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掩埋的记忆 下【 坦白 哭泣 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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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冰惊愕失色,说不出话来,严管垚的身体挂在他身上,缓缓下滑。他机械似的往正在涌出血液的地方摸去,有一个硬物插在小腹上,僵硬地低头一看,是把水果刀。 严天垚低着头,浸在汗水里的刘海遮住了双眼,他双手死死抓着严冰捂在他伤口的手,三只手都染上了鲜红的液体。 “你……为什么……”严冰说不出话,声音和沾了血的手都在抖。 急救车呼啸着开进棚户区,响彻天际,车顶旋转的红色灯光照进黑暗的角落,所有人都知道最深处那座低矮的瓦房出事了。 严冰坐在急救车里,神色凝重,染血的手紧握着严天垚的手,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安心——起码人还在。 这一次严天垚的举动着实吓到他了。 他为什么会有轻生的想法?他没心没肺、毫无牵挂地活着,怎么忍心离开这个花花世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居然有自杀的勇气。 当初,严天垚欠了一屁股债,还被严冰弄得无法勃起,不管前面后面,身体没少受罪,这些哪个不比那张照片更摧残人心,衣服都没脱,脸又打了马赛克,严冰实在不理解严天垚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张这样的照片去自杀。 还是说之前严冰做的一切他都忍着,实在忍无可忍,照片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严冰在刺耳的鸣笛中思来想去,还是没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最后恐慌的目光落在严天垚没有血色的脸上。 推进急救室后,严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发呆,今天本来是美好的一天,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还在思索严天垚为何自虐,想得脑壳疼。现在父子俩的处境已经够惨的了,奈何跌入的底谷仿佛没有尽头,总有更坏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幸亏那把只是小型水果刀,还插偏了,没有伤到脏器,严天垚不久后就被推了出来。 严冰快步跟着推车,他已经很久没来公立医院了,虽然身上没多少钱,他还是急着问医生:“你们医院有单间病房吗?” 医生匆匆看了他一眼,说:“这个我不清楚,得去问住院部的人。” 严冰马上调头,赶去住院部办理入住手续,定到了一间单人病房。 他和一位护工把严天垚搬到病床上,严天垚还处在麻醉昏迷中,左手挂着吊针。 单人间也算VIP病房了,但无法和高档的私立医院比,一些日常的洗护用品都没有,严冰又去大采购,吃的用的堆满了病房。 窗外天蒙蒙亮时,严天垚醒了,盯着天花板上刺眼的日光灯,恍如隔世。 看了十秒,目光才聚焦了,虽然昏迷了,但一路上发生的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直到被注射麻醉后才失去了知觉。 他掀开被子,撩起病服,小腹上贴着白色的纱布,有点渗血,麻醉过了,刀口钻心得疼,这些他都能忍。 严冰趴在床边睡着了,看起来很累,眼镜歪在鼻梁一边。他伸手,小心地帮他摘去眼镜,但轻柔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严冰。 “爸!”严冰猛地竖直腰背,他抓住他还拿着眼镜的手,“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疼吗?” 疼,那可是在小腹开了洞,不过严天垚强忍着摇头,声音虚弱:“还好。” “医生说手术6小时后才能吃东西,”说着严冰望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剩三个小时,等时间到了我去买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严天垚摇头:“白粥就可以了。”说完抽出了被严冰握紧的手。 严冰又握住:“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没有。” “别骗我了。” “我只是一时冲动。” 严冰没再追问:“等你想说时再说吧。” 严天垚低下头,没死成就觉得像胡闹,本来生活就拮据,手术费和住院费……想着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高档水果上,小声说:“水果什么的就不必买了。”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除了担心钱,严天垚胆怯地瞥了眼严冰,上次发烧在VIP病房,后穴差点被严冰搞废了,他又支支吾吾的说:“怎么又是单间?普通病房就可以了。” 严冰用纸巾擦着眼镜,猜到了他心思:“我以为你会有什么话对我说,单间不用顾虑——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严天垚突然想起那把锁,他现在有伤在身,如果可怜巴巴地求他,他会开锁吗? “那个……严冰……” “嗯?”严冰应了声,戴上眼镜。 “能、能把锁打开吗?”严天垚摸了摸胯下,抓着尖硬的贞操锁没放。 本来严冰肯定会讨价还价,如果他说出隐瞒的真相他就开锁,但他隐隐觉得在不知事情轻重的情况下还是别再惹严天垚生气了,再出现什么过激的行为就难办了。 他凑近严天垚,由于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他俯身帮他脱了裤子,闪着金属寒光的锁愕然出现在眼前,他边开锁边说:“一二一,顺时针一圈逆时针两圈,再顺时针一圈,记住了?” “嗯。” 啪一声,锁开了,严冰拿下锁放进包里。小鸡鸡快变得比大腿根的皮肤都要白了,又萎缩了些,龟头缩得很里面,包皮显得有点长,蛋蛋像两颗小巧的玻璃弹珠,挂在软绵绵的根部。 严冰开锁后没有碰到性器,而是帮他穿好了裤子。 被看了下面,羞耻心还是让严天垚脸红了,以前只要开锁,严冰肯定会摸几把,掐Q弹的龟头,捏阴囊里滑动的睾丸,这次居然这么守规矩,连碰都没碰。 严冰眼神示意,看了眼水果盒子:“有胃口吗?” 严天垚摇头。 以严冰对父亲的了解,若要等他开口那是不现实的事,他本来也不是个外向坦诚的人,可再刺激他,又怕他捅自己。 他只能来软的,求他:“爸,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乱说的,你有什么事我是不知道?你的身体……”一切,都是我的,“爸,看着我,告诉我吧,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严天垚扭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终于碰在一起,“没什么好说的,就像你说的我就是个烂人、贱货,什么都不是。” 严冰倒抽口凉气,心烦意乱地说:“我说的都是气话。” “不用解释,我确实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严冰实在不理解,提高的音量中带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总喜欢摆烂?从我小时候起就这样,明明我们可以过得更好!你除了这张脸,我他妈都不知道到底喜欢你什么!” 严天垚长叹一声:“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好,连自杀也做不好,我该拿一瓶硫酸泼脸上,毁容了也好,你也不必为对我的感情而烦恼了,就把我丢在那间小房子里过完一辈子吧。” 严冰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你真想这么过?” “我这样的人只配这么过。”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严冰气得站起来,他没有耐心等待了,更没心情哄他,“说,告诉我!不然我、我……”他的手伸到被子里,捏住了阴囊,“我不想伤害你,如果睾丸裂了,你连射精的高潮都体验不了了。” 最终,还是动手了,严冰很懊恼,他揉搓着那两颗阴囊:“你他妈再不说,指不定我就在这儿操你。爸,玩了你这么久,你屁眼还没被我操过,想尝尝我鸡巴的味道吗?啊?” “不要……”严天垚疼得夹紧腿,把严冰的手也牢牢夹住,“你说过不会碰我的……” “说!为什么那么做?!”严冰只是在威胁他,他解开皮带,作势要拿出性器,其实他根本还没硬,“我已经硬了,再不说的话——”他捏着阴囊的手加重了力道,“——不能勃起了,难道你还想无法射精?” “啊……”严天垚的大腿在抖,下体的痛感已经超越了伤口的,他大口呼吸着,叫嚣起来:“我、我的第一次不是张少亦!!” 严冰猛地停手了,在对方的喊叫中脑子卡壳——第一次不是张少亦?第一次是他理解的第一次吗? 严天垚哭哭啼啼的:“放手……不要碰那里……” 严冰收回手,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反正这个男人也没把他当爸,身体被他糟蹋成这样,再烂也无所谓了。严天垚舔了下嘴唇咬破的伤口,旧日的伤疤被撕开了:“我不是土生土长在棚户区的,是跟着家人一起搬过来的,那时还有我父亲同行的工友,差不多七八个人。我父亲生前是包头工,因为棚户区要建一座商场所以来了,那座商场造了差不多一年,也是我最不愿想起的一年……” “晚上我会去送饭,那天我爸不在,和他工友去吃夜宵了。我、我被他几个朋友留了下来,他们拉着我在工地搭建的简易房里喝酒,我拒绝了,因为一喝就醉,我那时也有老婆了,她正等着我回去。” “他们还是拉着我不走,发生了些肢体冲突……”严天垚说到这里脸色痛苦,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被子,仿佛在与魔鬼对视,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低声抽泣。 结合他的描述和反应,以及那句“第一次”,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严冰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所有的记忆被打乱了,他无力又愤怒,坐到床上抱紧严天垚,不知该说什么。 严天垚躲在被子里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很闷:“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赌,赌谁射得最快……我疼晕了……但我迷迷糊糊感到他们还在继续。直到天亮我下面已经不成样子了,也站不起来,只能爬到他们的厕所里洗干净……我真的很脏!” 严冰听得心揪在了一起。 “回去后我以为一切结束了,可是不久后,其中一个人来找我,说拍下了我被强暴的照片,如果不给钱就发给棚户区的所有人。我只能答应,他张口就要十万,说给了钱就销毁照片,等商场竣工他们就走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我哪来那么多钱,我只能去赌,那是我第一次进麻将馆,我用仅剩的两万块存款做押注,当天就翻了两倍……我就这么边赌边打零工,陆续给了他们十万,好在那人没有耍我,他当着我面把照片删了,好在他们没再碰我……商场建好后,那群人消失了,真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严冰虽面无表情,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强做镇定,冷声问:“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说开后,严天垚好受了些,严冰安静地听着,看似没有太大反应,他摇头:“早不记得了,也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被多少人……记得那屋子里有八个人。从那天起,我就很讨厌自己的这张脸。” 严冰收紧臂弯,拉开被子,见他被闷得满脸通红,脸上还都是鼻涕和泪,他用衣袖帮他擦了下——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 难怪他走路喜欢低着头;难怪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难怪他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也正是那家麻将馆救了他,所以那里对他来说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严冰几乎是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严天垚叹气:“我是你爸,这种事怎么开得了口……” “所以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严冰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拳捶在额头,“从那些人身上你学会了不反抗,对吗?” 严天垚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某处:“嗯,越反抗就越疼,他们就越开心。” “我、我并不想那么做的!可是你……”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严冰急红了眼,心乱如麻。 “告诉你只会让你觉得我更恶心,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希望?能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没钱就去赌,需要解决生理问题就去嫖,儿子赚钱了愿意花在我身上,我就享受……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领养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所以在有生之年做了次人。” “爸……”严冰抱紧他,明明眼睛已经湿润了,却干涩得难受,“爸!严天垚你他妈别这样!” 严天垚泪眼朦胧:“千错万错就不该领养你,你要的我都给不了。” 严冰激动得后背剧烈颤抖着,哽咽地问道:“你后悔了吗?” 终于全都说出来了,严天垚反而逐渐平静下来:“不后悔,我只后悔自己还是做得不够绝,让你喜欢上了我,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抚摸着严冰的头发,从没这么温柔过,“在一个烂人身上浪费感情,还要被人耻笑有这么个没用的爹,任我怎么打你骂你,你都不走,还是回来叫我爸……随便去哪里认个爸,都比待在我身边强——你说你傻不傻?” 严冰无法控制地大哭,狠狠咬住被子,忍着不发出声音,怀里人帮他擦眼泪:“不是爸爸不爱你,是爸爸不敢爱你。” “别说了!!”严冰吼道,他用力吸了下鼻子,呜咽着重复道,“求求你别说了……” 严天垚自嘲地苦笑:“我的爱廉价又肮脏,谁会要?” 严冰泣不成声,“别说了……” 严天垚突然想起了张少亦,因为之前的经历,所以他知道男人之间的那些事,也更容易接受和男人上床。他知道严冰很在意这段短暂的恋情,他解释起来:“我和张少亦……他很好,他是第一个让我感到自己不是长着一张惹是生非的脸,我感激他,所以他想要我就给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一直掌握好两人之间的距离。” 严天垚继续帮儿子擦泪:“那不是爱,是感激。” 严冰哭得头昏眼花,急需冷静,他竖起来灌了口矿泉水,随后抱紧严天垚凝视了足足一分钟,最后一字一句地说道:“爸,对、不、起……” 严天垚似是欣慰地嘴角微微上翘,“不嫌我脏吗?” 严冰沉默着摇头,男人的手又摸上他的脸,第一次看见严天垚眼中透露着慈爱,忍不住眼眶里的泪珠又在打转,他捂住他手背,感受着潮湿的手心,忍不住脸颊往那只白皙的手上蹭。 严天垚叹气,望着这间单人房,“我的伤不严重,明天就出院吧,浪费钱。” 严冰声音嘶哑:“住着,我有钱。” “你哪来的钱?” “爸,你就别管了。” 严天垚轻轻推开他,除了小时候那会儿,他还从来没见儿子哭过,他颇为新鲜地打量着那张泪脸——原来这么大了,他也会哭。 严冰难为情地一边用被子擦泪一边避开父亲的目光。 严天垚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头顶,感慨道:“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出色的儿子。” 严冰抬头盯着他,很想吻他,但还是克制住了,他把手伸进他后背的病服里,爱抚着光滑凸起的蝴蝶骨,修长的睫毛沾着泪珠,忽闪忽闪地:“我爱你,爸,儿子爱爸爸那种;我也爱你,男人爱男人那种。” 后半句令严天垚沉默了,他别过脸,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