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眼看菲尔顿和安格尔就欺骗雌奴感情一事达成共识，斯特林上将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等他们两个都看向自己后，才哭笑不得地提醒道，“安格尔，我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格洛克还在前往帝星的星舰上。”

    格洛克虽然经常生气于安格尔的不听话不懂事，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爱安格尔的，虽然他不太喜欢表现出来让恃宠而骄的安格尔越发无法无天，因此斯特林上将前脚通过星门跃迁离开，后脚格洛克就踏上了前往帝星的星舰。

    他来的目的当然是把安格尔带回凤凰星。

    目前最快的星舰从凤凰星到帝星只需要八小时，再过四个小时他就到了。

    在安格尔听起来菲尔顿的计划很不错，既可以保证自己人身安全又不需要回到凤凰星去，虽然可能存在一点点欺骗第三军将官感情的嫌疑，但安格尔觉得自己只要在打发走父亲后跟他们说清楚就行了，他们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他也可以前脚定契后脚解契。斯特林上将也觉得区区雌子的感情欺骗了也就欺骗了吧，要是安格尔的哪个雌奴因为接受不了事实而抑郁而死他也不会生出半点同情心，只会觉得软弱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孩子，当然要是雌奴们手腕高超真的把名分落实变成安格尔的人，只要他们乖乖巧巧讨安格尔的欢心而不是抓着安格尔索求无度，偶尔针对下皇帝斯特林上将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对格洛克而言，不管是真的雌子后宫还是假的雌子后宫他都不可能接受。

    真后宫简直荒诞无稽，谁听过一雄多雌啊，假后宫也没好到哪里去，对于格洛克这种传统雄子而言婚姻是神圣的，怎么可以拿婚姻开玩笑！

    “怎么突然好困啊。”安格尔想都没想就抬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我想睡了，你们跟雌父说吧。”

    斯特林上将无语地看着装困的安格尔。

    “我觉得您应该不希望我和您的雄君有什么接触。”皇帝陛下虽然对格洛克的怒火无所谓，但是比起跟格洛克解释他当然更倾向将时间花在安格尔的身上，紧随其后甩锅，“我去服侍主人上床吧。”

    言罢也不待斯特林上将回答，立刻伸手抱起安格尔起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安格尔本来只是装困，但当他躺在菲尔顿温暖有力的臂弯时，居然真的有困意袭来。

    他正处在成年之前最后的发育期，原本就很嗜睡。

    菲尔顿把他放在床上给他脱靴换衣，他的动作十分轻巧灵敏，比起专职换衣的家务机器人也不遑多让，那样的精心的服侍是安格尔十分熟悉的，于是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由着菲尔顿把自己塞进了被窝中又塞了个南瓜抱枕在他的怀里。

    “你能留多久？”安格尔抱着抱枕含糊不清地问。

    菲尔顿摸了摸他的头发，含笑道，“怎么突然舍不得我了，嗯？”

    “觉得你在比较安心。”窝在被子里的安格尔蹭了下他的掌心，以他和菲尔顿的关系，完全没必要虚伪地说他想念菲尔顿所以舍不得他离开，因此直接选择了实话实说。

    “那我守在这里，等主人睡着了再走好不好？”菲尔顿温言悦色地哄他，他前半生的耐心都耗费在夺取皇位上，后半生的心力则尽数倾注于安格尔一身，坐在床沿守着安格尔滚来滚去地睡着后，才轻轻一叹。

    安格尔睡觉的习惯其实不太好，从来不会安安稳稳地躺在被窝里不说，还必须要抱着什么东西打一会儿滚才能睡着，而且这个东西指且仅指温暖轻巧可以随意挤压揉捏的抱枕，不包括雌子也不包括雄子。

    他曾经试过把艾德里安和安格尔放在一张床上，然后娇小玲珑的艾德里安直接被安格尔挤下了床；他也试过让安格尔单独睡床上自己在床边的地毯上休息，然后在清晨收获迷迷糊糊的安格尔一只；至于他唯一一次和安格尔同床共枕，安格尔睡前因为太累倒是没怎么折腾，但是睡醒后他就被迫回到皇宫又奔赴前线了，甚至没来得及要个早安吻。

    如果不是帕提亚帝国的野心和第二军第八军的无能，他本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和安格尔慢慢磨合，一点点发掘安格尔隐藏的那些小习惯并变本加厉地纵容他，直到安格尔觉得和他在一起都不如和他一起轻松自在，心甘情愿地将时间花在他身上而不是那些令人讨厌的雄子身上，远离帝星远离安格尔已经让他够不安了，现在为了安格尔的安全考虑，他居然还得亲手将安格尔交托到那群该死的雌子手中。

    他心爱的雄子还那么小，于肮脏的计谋一无所知，不曾经历过半点黑暗的侵蚀，一想想他可能被恬不知耻的雌子们蒙蔽，沉溺于他们的饥渴的肉体之中，他便觉得无法忍受，更令他想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是，安格尔甚至可能对他们投注以感情。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又能怎么办呢？

    菲尔顿绝望地想着，他当然可以杀了那名雌子，可同时也会被安格尔所厌恶憎恨，又或者忍气吞声，看着那名雌子和他分享安格尔的注意力，想想就恨不得把第三军的将官们杀了，把安格尔身边得力的下属全部换成雄子。

    菲尔顿低下了头，轻轻在安格尔的眉间落下一吻，无声地祈求道，不要喜欢上别的雌子好不好？就算真的喜欢了，也不要超过对我的喜欢好不好？

    醒来的时候，安格尔发现菲尔顿已经离开了，取代菲尔顿守在他床边的人是父亲和……雄父？

    他惊了一惊，顾不得穿衣服拥着被子身体一翻，就直接落在了床的另一侧。

    “……”

    “……”

    斯特林上将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两两相顾无言。

    说好的帮我解决雄父呢？安格尔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斯特林上将，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猫，哪怕他醒来看到人的是帕提亚的阿道夫，他也顶多穿上机甲开战，绝不会有这么惊恐。

    回想起过去的两百年时间，格洛克虽然没动手打过他，但是语气严厉地斥责也是常有的事，别的雄子孩子小时候睡不着有雄父讲故事，到他这里只能听雌父拉曼陀林琴，格洛克最常干的事情是看一眼他的功课进度再拿盖尔和罗伯特的进度打击他，给他加重功课，要知道罗伯特长他十岁，盖尔更是足足长他二十岁，如今两百岁了自然差距不明显，但在他还年幼的时候，十年和二十年的差距就足够他用尽手段才能追赶上了。

    反正安格尔是想不起他家雄父有什么守着睡梦中的他醒来的温情时刻，最温情的记忆还是雄父因为扣掉了他一百三十岁的生日礼物，所以次年的花灯节送了他一艘星舰，当时受宠若惊的安格尔为了缓解和雄父的关系刻意给星舰取名“三个月亮”号，两个人也就好好相处了八个月的时间，等到他决定留在帝星争夺皇位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了。

    斯特林上将有多坚定认为第六军属于他，格洛克就有多坚定认为卡曼帝国属于盖尔。

    斯特林上将扶额长叹。

    他拿安格尔尚且没办法，更遑论格洛克了。

    “你……别怕。”看着孩子摆出明显防备的姿势，格洛克有些受伤地咬了咬唇，但是以他的性情也不可能做出抱着安格尔痛哭一场说什么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之类的话，只道，“维西跟我说了你的意思，我不会强行把你带回去的。”

    “你先出去。”安格尔挑了挑眉，“等我换完衣服再谈。”

    “哦，好的。”格洛克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还是斯特林上将轻轻拉着他起身，他才茫然地跟着斯特林上将出了安格尔的卧室，等站在卧室外的走廊上看着紧闭的房门，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雄子之间穿着睡衣见面根本算不得什么，关系近一点的一起洗澡一起睡觉都很正常，安格尔能坦然在皇帝的面前入睡，却受不了在他的面前只穿着睡衣。

    “维西，安格尔是不是很……不喜欢我？”格洛克低声问。

    斯特林上将听出格洛克起初是想问安格尔是不是“讨厌”或者“恨”他，只是心里接受不了才用了“不喜欢”这个词语，不免在心底叹一口气，格洛克作为雄父本来应该对雄子孩子安格尔倾注心血关爱有加——好吧，也不能说格洛克不爱安格尔，只是他表达爱的方式和别的雄子有点不一样——但是起初因为伊泽尔的事格洛克对于这个留在身边的孩子存有心结，宁可对盖尔和罗伯特这种别人的孩子温言细语也不肯对安格尔好声好气，偏偏安格尔从小又敏感得很，其他人都对他宠爱有加的情况下更能清楚地意识到格洛克的冷淡。等到罗伯特的姓氏从维克多改成斯特林后，格洛克和安格尔的关系更是急剧恶化，安格尔总觉得格洛克收养罗伯特是为了代替他，危机意识下难免对罗伯特的态度差了一点，格洛克又觉得安格尔没事老是欺负罗伯特，让他想起来那个失去的孩子，幻想那个孩子如果能够活下来，一定比安格尔要听话懂事乖巧可爱，更能担起改变雄子命运的重担。

    等到伊泽尔被安格尔引荐进入第六军、格洛克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后，格洛克对安格尔最初的心结其实消弭得差不多了，可是那时候安格尔已经被皇帝哄得踏上了夺嫡之路，一年只回凤凰星两次不说，回来要么陪小雄子玩要么忙着和第六军的军官骨干会谈，根本没时间给格洛克化解隔阂——斯特林上将其实也很能理解安格尔的心情，反正他已经有那么多人关爱，多一个格洛克少一个格洛克又怎么样，顶多想起来酸一下而已，所以为了好心情索性根本不给自己关注格洛克的时间。

    但话不能这么说。

    他试图为安格尔行为描补，“你知道他一直在外面装雌子，可能已经装习惯了，才会觉得应该和别人的雄子保持距离。”

    格洛克咬着唇不说话。

    别人的雄子，安格尔现在心里恐怕就是这样想他的吧，只把他当成雌父的雄子，而没有把他看做雄父。

    “要是我没有把他当雌子养大就好了……”格洛克抓着斯特林上将的手，心中难得的生起了后悔之意，语不成声地道，“要是让他像珈百璃和黛一样，我和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斯特林上将心里想着像黛也就算了，黛和谢夫至少到现在还没听说出什么问题，珈百璃那个例子还是不要随便像的好，没看怀特上将都准备跟去明塔星了吗，安格尔现在虽然性子是令人发愁了一点，但好处是只需要意思意思地感叹几句他身边的雌子被欺负得惨，完全不需要担心他被雌主欺负的问题。就算是这次遇见刺杀的事情，看似生死一线实则有惊无险，后续为难的人也是皇帝，顶多再加上那些被皇帝欺骗来当牛做马的雌奴们，不过作为雌子那么轻信皇帝被骗也是活该。

    “安格尔还小呢，一时间任性起来考虑不周到也是有的。”斯特林上将口不择言地说，“等他再经历得多一点，长大后就不会……”

    他本想安慰格洛克等安格尔长大后就不会和他关系这么冷淡了，但手上骤然加重的力道让他住了口，改为道，“不会的不会的，安格尔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不会经历什么波澜就能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

    除了安格尔之外，现在雄子中最出色的是格洛克，不是因为格洛克比其他雄子都聪明，而是因为格洛克经历得多所以被逼着想得深看得远，和格洛克经历差不多的雄子们大部分都没活下来，活下来的也都不愿再回想起那些往事，只有格洛克不惮于用自己学会的一切去保护雄子。

    “嗯。”格洛克垂下了眼帘，掩住紫眸中的痛色，“他一定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