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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2点钟,宋秉志趁着换班的间隙,早早吃好了饭,来门卫室找宋建国。 门卫室还有其他一起值班的人,宋建国和他们换了时间,他先去吃的饭,这时候刚回来。宋秉志脖子上挂着石膏板,脸上没什么表情,着实阴郁。 两人走到大门不远处的花坛边,宋秉志用左手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点燃后将打火机放回口袋,这才夹着烟抽了几口。过完了烟瘾,他想了一下,问宋建国要不要?宋建国摆摆手,他不怎么吸烟。 先是一阵沉默,宋建国没开口,等他先说。这等待让人七上八下的。 宋秉志长长地喷出一口烟,在白色烟雾中,眼睛从上到下把他称量了一遍,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寻什么。无果,于是他暧昧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恁恶、恁邪,让人不自在极了。 宋建国不敢惹怒他,小心翼翼地探问道:“怎么了?是医院有啥新安排吗?” “医院安排?没有啊。” “哦——我还想着出什么事儿了,你专门来找我。”他舒了一口气。 宋秉志嘴角挂着笑,揶揄他道:“我说老哥,你还在乎这个工作啊?” “你说这话啥意思?” 宋秉志哈哈大笑道:“老哥的好日子到了。”说完他佯装生气,说道:“也不告诉我一声,明显把我当外人。” 这话说的无厘头,宋建国赶紧撇清,“哪里的话啊,我真的不明白,别开玩笑了。” “还装。”宋秉志压低嗓门,“难道宋原还瞒着你呐?”说话之间,那股邪意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宋原瞒我什么……”他心里一惊,想到了宋原走之前欲言又止的表情。 宋秉志哼笑一声,“还不是……” 刚要说下去,他的手机响了,一阵尖锐的乐音横亘在他们的对话中间,像是辟出一个峡谷,使两边的距离断裂开来。 宋秉志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什么!”他走的不算远,宋建国听到他的一声惊呼,顿时看了过去。 那边的宋秉志对着手机嘱咐了几句话,连忙挂了。挂完之后他又打了一个电话。 “咋了?”宋建国问道。 宋秉志对那头交代完事,才转回头跟他说话:“是我家晨晨,他妈打电话说他在家晕倒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说完这句话后,他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碾了一碾,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下午三点钟,中途开走的那辆别克再次出现在医院大门前,宋建国瞅见了,连忙在窗口探出身,想跟他说话。 助手将车停好,宋秉志从车里出来,冲着他扬声吩咐,让他准备一辆担架车。说完他走到车门另一边,一只手协助助手将一个软塌塌的男孩子抱了出来。 宋建国跟着跑出去,到隔壁房间拖来一辆担架车,接过他的手,将病人抱着放在车上。晨晨不算重。等人躺好了,宋建国将担架车两边的防护栏竖起来,以防滚落。 这时,宋秉志路上联系的护工也来了,助手还有别的事,不能一直陪着过去。护工从宋建国的手里熟练地接过担架车,往门诊楼的方向推去。宋秉志紧跟在后。 到了这里,就没宋建国什么事儿了,身为医生的宋秉志会给他儿子安排好一切。但是他看着宋秉志的右手,又觉得不放心。 又过了两个小时,本该下班回家了,宋建国却抬脚往门诊楼走去。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晨晨的病房。 五点钟的公共病房,家属们都出去打饭了,走廊上没几个人。他来到晨晨的病床门口,一个护士正在旁边换水,她专注地将针管从空瓶中拔出,再插上,动作简单利落。 宋建国走进去,和那护士搭话,声音轻轻的,“请问,这孩子是怎么了?” 护士瞥了他一眼,“你是哪位?” 他身上的门卫服下班时换下了,此时在护士眼里,他没有什么特殊性。“我是这孩子的大伯,来看看他。” “是宋医生的亲戚啊。”她恍然大悟。 “哎。” “他发高烧,刚刚去照了CT,也抽了血,现在给他挂点退烧的药。”护士一边解释,一边扭身去整理床头铁柜上的东西。 “严重吗?”他担忧地问道。 “送来的及时,别担心。”护士说。 她把随意放置的纸巾盒、保温杯、一些药收拾整齐后,站起身沿着病床来回走了一圈。随后她说道:“我去护士台那边,你能帮我照看他一会儿吗?宋医生待会儿就来。” 宋建国在床边坐下,闻言说道:“您去吧,我在这儿就行。” 护士点点头,走到病床另一侧,推着一辆医用药箱走了出去。 宋建国看着病床上睡着的男孩,小脸苍白地像纸一样,看着弱气。 他不禁想起了宋原。 他和宋秉志这对堂兄弟长得南辕北辙,宋原和晨晨也并不相像。躺在这里的晨晨,身量细瘦,面目幼弱,一点都不像高大健朗的宋原。但是那张病容,让他想起同样容易发烧的宋原来。 他特别想把宋原照顾的好好的,一点毛病都不出。但宋原一旦发烧,一半原因是免疫力,一半原因则是心病。——他慢慢地也摸索出宋原生病的规律了。他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到底能存多少事儿啊,也不跟人说,就一味地自己逼自己。……但有时候他似乎又知道那原因——他也是个容易沉默犯倔的人。 他是一个粗人,识得几个大字,一辈子安安稳稳地讨生活,不懂什么教育孩子的妙招。只是觉得给他吃、给他喝、供他上学,让他雨打不着、风吹不着,就够了吧。宋原爷爷去世得早,宋建国当年从半大小子开始摸爬滚打,受够了苦楚,渐渐地才在这社会上立住了脚。那时候他过得是真糟,没有父母,时代也坏。多少年过去了啊,他有了一个儿子。看着宋原,他常觉得心里涨涨的,怎么看也看不够,反反复复在心里想:这是我的儿子。 他每天起早贪黑,不眠不休地出车,力气似乎怎么使也使不完。正当壮年,人生的泉眼是活的,源源不绝的生机从中冒出。他贪婪地攫取着,努力想给自己和儿子挣得一份更好的生活,一份他少年时代没有经历过的、更好的生活。 但他再努力,再拼命,终究有限,得到和失去在他的命里轮流发生。先是妻子走,他试图挽留,剖心剖肺、磕磕绊绊地讲了半辈子深藏内心的许多话,生疏地袒露他脆弱的一面。在他们家那个阳台上,妻子弓身坐着,沉默良久,只有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后来,天亮了,她颤抖着嘴唇说:过不下去就是过不下去了。建国,我把原原留给你吧。 最后那句话她说的艰难无比,面容好像一张破碎的纸,怎么也拼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原原,他的儿子,他的命根子。 他有时候在想,到底怎么做才能给宋原一个更好的生活?宋原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他这个做爸爸的不善表达,爱和苦都藏在背后,不说爱,是因为不好意思,不说苦,是因为男人就该顶天立地。他是这样想的。宋原也懂他。男孩一般要到自己成家才能真正懂得父亲,但是宋原从一个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懂他。单亲家庭使宋原早慧,他对此不觉欣慰,只感到心里那股涨痛更重了。 怔忪之间,旁边突然传来什么动静,宋建国的眼神瞬间回归清明。 晨晨醒了。 他醒得似乎不彻底,两只眼微微眯起,像是在辨认他是谁。 宋建国将脸凑近了一点,问道:“晨晨,你好点了吗?” 晨晨认出他是谁了,笑了一下,声音微弱,“是大伯啊。”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晨晨跟他不常见面,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睛,“好一些了。” “你妈妈呢?” “还没回来。” “我还以为她在家呢。算了,我不问了,你也别说太多话了,啊。”他给晨晨掖了掖被子。 想了想,又拿起眼前的保温杯,去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回来。 他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扭头对晨晨说:“缓一缓,等水不烫了,喂你喝一点水。” 晨晨温顺地点头。 宋建国抽出一张纸巾,给晨晨擦额头上刚冒出的汗,自顾自说道:“还好你妈妈知道的及时。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肯定是在学校太累了吧。你宋原哥哥前阵子也是这样,你们这些孩子,身体都不强壮。” “好久没看见原哥了。” “你们不一个学校,放假时间错开了,见不着很正常。放寒假就能常见面了。” “嗯。” “想不想他?” “想的。”软软糯糯的声音,让宋建国慈爱地笑了一下。 “想就赶紧康复,我让他来看你。” “康复了就要回学校了。” “不想上学啊?” 晨晨没有回答。 宋建国觉得水温应该降下去了,将床稍微摇高,扶起晨晨的肩膀喂他喝水。 晨晨喝了两口,有些困倦,宋建国帮他放下床,让他躺好。 “饿不饿?待会儿我回去做点饭给你送过来。” 晨晨又笑,眉眼弯弯的,处于孩子和少年之间的那种柔软展露无遗,“我要是大伯家的孩子就好了。” “哈哈,可别对着你爸说这话,他非得气死。” 晨晨眨眨眼睛,“不让他知道。” 宋建国又坐了下来,挨着他笑着问道:“为什么想跟我一家呀?说说。” 晨晨想了一会儿,方答道:“可以和原哥天天见面。” “你就这么喜欢他啊。”宋建国失笑。 “也可以和大伯天天见面。” 宋建国的大掌像揉猫一样揉了一把他的脸,把他的双颊揉得微微发红,“快点好起来吧,别让大伯担心。” 晨晨还想说些什么,宋建国摸摸他的头,“晨晨乖,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你爸估计还在忙,我让护士姑娘过来,我回去给你做点饭,行不?” 晨晨听话地抿起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建国去跟护士说好后,便回了家。 等他回到家,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看那样子,似乎是刚到。 宋建国不知道,眼前这位熠熠生辉的客人身上具有使他行将崩溃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