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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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思不尽,琼琼欲竭,他念那黄昏水,寥寥何归…… 女子浅吟低唱,微弱的尾音欲歌欲泣,唱腔婉转悠扬,飘荡着。 像一艘静静漂浮在光波里远航的小帆行至在虚无缥缈的前路。 路的尽头划过一条江河天际的分航线,牵引着他的灵魂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从未有过这般轻松,透亮的感受。 灵魂与肉体一点点分离,这一生的罪恶与沉重似乎都随着肉体消离而化为虚无。 而那束缚着,困侑着他的牢笼被恶狠狠的撕破开一个缺口,灌进温热的细流。 星河淡淡,古琴声从很远传来,不疾不徐,荡开了东山之上的白云,一切平和而沉静,正如李赋清此刻的心境,他伸出手,等待着,迎接属于他的安谧,唯有那一点不协调的箫声始终令他不得安生,船只也受了影响,漂浮的愈发缓慢。 他蹙起眉头,却仍紧闭双眼沉浸于此,不愿脱离。 再长的路也有尽时,他脑海有个声音在引诱着他,向前,再向前,直至他一只脚已然迈向了尽头的山口,其间一直隐隐藏匿的箫音却在此时横刀而出,毫不消减悲戚之色,迅猛又急促,犹如狂风骤至,雨线倾洒。 让人听罢两厢驳逆的曲调撞击着,荡漾的音波冥冥之中激起了一丝悸动,揪的他心口猛地一痛。 “别走。” “阿清!”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舍和无奈,颤抖着并不连贯,却引起了最大的风波,李赋清一只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蹲下,脚底的细帆随之剧烈倾倒,激起一股巨大的浪潮,他触摸不到自己,却能直觉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痛楚。 那似曾相识的声线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硬生生将他的船只拽回金戈铁马的嘶鸣里,远处不再是山川,而是刀光凛凛的荒漠战场,他猛然睁开双目,却看不清任何事物,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息。 而女子的戏词也不知不觉叙念到了尾声,变得怨恨异常,不再满含依恋与劝慰,拔高的尖叫引得山崩海啸,碎裂的岩石滚滚而落,像是炸裂在船尾,不太结实的木板顿时崩出裂纹,重重沉入湖底。 李赋清脑中此刻分割成两方景象,一面嗡嗡铮动的七弦音调柔和,身后却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狱火,哀鸣嘶喊从山口深处一声又一声传来。 黑漆的魔爪从四面八方伸出,拽紧他身体各处撕扯,只剩下半个腐烂头颅的女子趴在他的肩膀,一句又一句恶狠狠催促着,试图将他拉入正在轰塌的山窟。 而另一面尖锐的箫声却引升起耀眼璀璨的烈日,犹如佛光普照,将本应缠斗血腥的战场渡上一层金色,晃的人看不清一切景象,只能感受到温暖,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喃喃低颂起了佛经。 他被分成两半,一半的灵魂在狱火焚烧下痛苦的无声嘶吼,情至癫狂,另一半在佛光的照耀下冷淡阖目,双手虔合。 “李赋清,你命不该绝。” “李赋清,你就是个累赘。我到底为什么生了你这样的孽种啊……呜……” “李赋清,你对得起本官这些年的教诲吗?” “赋清,如今朝中参你的折子太多,要朕还如何护你周全。” “李赋清,连你这样的都能去修仙,那我们,岂不是直接坐地飞升啊?哈哈哈哈哈。” “哎,你想修仙?去找李赋清呗,嘻嘻。” “他啊,算了吧。一天阴恻恻的,像个…” “啧,小点声,让他听见又得发疯。” 李赋清… 李赋清…… 李赋清……… 谄媚、恶意、狠毒、尖锐。 讥讽、训斥、贬低、辱骂。 一生中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汇聚于一刻,而他只是轻轻抬起头,瞳孔没有半分情感。仿佛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说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知何时,擂鼓不再敲响,日光垂落淡化,古琴布满灰尘静静地放于石窟当中,琴弦已松断,长萧被扔在一堆乱石里,到处都是划痕,两处景象合二为一。 这里是他的灵海,早已荒芜枯竭的灵海,他似乎,被困在了这里。 李赋清站在残缺的船头,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没有丝毫作用,呼喊无声,张目无物,甚至连方才的幻境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只留下一只船,和无尽的虚无。 李赋清本应随着肉体的破碎而投胎转世,亦或是灵魂也被一同摧毁,消失在天地间,但不知为何,他反而超反常理,停留在了他的灵海中。 到这时,他反而平静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回远处,闭上了眼,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三万年。 此消彼长,万物更生。天离世界已然熬过了那场劫难,灵气也开始逐渐恢复。 李赋清也终于等来了一丝光亮,某一刻,源源不断的荧光不知从何而来,前仆后继涌向他,先是五感,再是四肢,最后是意识,他缓缓睁开眼,望见的是辽阔天地,碎雪如絮,山峰高耸,松柏落了片白,树枝摇晃抖落着风霜。 他不太熟练的起身,一丝不挂,身形歪歪扭扭,每一步都要停下去细细看察周围,步履蹒跚的如同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好奇却如初生的稚童。 一路从无名山而下,行过黑夜轴转,眉目挂霜,脚底刺满了碎石,肢体冰冷僵硬,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身后遥远的路途,他才迟钝的反应到,他又回到了人间。 满是苦难的人间。 他在灵海中没有现世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为了打发时间,那些时日从未停止过思考与修行,哪怕那些记忆让他不断痛苦,哪怕体内的灵气一分一毫也汲取不到,也许是他心底不为人知的傲气与决绝。 他不允许,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生不得死不能的游混下去,李赋清一直期待着重新步入这个世界。 而今一朝醒来如梦成真,他反而神思不明,又恐惊梦一场。 凛冽寒风吹乱他乌黑如墨的长发,一双锐凤惫懒微阖,双手背在身后,他能感觉到,灵气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复苏,冻结的血液也终于开始正常流动。 他真的回来了。 还未等他细细品味心底里的感受,身后突兀传来一声女子娇呼,紧随着便是纷纷踏雪声,不过多时一张偏过去的羞红俏脸便凑到了眼前。 白皙柔荑伸出,扬着张看起来着实厚重的斗篷,此时她高高将其举起,过矮的身高让她做这动作之时显得有些吃力,李赋清低了低眉,看着才到他胸膛的少女,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半分没觉得自己赤裸着身体有何不对。 而那女子也奇怪的紧,不说话抿着唇,耿直的扬着双臂,只是那双明亮瞳孔飘飘忽忽的转了回来,带着李赋清看不懂的感情,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女子穿着华丽,鹅黄褶裙垂坠在鹿皮靴面上,扬起的袖口内里仔仔细细熨缝满了细绒,裹着一圈白貂围颈,发髻钗上只金雀,此时被光晃的一闪一闪。 两人相对无言,少女忍不住先开了口,脆生生的唤道:“仙、仙人,都是如你这般不穿衣服的吗?” 李赋清漠然,抬手接过了斗篷披在身上。 ……时间过的太久,他竟连这点常识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