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

    第二十一天晚。

    没出什么意外的，小狗再一次造访了系统空间。

    “你......”小狗看着A09眼角的伤口，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对方和自己并不一样，在这里受伤甚至于死亡都是真实的，而自己却能完好无损地出去。

    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怎么都无法杀死的病毒？怪胎？异类？

    小狗不由得多想了点。

    弱小者的同情心，多余，且无用。A09不惯他的毛病，手腕一翻，几枚叶片和花瓣“铎铎铎”地射出，宛如子弹般击在了小狗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如果不是他躲避及时，这会儿已经成了筛子。

    很好，下手还是那么狠，你还真是一日不见...一点没变啊！

    小狗眼眨也不眨地拔去了手臂上插着的花瓣，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纯白色的花瓣已经吸饱了血液，颜色变得如火般鲜艳，反观伤口处则是泛出了失血的青白色，一片冰凉的麻木。

    每天晚上都要以各种方式被杀一次，这点“小伤”再也激不起他的反应。只见他一个闪身躲避开又一迭串的攻击之后，神情迅速冷淡下来，进入了和狼形态血脉技能——猎捕时刻如出一辙的绝对专注状态。

    一双冷静且锐利的眼牢牢盯住了A09，试图从他任何一个细微到像是呼吸那样的动作中寻找出破绽。

    A09喜欢这样的眼神，于是他在小狗不断逼近的步伐中不再使用远程攻击，一抖手臂，亮出了一把袖剑。

    今天是袖剑啊，小狗立刻反应过来，将注意力从可能会袭来的远程攻击中收回些许，转而牢牢注意着对方的动作。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像是袖剑这样的武器长度就意味着对方必将和自己近身搏斗。

    果然，对方脚下一个垫步，整个身体就以一个快的速度向自己冲来——

    “钦——”

    “嗑啦——”

    先是利刃碰撞声，随后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金铁划擦声，小狗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顺着对方的力道微微倾身卸力，以防像第一次那样因为手腕被撞麻了而被轻松除掉武器。

    小狗的短刃毕竟比起袖剑要来得更长，一路划擦下来眼看就要割断碰触到A09的拳头，以他们当前的速度来看，这一下若是砍实，恐怕A09半个手掌都要没了。

    小狗眼皮一跳，犹豫一瞬间升起。

    “唔——”

    蠢。

    小狗在捂着肚子倒下的刹那，清楚地看见对方的口型这样说着。

    A09收回膝盖，甩掉了半截断裂的袖剑，冲着面色发白的小狗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而后一个右勾拳，正中下巴——

    “嗯——”

    小狗被砸了个结实，仰面倒在地上，方才被击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这会儿正疼得眼冒金星。

    起来。

    A09靠近他，在小狗身上投射下一片居高临下的阴影。

    “可恶，看不起谁啊你。”小狗被这一拳打得从绝对专注的状态脱离了出去，眼冒泪光地爬了起来，将刀往胸前一横，整个人像是一只飞燕般扑向A09。

    勇猛有余，却失之冷静。

    A09在心里这样评价，腰向后一折，躲开了这一击，同时拉着小狗的手向前一递，再一个错身，轻松地破坏了他的平衡。

    小狗理所当然地刺空了，同时整个人眼前一花，脚下一顿，站不稳的同时肩膀一重，再一看，眼前的人居然已经不见了。

    去哪里了？

    在上面——

    他飞快地反应过来，可已经失稳的身体却不容许他再多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身体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矫健的飞鹰，而左手一点寒芒，带出瑟瑟寒风。

    结束了么？

    小狗闭了闭眼，袖剑毕竟是极短的武器，哪怕对方占尽先机，却也未必能够破敌于瞬息。

    还没有！

    在这倏尔一瞬，小狗的目光又重新犀利起来。

    发丝纷扬飞乱，A09忽地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咚——

    “什、什么——”

    小狗只看见对方左手的那点寒芒在眼中忽然急速放大，随后脖颈一痛，和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中。

    A09在袖剑封喉的刹那便将小狗送出了系统空间，手一卷，一根细长的金属链就被他甩出了“哗啦啦”的声音，连同着末端连接着的尖刃也被带得划破空气，发出“呼”得一声。

    谁和你说这是袖剑？天真。

    A09有点得意地将飞射出的剑刃复位，收了起来。

    ＊＊＊＊＊＊

    翌日早，小狗一脸懵逼地醒来。

    “被上了一课。”小狗下意识地揉了揉喉咙，不太爽。

    “对于大多数生物来说，上方确实是视线盲区呢，聪明的选择，揍一个已经乱了方寸的你，刚刚好。”A09照例让小狗将战斗的情况演示了一遍，夸起自己来毫不含糊。

    “你到底站在哪边啊，A！”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要足够小心，杜绝任何翻船的风险，小狗。。”

    “不要这么轻巧地岔开话题啊！”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小狗继续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进。手里从酒馆捡来的地图虽然对于月之森的标识不是非常详尽，但几个对于地图原主人而言似乎非常重要的节点倒是被标得很清楚，幸运的是，狼灵坟墓就是其中之一。

    小狗起得很早，天光熹微的时候就开始了自己一天的日常，到正午耀眼的太阳光斑透过阔叶林稀疏的缝隙洒下来时，他已经做完冥想，肢体微微冒汗蒸腾出热气，精神集中，眼神专注，一切都被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

    “钦——”

    利刃出鞘，小狗藏身于光，金光散落在他的小臂肌肉上，亮闪闪的。

    龙岩蛛，身形庞大，足有半人多高，腹部布满了黑色和深褐色相间的粗硬绒毛，八只粗壮的螯足上则是一圈一圈白色的条纹，头顶和胸部八只单眼呈环状监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时不时有猩红的光芒在其中一闪而过，配上锐利的毒牙，让人san值狂掉的同时，更不寒而栗。

    这样的生物无论放在哪里，都可论得上是一方霸主了，此时它就静静地横亘在小狗的必经之路上，一对对歹毒又阴森的眼睛对这只将要一头撞入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的小狗虎视眈眈。

    整个区域都布满了白色的蛛丝，粗粗壮壮，黏黏糊糊的，挂了不少动物的死尸，在寒冷的天气中呈现出一种冰冻的状态。但隐藏着致命杀机的陷阱却远不止如此，小狗的眼睛一眯，敏锐地发现这些一大根一大根的蛛丝并不是一根，而是无数股缠在了一起，而在他们的空隙中，则布满了不计其数的细小丝线，每一根都只有头发丝那么细——还得是细软发丝，潜藏在粗壮的蛛丝股之下，十分难以察觉。并且这些蛛丝也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在特定的位置形成结节，而后勾连到龙岩蛛腿部的感知绒毛上，这样，整个区域可谓是尽在龙岩蛛的掌握之下。

    小狗若是想过去，不碰到这些丝线是不可能的。

    “难办了啊，A，也不知道刀能不能砍断这些丝线。”小狗切换回了人类形态，狼的形态对于体型如此庞大的蜘蛛根本无从下口，反倒是人类形态能使用武器，相比之下更容易取胜。

    “你说那些狼是怎么上去的呢？脚踏祥云？还是遁地术？”小狗思考了一下，没想出结果，倒也算了，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力量体系很多，说不定还真是什么传送法术之类的，琢磨半天也是白琢磨。

    “丝网本身并不可怕，虽然有些难缠，但是用火，用刀，并不是全无办法，仅仅是速度慢一点罢了。”小狗捡了一段地上的丝线，发现虽然上面密布着一些胶状的黏液，以至于用火只能凭借高温燎断丝线，而不能形成燎原之势，但这正符小狗的意，别忘了这里可是森林，如果仅仅因为“我想经过这里”这样的原因，就制造一场森林大火，迫害万万生灵，小狗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危险主要是来自‘听’到了动静赶来的蜘蛛，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控制它的行动，只要让他不要在我破开蛛网离开这里以前赶过来就可以了。”小狗盯着远处看上去动作慢吞吞的龙岩蛛，手心出了点汗，他已经不会看见只老鼠都吓得大叫了，但这不妨碍龙岩蛛本身还是能够给他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况且人家长这样本身就有震慑对手的功能。

    “...A？”A09很久没说话，小狗不由得唤了他一句。

    “我在，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你进步很多，各种方面的，我为你骄傲，小狗”

    “...唔......”小狗有点不好意思地含混了一声，心说都是因为有你在，才有了今天的我。但这份肉麻话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藏在心底，人的成长好似必然伴随着羞于表达的小别扭，甚至对小狗来说，不轻佻地表达真情实感似乎还要更加困难一些，脱离开了现代各种夸张而言过其实的“比心”手势、“爱你”的直白情话，感情和爱不再是廉价到可以随意宣之于口、分配给陌生人的东西，而回归了它应有的价值。

    “他看见我了，好像在等我进去”小狗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蹲守了一会儿以观察对方的习性，又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枯木树干，用火源燎成滚烫的木炭，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随后向着那巨大怪物的身边奋力一掷：“智力好像不怎么行，再试试他的反应力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越来越像是一只狡猾的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