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回到帝星之后，安格尔的作息时间就自动调整为军雌的正常时间。

    才早上六点半，他就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掀开身上盖的被子，一只手就从身边伸了过来，将他半扶半抱地扶坐起身。

    “真舍不得离开主人。”菲尔顿抱着他，湛蓝色的眼眸满满都是眷恋不舍。

    “那带我一起出征？”安格尔挑了挑眉。

    “帝星不能无人镇守。”

    “父亲可以。”

    “他是他，你是你。”

    安格尔心知他但凡有半点选择的机会就绝不会让自己涉足战场，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下床捡起深蓝带在手上，穿衣洗漱完毕后习惯性地打开光脑查看有无消息，居然发现自己处在通讯禁止区域，他忍不住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菲尔顿一眼。

    “怎么了？”菲尔顿敏锐地问。

    “父亲屏蔽了通信，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安格尔抬手取消了信号屏蔽，然后就被无数阵亡通知兼权限转移通知给刷屏了。

    “霍尔德……东……提莫……莫斯……怎么都死了？”

    军队的军官去世后，经过光脑确认后所有权限会自行分配给继任者，可霍尔德等人都是将级军官，权限过高不能由光脑决定，便由光脑收回权限后通知所属司令官，再由司令官选择继任者。安格尔骤然得知他们的死讯，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想这都怎么回事啊，这是在帝星又不是赛弗特星系，谁敢对他的人动手，而且就算是战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死掉四个将官啊。

    他看着一条条系统置顶标红消息的摘要，感觉自己完全不想点开，往下划了划，终于看到了一条来自于奥兰多的消息，点开一看，更觉得心塞无比。

    他想过自己的性别暴露会引发第三军的不安，但是他能预计到的最差情况下也不过是一部分人愤而离开第三军，哪里想得到会直接闹到内乱的地步？而且奥兰多写得很坦白，他和其他人内乱之后也没想过清点安抚下伤员，就直奔公爵府在他的大门呆了一晚上，等着他出去夸奖他们啊不检阅他们的赤胆忠心。

    他不是上个月才打过他们一顿吗？为什么他们还能做出这种蠢事，难道是他上次下手过重把他们的大脑打坏了，才会蠢到认为居然能够因为自相残杀得到他的赞美夸奖？

    安格尔只觉风中凌乱。

    一旁的菲尔顿也不得闲，翻了翻光脑后对他道，“安格尔，洛神星已经丢了，明塔星也危在旦夕，我得去皇宫一趟。”

    “好，我解决完就过去。”

    菲尔顿深深看他一眼，颇有些不放心他口中的“解决”，按理来说安格尔还处在药效过后的虚弱期，应该做不出一怒之下动手打人的事情……吧。只是到底还是不敢全然放心，因此委婉提醒道，“你现在不比平时，如果有人让你不高兴了，也不要自己动手。”

    “嗯。”安格尔随口应了一声，便开始摆手赶人，“出去的时候注意一点，别被人发现。”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清晨的阳光照了进去，落在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之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银线刺绣的白色军装贴合着他的身体，勾勒出窈窕的身材曲线，腰身纤细，双腿修长，银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后，闪闪发光，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美好，哪怕是绝美的紫眸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也不能减损他的半点美貌。

    安格尔抱臂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公爵府外的浩荡人群，精致的眉心还没来得及蹙紧，就被一个人飞扑过来。

    “安你还好吗？”珈百璃紧紧抱着他不放，他在雄子里只能说勉强达到平均身高，比起安格尔还是矮了小半个头，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地问。

    “我没事。”安格尔抬手回抱住他，轻声责备道，“倒是你眼圈这么黑，难道昨晚一直在这里守着？怎么不找个地方休息。”

    “我担心你嘛。”珈百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他在安格尔面前素来都是以兄长兼照顾者的身份出现，难得有这样撒娇的时候，“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回房去休息，你也去处理正事吧。”

    “嗯。”安格尔放开他，在珈百璃退出自己怀抱的同时低声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在”。

    珈百璃停了一下，眉间烦忧瞬间散去许多，笑靥如花，“我知道啊。”

    他都要忘记了，有安格尔和雌父在，只要他不愿意，就没有人可以委屈他。

    珈百璃离开后，安格尔走到木桌之中，目光在和雌父同桌的碍眼存在上停了一停，不明白盖尔和珀利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迅速移开了去，他点了点头就算是雌父等长辈打了招呼，抬头看向远处的路易，“路易上将，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路易没有走近，只是站在远处一字一顿地道，“安格尔先生，我为护驾而来。”

    “哦。”安格尔平平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称呼的变化。

    “第三军中高级军官私自聚集包围陛下，意图对陛下不利……”

    “我说哦的意思并不是想听你解释。”安格尔打断了他的话，“本来我可以跟你讲下道理，比如陛下从来没有来过公爵府，一直在皇宫待着；又比如我心情不好想折腾下属下，才会让他们紧急集合；但是你刚才的称呼让我很不高兴。”

    不，这绝对不能算讲道理。

    旁观的盖尔心里忍不住想，不过路易的称呼也的确是过分了，哪怕是他对着安格尔都还要称一声“安格尔上将”，路易却以“先生”相称，简直是当众打安格尔的脸。

    珀利碰了碰他的手，显然也有同感，只是不方便开口说话。

    “杀了他。”安格尔的目光移向第三军的将官们，冷声命令道。

    盖尔和珀利齐齐色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安格尔。

    那是路易，第一军的总参谋长！

    珀利的震惊还要加上一层，他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过哪个雄子会杀人，命令别人杀人也一样。

    路易没有动，只是改了个称呼，“安格尔阁下，雄子不得担任军职，您若是觉得我……。”

    他没有说完。

    因为他看见旁边的第三军将官已经有人在奥兰多的率领下拔身而起，向自己飞了过来。

    不管安格尔说那句话的时候有没有存杀意，第三军的将官显然已经当了真，路易咬了咬牙，同样启动飞行模式，却没有迎上去，而且飞快飞往皇宫的方向。

    安格尔垂下眼帘，没去管空中的厮杀，抬手在身边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木桌旁边坐了三个人，斯特林上将，盖尔和珀利。

    离安格尔最近的珀利飞快起身，让出了座位站到盖尔身后。

    安格尔优雅落座，先是冲着担忧的斯特林上将甜甜一笑，便转向左侧的盖尔亲王，“富贵还乡后还不忘锦衣夜行，亲王殿下真是好雅兴。”

    盖尔哪怕听不懂安格尔在扯些什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换成以前他早就骂回去了，但目前毕竟是雄子，哪怕是安格尔也是只雄子，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才勉强道，“安格尔上将，斯特林上将于我有半师之谊，老师有事学生总要来看看。”

    安格尔的目光从盖尔移到自己的父亲身上。

    “我和他不熟。”斯特林上将飞快撇清了两人的关系，“安格尔，我只在意你和格洛克。”

    这才是正确应对嘛，安格尔满意地点点头，递给盖尔一个挑衅的眼神。

    盖尔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安格尔应该似乎好像的确是在吃醋，不免感觉有些古怪，一个雄子居然在吃一个雌子的醋，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雌子？安格尔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才会养成这种奇特的性情？

    他没再说什么，起身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一旁的珀利也跟着他转移了阵地。

    手腕上的光脑一震，盖尔低头一看，瞳孔瞬间紧缩。

    是珀利的消息，“你觉不觉得安格尔上将喜欢斯特林上将？”

    他转头看向安格尔和斯特林上将的方向，眸色复杂，想起了安格尔和格洛克之间的冲突。

    斯特林上将伸手将桌上的一盘点心推到安格尔的面前，说了句“先吃点东西”后，便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对面安静用餐的安格尔来。

    嘴唇、耳朵、脖颈都没有痕迹，拈着蛋卷的手也一样，其他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就看不见了，但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斯特林上将稍稍放下心中大石，召来家务机器人送来更多的食物。

    安格尔吃完早餐，又用清水漱了口，才对斯特林上将唤道，“父亲，我还是想要皇位。”

    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可改变的决意。

    “会很难的。”斯特林上将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两只同样修长白皙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只稍大，另一只稍小，“你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即使你付出了一切，也未必能够如愿以偿。”

    “没关系。”安格尔反握住斯特林上将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就算我失败了，那我也试过了啊。”

    曾经千娇万宠的孩子，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终于长大成人，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羽翼，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斯特林上将心中酸涩无比，却只能含笑祝福。

    不多时奥兰多带着其余几名将官返回，他们在不远处降落，收了机甲后才缓步走到安格尔的身边，单膝跪下以手抚胸，“上将，路易已经伏诛。”

    安格尔随意地点了点头，又跟斯特林上将说了几句话告别，才站起身走到第三军军官们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比珈百璃高了小半个头，但放在雌子面前就明显不够看，一大群军雌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比他高，但他就那样随意地负手而立，便让第三军高昂的气势弱了下来，一个又一个地跪了下去。

    第三军旁边的第一军官兵也跟着跪了下去。

    盖尔和珀利震了震。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安格尔在属下面前的威严，哪怕他只是个雄子，还是个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雄子，也可以在不言不语之间，让万人俯首。第三军的反应还可以说是预料之中，他们为了安格尔直接内乱，能够活下来的自然是安格尔的死忠派，但第一军的官兵也这样就很奇怪了，尤其是他们的临时首领路易刚刚才死在安格尔的随口命令之下。

    “边境出了点事，我就暂且饶过你们这一次。”安格尔俯视着面前的军雌们，声音冷漠如冰雪，“将官随我进宫，其他人等各自归位。”

    一声令下，公爵府外的军雌便散得干干净净，盖尔和珀利也跟着去了皇宫，只余下第六军的军官们。

    “孩子长大离家的感觉怎么样？”维克多中将戏谑地问。

    “不太好。”斯特林上将摇了摇头，将手按在心口的位置，“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一样。”

    维克多中将再看一眼怀特上将，那位也差不多，珈百璃回房休息后就一直一副没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哂笑一声，“你们两个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留下来守着？”

    “不了。”斯特林上将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我们回凤凰星，比呆在帝星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