,就这样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她会喜欢我么?

    “直接进入正题吧。”秋容将他们带到了会客桌前坐定,像谈判似的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女人没看秋驰远,哪怕那么大一个男孩子杵在她面前,她都宁可低着头研究茶杯的花纹,都不抬头看上她的儿子一眼。

    秋驰远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她,从她一头茂密的黑色卷发到略有细纹的眼角。

    我的妈妈长这样啊,秋驰远心想。

    “我叫——”

    “我姓薛。”

    秋驰远想要介绍自己的话被女人打断,薛依旧不看秋驰远,叹了口气道:“就这样称呼我就可以了,小秋总。”

    这个称呼无疑是荒谬的,秋驰远还是个高中生呢,哪里能称得上是“总”啊。

    可它就是出现在了薛的口中,明确无疑地告诉秋驰远,她宁可用这样一个荒谬到有些滑稽的代称,都不愿意听一听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

    秋驰远不说话了,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冷得直抖,竟然下意识地去看秋容,在发现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似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和秋总认识在16年前......”薛见秋容没有打断她,便用没有感情的,仿佛完成任务一般的语气说了下去。

    16年前,薛和秋容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入学初,薛就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了秋容,他英俊、家世好,待人温暖热情,好似一个小太阳,不少女孩都喜欢她。

    后来因为朋友的朋友这样的关系,她极偶然地进入了秋容圈,并在那晚目的性极强地确定,秋容是个极佳的,能让她脱离当前阶级的“猎物”。

    她算好了自己的生理周期,终于找到机会,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给秋容的杯子里下了药,强迫他和自己发生了性关系,为了保证成功率,并不是纯然的春药,而是致迷程居多的迷药,秋容中间半醒不醒的,早上起来发现身边没人,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之后在学校里都没怎么见过薛,也没太在意,毕竟只有几面之缘,他只是有些奇怪于为什么自己会做春梦梦到这个不怎么认识的女孩,心想遇不到也好,避免自己尴尬。

    直到一年后薛带着孩子找上门来,秋容才像是晴天霹雳般醒悟过来那天晚上并不是梦,自己完全是被人玩弄在鼓掌心里。

    并且薛很聪明,她没有直接找秋容,而是带着孩子和亲子鉴定报告直接找到了秋容的母亲——杜婷韵,话不多说,直接开了一个价,军人出身的秋母不能接受最宠爱的小儿子被“强奸”的这种丑闻,加上薛开的价对他们家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所以当机立断地拍板,秋容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其他的反应,就莫名多出了一个儿子。

    后面的事,就和秋驰远没什么关系了,大抵就是薛签署了合同,约定好以后绝不会主动来找秋驰远,并用这笔卖孩子的钱回老家置业,混到现在也算是个小有成就的女企业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你的母亲,因为当年早就签过母子关系断绝书,文件应当在你父亲那里。”薛喝了口水,在白色的骨瓷茶杯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红印子,以这句话作为了叙述的终结。

    好像为了证明她的话,她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秋驰远哪怕一眼。

    “在你奶奶那里。”秋容用食指划擦两下杯子柄,漫不经心地更正了薛的说法。

    秋驰远说不出话来,西装短裤在这个天穿实在是有点冷了,他用同样冰凉的手掌摩擦了两下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由衷地感到自己就是个小丑。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到裘皓洁,他那桌面永远乱乱的女同桌,裘皓洁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有个会在家长会上能和她一起讨论帅哥的妈妈,成绩只能算是中等,但妈妈却高高兴兴地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她可能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吧,秋驰远想,而我是父母犯罪的结晶。

    起码是奶奶带人逼上门来,逼迫你在钱和我中选一个,而你选了钱呢?那倒还更好一些。

    他腮帮子动了动,明显地在咬着牙,手放在腿上攥得紧紧的,也像薛似的只盯着骨瓷茶杯看。

    “秋总,我可以离开了吧。”薛像是没看见秋驰远的反应,对秋容说。

    “凌川,她可能不知道怎么去地铁站,你去送送她,可以么?”薛来的时候是被司机接来的,走的时候却没有这种待遇,要自己搭公共交通走了。

    “好。”秋驰远最后抬头看了眼季凌川,里面密集的血丝让他心头一颤,知道此时要留下父子俩相处的空间,于是没多说什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橙子味的水果糖放在秋驰远面前,默默地带着薛离开了。

    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会记得秋驰远喜好的人只有季凌川,而他们的关系却偏生是最尴尬的“继母”和“继子”,多么讽刺。

    “哒”

    门阖上了。

    “小远。”秋容罕见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摸了摸他的脑袋。

    秋驰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攥住了季凌川放在他面前的水果糖,不敢看秋容,颤着声音难掩崩溃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讨厌我了。”

    秋容一直看他不顺眼,秋驰远是知道的,但他一直觉得是秋容的问题,因为秋容是个垃圾爸爸,讨人厌的爸爸,不合格的爸爸,他怨过,也因此而委屈过,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错误的源头,其实是他自己。

    秋容错了么?他被人强奸,按头认下了一个孩子,肯养自己已经是不错,起码在物质上从没短缺过秋驰远啊。奶奶杜婷韵错了么?如果当初她不拍板“买”下他,秋驰远可能就要被丢到孤儿院,或者她当时最宠爱的小儿子秋容就要在二十岁的年纪背上“被女人强奸”这种丑闻,从此在同龄人中抬不起头来。薛做错了么?是的,她错了,可是她也给了秋驰远生命,秋驰远没有办法纯然地怨恨给与他生命的母亲,即便她对他们的母子关系弃若蔽履。

    所以错的是我,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秋驰远不敢抬头看秋容,害怕在里面再次看到熟悉的厌恶,而他却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竖起浑身的利刺予以还击,心虚,没办法。

    “我是个错误么,秋容。”秋驰远颤声问。

    “小远,你还记不记得爸爸前天和你说得话?”秋容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抱了抱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肩膀,闻到少年身上清新的沐浴香气,有些心疼地紧了紧手臂。

    还专门洗了澡,他一定很期待吧。

    前天?

    秋驰远几乎不会再转的大脑艰难地开始回忆,想起了周三的那个雨夜,秋容在车里抱着他,在耳边说得话。

    “以后发生什么事都有爸爸在,不要怕,小远。”

    “真的么?”秋驰远的声音嘶哑地不像样,伏在秋容的肩头,闭了闭眼睛,眼里灼烧一般的痛感,却偏生一滴眼泪流不出来。

    “嗯,还有以前和你说的,不会讨厌你,小远,以后会一直喜欢你”,秋驰远抖得不像样,秋容只好又抱他抱得紧一些,承诺说:“以后也不会有其他的小孩了,爸爸只会有你这一个孩子。”

    以后会一直喜欢你。

    爸爸只会有你这一个孩子。

    你说的,不可以反悔。

    不可以...不要我。

    季凌川给的糖快被秋驰远的掌心捂化了,他终于放过了这颗可怜的糖果,试探着回抱住了秋容。

    “爸......”秋驰远向后退开些许,想要看清秋容的眼神,以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在骗自己。

    “嗯?”秋容拨了一下他长长了些许的鬓发,用拇指擦了擦他的英挺的眉骨,眉骨下的那双眼睛是一双天生的多情目,哪怕平常故意吊着眼的时候也不显凶,只有少年人特有的憨气,和谁都不像,是秋驰远自己的。

    秋驰远喘着气,内心对于自己父亲的欲念前所未有地蒸腾起来,他像是只不知足的小狼,要不断地试探他的底线,就是要知道,你对我的容忍,到底能到哪一步。

    如果知道了我是个喜欢自己父亲的变态,你的话还做不做数?

    来吧,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在欺骗。

    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的话,接吻的时候应该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吧!

    秋驰远陷入了一种魔怔般的偏执,偏激得想要去证明,哪怕最终的结果是秋容厌恶地推开了自己,也能得到一种鲜血淋漓的病态的快感。

    于是他恶狠狠地,孤独又绝望地最后看了秋容一眼,啃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