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一周过得太久了，这一天也过得太久了，这一个晚上更是让张辰觉得度日如年，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失眠、头疼、胸闷，甚至连下面都一直不舒服。 张辰闭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有小人儿在跳来跳去，跳得他的头快要炸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这个状态，根本睡不着，黑眼圈胡茬全都出来了，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只是机械地上课下课然后躺床上接受小人儿在脑子里跳来跳去。 吴畅第二天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是张辰一坐下就趴着睡觉，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下课铃一响就站起来走了，跟他说话也像没听到一样，总是在麻木地嗯来嗯去。 也就过了两天，吴畅终于忍不住了，下课之后拉住了张辰。 “你这几天怎么了，鬼上身了？” “嗯？”张辰迷蒙着眼看着他，喉咙里干涩得很。 “你是不是感冒了？你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虽然你帅，但是好歹你胡子刮一下吧？想转型了？”吴畅脸皱成一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张辰条件反射地往后猛躲了一下。 吴畅的手停在半空，他有些疑惑，收回手问：“你怎么了，我手不脏，碰都碰不得了？” “不是。”张辰笑了一下。 “别笑了，跟死了....算了算了，兄弟带你出去耍耍，只要透了气，甭管你什么毛病全得好了。”吴畅也不在意，推着他往外走。 “我不去。”张辰双腿用力想抵住他，但是根本没力气，还是被一路往外边推。 “哎呀，去呀！我看你都要死了，什么毛病也不跟我讲，你哥也不管你？” 张辰脖子一抽，这几天沉寂已久的血液突然沸腾了两秒，烧得他眼眶开始发热。他很想跟吴畅说以后别再提那个人了，但是他又开不了口。 吴畅揽着像僵尸一样的他往校门走，在路上遇见了于辛。 “欸欸欸，刚说到这个就遇到了，”吴畅举起手挥了两下，用胳膊肘怼了怼张辰，“你哥买那么多衣架干嘛？” 张辰全身沸腾的血液突然之间凝固了，他的脚钉在原地，想跑却又腿软，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得没感觉了。 于辛也看到了他们，有些意外，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在学校里遇见过。他看了一眼张辰，然后冲着吴畅笑了笑。本来他没准备停下来，但是吴畅硬拽着张辰往他跟前走，他不得不提着两把衣架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哥，你买这么多衣架干嘛啊？”吴畅根本没看张辰，所以也就忽略了他越来越僵的脚步、越来越白的脸和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噢，衣服有点儿多，发现衣架不够，去买了点儿。”于辛说得轻描淡写。 张辰盯着于辛的脚尖，双眼发直，他攥着裤子，只恨为什么刚才没有跑掉，恨为什么现在自己没有晕倒，恨为什么于辛要现在买衣架，恨吴畅为什么硬要来和他说话。 “你不是...”吴畅看了一眼张辰，又回头，“你现在....” “我这段时间住宿舍，有点忙。”于辛笑了笑。 “哦哦，我们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呢，哥要不要一起？张辰不知道咋了，这两天要死不活的。”吴畅有点担心地揽住张辰的肩膀。 张辰抖了一下，没躲开。 “那你们去玩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于辛后退了两步。 “那行吧，那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玩儿啊哥！”吴畅拍了拍张辰的肩膀，笑着说。 于辛点点头，又后退两步绕到吴畅那边走了。 吴畅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儿怪。他偏头想跟张辰说，张辰却挣开他的手慌张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就跑了。 吴畅气得半死，撒手回宿舍了。 张辰一路小跑回家，锁了门就瘫在沙发上喘粗气。 今天遇到于辛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两天他的情绪也还没有恢复，突然见着于辛他有点儿恍惚，仿佛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之前的一幕幕又那样清晰。 本来他这两天只是有点儿失魂落魄无法面对现实，根本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但是今天于辛仿佛是真的要做到他说过的那些了，连走路都要绕过他。想到这儿张辰又开始生气，凭什么那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总是能做到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几年前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所以说的喜欢自己根本就是骗人的吧！这种人真的有感情吗？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在这里焦虑胡思乱想！ 张辰越想越气，跑到厨房想把于辛的酒拿出来喝掉。结果一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上周他买的两个橙子蔫不拉几地蹲在里边。 张辰终于绷不住了，他猛地摔上门，坐在地上大哭。好像这一次于辛是真的决定要离开他了，比上次更彻底。 为什么呢？张辰不懂。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做错什么，于辛突然不理他，三四年时间，他每一天都想和他和好。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逗他开心，最后热脸贴冷屁股多了才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次两人和好他多开心啊，所以表现得患得患失有错吗？ 比起上次的突然冷战，这次更离谱，告白然后决裂？张辰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还能接受吗？ 哭声突然一滞，张辰脑子里的一根弦断了。刚才那一秒他都想到两人在一起之后亲热的场景了，而他却没有任何心理不适。 他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抽噎了几下，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同性恋”三个字，页面跳转，还没有加载出来，铃声响起，他突然惊醒，倏地把手机丢开了。 无人接听，手机自动挂断。张辰瞪着它，过了十几秒手机又响起来，张辰过去看，是陈婕的电话。 张辰清了清嗓子，接通后叫了声“妈”。 “辰辰啊，声音怎么啦？感冒啦？”陈婕一听就不对劲，瞬间开始紧张。 张辰刚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他吸了吸鼻子，想憋住，但是根本憋不住，小声抽噎起来。 “怎么了辰辰？怎么了跟妈妈说，”陈婕的声音高了几度，“于辛呢，你们在一起吗？你现在在哪里，在家里吗？” 张辰呜咽了两声，语不成调。 “我给于辛打电话让他去找你，你现在在哪里啊？”陈婕有些着急，小声跟于永年说让他给于辛打电话。 “别打！”张辰突然大叫把陈婕吓了一跳。 “怎么了辰辰？” “你别给他打电话，”张辰掐着手心，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我没事，妈，最近上课压力有点大而已，你别打扰于...他了，他最近做实验挺忙的，我在家里我没事。” “真的吗？”陈婕有些犹疑。 “真的真的，妈，我就是有点儿焦虑，我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张辰一边说一边打开微信，“咱俩打个视频，我真的在家里。” 接了视频张辰在家里绕了一圈之后陈婕才放下心来。 “你这孩子，把我吓一跳。” “对不起，妈，我就是心里有点儿难受。”张辰蜷在沙发上，把摄像头对着地。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有事儿就跟妈讲，别觉得害羞害怕。在我们这里呀，没有什么大事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们只希望你们两个健康开心就行了。学习有压力就多休息休息，身体重要知道吗？”陈婕松了口气，确定他安全就行，也不在意摄像头里有没有人。 张辰闭着眼，眼泪又流了出来。 “听到了吗？”陈婕又问。 张辰“嗯”了一声，轻声问：“你打电话要说什么？” “你三表姐下个月底结婚，问你们回不回呢，十二月底，请假的话连着元旦还能在家玩几天。”陈婕说。 “噢，我不回去了吧.......”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回事，于辛也说不回来。”陈婕嗔了一句。 “啊...嗯...不回去了，这学期课很难，不认真学期末要挂科了。”张辰笑了笑。 于永年在那边说：“挂科就挂科嘛，没有挂过科的大学是不完整的。” 陈婕骂了他几句，两人小声拌起嘴来，张辰嘿嘿笑了两声。 “那不回就不回吧，反正平时也没多亲近，”陈婕也没有强迫他，临挂电话时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起来，“有事记得说啊，没什么大事儿，有什么还不能跟妈讲的，小时候你天天什么都讲，现在倒是什么都不说了。一个学习就把你压垮啦？抽抽嗒嗒的，以后可怎么办哟。” 张辰笑不出来，嗯嗯啊啊应付了几句。 挂了电话后他盯着灯发呆，陈婕刚才那句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想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不会说出那句话。 他拿过手机打开浏览器，之前的搜索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粗粗扫了一眼就关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于辛问他的那句话——你受得了我和别人在一起吗，受得了我和别的女生，或者男生上床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勃起了。 这个反应让他有些慌，他并紧双腿，却又无法控制地想到那天于辛弄他的感觉，不自觉地搓了搓腿。 ——你受得了我和别人在一起吗 受不了，张辰闭上眼默默说。 ——受得了我和别的女生，或者男生上床吗 受不了，张辰又在脑子里回答了一句，手伸到下面握住了翘起的性器。 他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好像那通电话之后自己就开始放飞了，好像已经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了，好像就是要做点什么，无论是什么，无论自己能不能接受，无论别人能不能接受。不能做的事情他越要做，就比如现在—— 他弯着膝盖，握着性器缓缓套弄，但是没什么感觉，他又逐渐施力，握得紧紧的，又重又快地套弄，又有点儿疼了。 其实只有刚开始那一阵快感而已，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干这个了，准确地说他又开始害怕了。他停下动作，手放在性器上，于辛的问句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子里响起，仿佛在催促他，又仿佛在嘲笑他。 张辰抿着嘴，把阴茎按在小腹上，连着阴囊一通乱揉。有了点儿感觉后又握住龟头连揉带搓，就着渗出来的水的润滑，用力撸了一会儿后射了出来。 他没有用纸，被子床单被射得一团糟，腿上肚子上全是黏糊糊的，很难受，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起来换床单了。 歇了会儿后，他扯过被子蒙住头，蜷起身子抱住双膝，流着眼泪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他睡到下午才行，上午的课都没去上，吴畅给他发了一大串微信，还打了几个电话。他看了看，关了手机闭上眼睛醒觉。 昨天晚上那通自慰让他心烦意乱，比之前于辛做的那些更让他害怕，就是从孙倩到他家那天开始，一切都变得很不对劲。 想到孙倩，他又睁开眼，打开手机给吴畅发消息。 ——你有片儿吗？ 吴畅估计就等着呢，直接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谁啊？” “你爸爸，”张辰嗓子难受，不想说话，“感冒了，打字说。” 说完挂了电话。 吴畅又开始发微信。 ——你是不是鬼上身了？这几天就要死要活的，今天失踪半天一张嘴就找我要片儿？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别对我兄弟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你只知道片儿，今天上午点名了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不关心，你只关心你的片儿！！！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要片儿了？ 张辰被吵得头疼，回了一个“。”，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有点儿难受，他闭着眼发了条语音。 ——滚蛋，到底有没有，有就赶紧发我邮箱。 吴畅估计气极了，几乎秒回。 ——你是不是玩儿我呢？打电话你说不想说话，聊微信你他妈发语音？ 张辰没回，过了一会儿吴畅发消息说已经发了，他才眯着眼打开邮箱，不多，只有三四个，名字看着都挺正经的，他随便点开了一个。 是个有剧情的片儿，他耐心等了五秒钟，屏幕里两人还坐在沙发上聊天，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像在开会一样。他皱着眉把进度条拉到了中间。 两个人还在沙发上，只是现在全身赤裸，女人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条腿挂在男人的胳膊上，近乎180度。男人喘着粗气抓着女人的屁股慢慢地动，每一下都抽到只剩个龟头在里边，然后再慢慢插进去。 张辰皱着眉坐了起来。 镜头拉近，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到细节，被阴茎撑大的阴道，被混浊液体沾湿乱成一团的阴毛，还有缩成一个小圆点的肛门。男人抽出性器，阴道回缩，两瓣充血涨红的阴唇合拢，阴道口没有缩紧，外围还泛着光，应该是体液。性器离体的那一刻，女人吊着嗓子呻吟了两声，然后手滑到下面，摸着阴蒂揉起来，阴道口一缩一缩的。 张辰干呕了两声，猛地丢开手机，打开房门冲到了卫生间。但是在马桶前蹲到腿都麻了也没有吐出来。 他咽了两口口水，确定真的不会吐了才站起来。果然就是一阵眩晕，他扶着洗手台站了一会儿，好转了才打开水龙头漱口洗脸。 收拾完后他回到房间，视频已经放完了，自动返回封面暂停了。只是视频封面也是两个白花花的肉体抱在一起，他又想起来刚才看到的细节，胃里一阵翻腾，他摸着喉咙关了视频。 吴畅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片儿的质量好不好，见他没回又很猥琐地问他是不是正在释放压力。 张辰盯着消息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一颗心猛地下坠，坠到他又想吐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饭，应该是把胃搞坏了，这会儿见着什么都想吐，更何况这么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一定是这几天生活不规律，把身体搞坏了，他点点头，把手机扔到床上，拿上衣服去洗澡了。洗完澡后又点了个清淡的外卖，打开一个喜剧片边看边吃。 一直到晚上，他觉得自己已经调整好状态了，心情也好了，饭也吃了，觉也醒了，头不疼了，人精神了，肚子里现在暖烘烘的舒服得很。 然后他坐到床上打开了另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没有剧情，开局就是高潮，两个人在床上嗯嗯啊啊。张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拉了进度条，场景变成了女人跪在地上给坐在床边的男人口交，镜头只有男人的阴茎以及女人的小半边脸。男人夸张地叫着，不断挺腰，女人有点受不住，发出了两声干呕声。 张辰突然想到了于辛，第一次帮他口交的时候他还真的相信于辛是为了讨好他，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蓄意为之，那次太突然了，他都没有好好感受。第二次的时候他又太紧张了，而且没有含多久他就把于辛踹开了，是因为什么踹人，因为于辛摸了他那里。 仿佛那个地方现在真的有被触碰的感觉，他的腿猛地抖了一下。深呼吸几口气后，他又把进度条往后拉了点，看口交总是让他想到于辛。 屏幕里女人躺在床上，昂着头大声叫唤，双腿打开，男人的两根手指正在里面快速抽插，另一只手快速撸动着自己的性器，没多久就射精了，精液挂在女人的阴部往下淌，男人还沾了一点往女人的里面伸。 张辰跳起来踩着床，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这次是真的吐出来了，晚饭全吐干净了。胃里强烈的痉挛感让他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吐完之后脸上全湿了。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双眼全是红血丝。等胃里完全平静后，他起身漱了口，又倒了杯温水喝了才回到房间。 视频还在放，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视频这么长，他拿过手机直接按了关机。屋里回归平静，他站在床边，看着手机出神。 过了很久，直到他的小腿开始发酸，脚后跟开始发麻，他才像突然回神一样，膝盖一软坐到了床边。全身的器官好像在这一刻全都复活了，心脏又开始重重地跳，仿佛在脑子里蹦跶一般，震得他有点儿坐不住了。 “操！”张辰靠着床滑坐到地上，双手抱头，揪着头发，带着哭腔又骂了一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