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祀前夜
第一章 “走开！走远点，不要在这里碍事。” 林景明依然记得，说这个话的时候，梦中的人用的究竟是何种语气，那嘴唇微抿的样子该有多么紧张和担忧。 他依然还能记起来，从他口中品尝到的河水一般的甘霖，以及那被吸红的绛色嘴唇下被日光照出的一小片阴影。 就像在许多年前，自己在夏日做的一期一会的梦。梦境曾经作为梦魇，让他独自度过了无数日夜。 “走开。走远点，不要在这里碍事。” 二零一三年五月十五日，林景明带上行囊，以及手中的索尼Alpha7单反相机，孤身来到了立山。但他不识路，中途前往旅游地点时迷了方向，好不容易在路边看拿到了坐在蓝色电车上的司机，开口第一句就被人骂傻了。 “诶，大叔啊，这条路是去红庙村的吗？” 电瓶车上的寸头大叔一斜眼，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谁知道哪里是红庙村啊。走开走开！不要在这里碍事。” 他说完，低下头去又看起了手机。茂密的树林里，只剩下沙滩附近的海鸟鸣叫。 林景明支吾了半天，最后气不过，甩手就走。 “什么人嘛这是，不就问个路，语气搞那么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了谁钱。” 他怒气冲冲地在树林里开始乱转，本来就有够乱了，导航还出了问题，死活转不出来地图，到了最后，他彻底放弃治疗，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反正这里是公路两旁的小树林，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走不出去。 而且他记得，自己是从南边的公路走过来的。也不用去什么红庙村傩舞了，直接回旅馆收东西滚蛋。 但林景明朝着来时的路不停走，都快走到天黑了，也没见到任何人影，到了现在天越加昏沉，他的手机居然没了信号！ 在发觉手机信号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林景明就已经慌得不行。短短一瞬间，他脑子里回忆起无数报道。基本上，报道里的那些驴友不是多年未见尸骨，就是被走私到国外…… “不是吧，我不会在这里迷路就出不去了吧？” 话说，一直在这里转圈圈到饿死好像才是他最有可能的下场。 林景明本来就害怕，一看手里的快没电的手机，还有包里只剩两格的充电宝，简直是欲哭无泪。 但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他很快收拾好心情，做好了要在毒虫密布的林子里住一晚的准备。趁着夜色还没彻底黑，他先搭起帐篷，急匆匆地去附近捡柴火。 或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林景明捡柴火和搭篝火的过程出奇的顺利，不过住的有了，关于吃的他在路上并没有带多少，现在已经饿到不行。可惜天已经完全黑下，他不可能为了吃的再冒更大的风险。 果然，人只要一想到美食—— “咕噜咕噜……”肚子就会叫。 “救命，什么时候手机才会有信号啊。”林景明甩了甩手里的手机，痛苦地呻吟一声，捂住脸实在是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算了算了，耐心等着吧。不过，即使是运气好碰不见什么野兽，一般山林里都会有蛇……还是躲进帐篷里安全点。 但林景明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从火边起身，视野里就闪过一道赤红色亮光。 那绝对不是他身前的篝火的火光，甚至，不像是寻常能看到的红色。 林景明心里一跳，怕自己吓自己，连忙拉开帐篷的拉链，想要钻进去。但他余光一瞥，又是一道明亮发红的光芒闪现，他猛地回头一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别吓自己了，疑神疑鬼的……不就是风吹火苗嘛……” 他安慰自己，却忍耐不住害怕深处藏着的好奇心。 他在打开的帐篷外纠结了几秒，最后猛地一叹气，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然后用手挡住灯光射出的那个孔，战战兢兢地走到红光闪现的树叶边。 说实话，他选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好。因为是在一个不算矮也不算高的林坡上，一边是安全的、不会有动物爬上来，另一边又都是大树，帐篷系紧了根本不怕被吹跑，而现在他探头探脑撇开树枝垂落的半截树叶，也根本不会有人能看见他的身影。 更别说，这里有没有人都还是另外一回事。 林景明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又有些胆战心惊，他手里的光不算明亮，但也足以让他看到黑暗里有些什么东西。 “呼——”，青年做好心理准备，闭眼从坡上上稍微俯身下去，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还好，除了一片漆黑的山头，以及海浪涨潮的声音，乌黑的海岸什么都没有。 他顿时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林景明松开挡住手机电筒的手，射出的白光在林坡下的海平面上照出一条灰色的线，猝不及防，一道同向而来的赤红色光晕陡然射入了他的眼睛。 “谁在哪里？！” 一声威吓下，林景明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林坡之下，亮起了一点赤红色的光。 他慌张地用手电筒照过去，扫射了几下才发现，原来山崖之下、在岸的左侧是一条长河冲刷的滩涂。 他顿时感叹，这里竟然是河与海的交界处，但深思几秒后林景明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来这里的驴友都知道，立山只有一条冲向大海的红河，并且这条大河贯穿了立山的南北—— 也就是说，不过一天时间，他竟然从立山上游的南部景点来到了红河的北部下游？！ 要知道立山区域可是足足占了G省六分之一的地方，2.12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光靠徒步也要走三天。 这里究竟是哪里？ 但容不得林景明多想，底下又是一道声音质问他，不过这一次的语气反倒温和许多，“上面的人请问是迷路的旅客吗？” 没等林景明回应，“砰砰——”数道打开开关一般的清脆响声后，黑夜里凭空亮出了宛如繁星的萤红光点。 那些红光温和并不刺眼，但处处点亮的“星光”将黑暗的水面照得波光粼粼。 就在成三角展开的漆黑河道上，几十条两人长的扁舟相互连接在一起，宛如蜿蜒曲折的龙，从幽深的河谷平原流到了宽广暗涌的大海。 深棕色河水与漆黑大海的交界处，忽然亮起一盏巨大、且比其余红光还要明亮的橘红色灯笼。 那红灯笼上断层的红须被风吹动，就像是垂落于海岸线的落日被吹动了赤红发黑的日冕。 林景明咽了口唾沫，顺着灯笼看过去，一个黑发少年站在龙头的那叶扁舟上，执着灯火，冷漠地对上他的眼睛。 找到了——！ 隔了如此远的距离，林景明陡然生出了一种寒凉刺骨的冷意，他立刻转身就跑，但还未到篝火边，就被从坡下寻来的渔民摔在地上。 “唔！” “抓到了！” “快！把他绑起来！” 林景明双眼瞪大，急促地呼吸着，手脚并用，在地上挣扎起身。他又是踢又是踹，却始终摆脱不了缠住他双腿的那一双手臂。 这也是正常，先前发现有人时，首领通知赶来的渔民各个都是有本事的人，力气自然也是大得很，让他们对付一个虽然经常旅游但毫无准备的大学生实在是没有任何难度。 终于，有人拿来藤蔓后，林景明被人朝地上一砸，彻底昏过去。 …… 作话: 疑点:为什么隔了那么远的海岸，还能听到声音以及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