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互道晚安后，安格尔关了门洗漱更衣后就上了床，然而在寂静的夜晚中，另一个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历历在耳，倒叫他辗转难眠了。

    他裹着被子连续翻了几次身，从竖卧变成横躺后，不慎把自己的南瓜抱枕挤下床，安格尔趴在床上，　伸手去捞那只抱枕，捞了几下都没有捞到，最后认命地打开了灯，重新穿了鞋子抱着抱枕打开了卧室的门。

    躺在折叠床上刷星之光的奥兰多翻身坐起，惊讶地看着他。

    “听见你的呼吸声我睡不着。”安格尔面无表情地道。

    “但卧室都是隔音的。”奥兰多谨慎地指出了这一点。

    安格尔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他关上卧室的门后仔细聆听，的确没有听见刚刚那如附骨髓的呼吸声了，于是他打开门后换了种说法，“你在我门外我也睡不着。”

    奥兰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说房间隔音只是下意识地地反应，现在他才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穿着浴袍和拖鞋还抱着南瓜抱枕的安格尔。

    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直垂落到腰部，宽大柔软的白色睡袍被一根同色的腰带束住，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身的曲线，睡袍的下摆只到膝窝处，安格尔白皙纤细的小腿和精致柔美的脚踝便暴露在外，叫他无端想伸手握上一握，亦或是更进一步的亲吻。

    好可爱，好想抱。

    奥兰多忍不住夹了夹腿根，尽量将目光落在安格尔的脸上，他比安格尔高了整整一个头，哪怕一站一坐的情况下也可以轻松平视着安格尔的眼睛问，“您要是睡不着，听童话故事么？”

    “故事？”安格尔也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

    更可爱了！

    奥兰多心中的野兽蠢蠢欲动，想伸出爪子去抓住安格尔，他家主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让人想啊呜一口直接把他吞入腹中，不许任何人见到他这么可爱这么诱人的样子。

    “我小的时候睡不着，雄父就会给我讲故事哄我上床。”奥兰多微笑道，“我最喜欢灰鹰和金丝雀的故事，您呢？”

    “……”安格尔看了他几秒钟，有些愤愤不平地抱怨道，“雄父从来没给我讲过故事。”

    “啊？”奥兰多听了之后颇有些意外，由雄父照顾的贵族雌子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童话故事，所以他才会以这个作为话题想要拉近和安格尔的关系，没想到安格尔居然没有听过，他不由得有些茫然，“那您小时候不想睡怎么办？”

    安格尔作为维西·斯特林上将的独子，早早就被确立为第六军的继承人，来到帝星的第一年因为不习惯皇宫的伙食，居然还有第六军的将官们轮流跃迁到帝星来给他送餐，显然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没道理会被赶离雄父的身边啊。

    “雌父会用曼陀林给我拉小夜曲。”安格尔抿了抿唇，别人家都是雌父严厉雄父慈爱，他家则反了过来，雄父总是逼着他学这学那，对他严格要求，倒是雌父对他溺爱有加，就连晚上睡不着，都是雌父哄着劝着。

    “可我不会曼陀林……”奥兰多有些挫败地看着安格尔，他对音乐并不了解，仅限于无聊的时候听听歌，绝对没有深入到自己弹奏乐器的地步。

    “那你会唱歌么？”安格尔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高级雌子一般忙着提高战力或者培养势力，就算实在无事可做了也会选择宠爱雄子，像他雌父那种会跑去学乐器的实属罕见。

    “我的乐感不太好，容易跑调。”

    安格尔望着奥兰多黑色的眼眸，两两相顾无言，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你给我讲讲金丝雀的故事吧。”

    安格尔关上了门，重新缩回床上的被窝里，打开语音通讯听门外的奥兰多给他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无名的大森林，大森林里住着鹰族和其他动物，鹰族凭借矫健的翅膀打败了其他动物，成为了大森林的统治者。老鹰王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白鹰一个是灰鹰，但只有其中一个会成为大森林的王，另一个会面临死亡。”

    “灰鹰知道白鹰比自己飞得更高更快，老鹰王一定会选择白鹰做未来的王，然而他并不甘心去死，于是他找到了鹰族的巫师，许诺成为王后会给予巫师他想要的一切。于是巫师给了灰鹰一颗红色的果实，灰鹰吃掉果实后，便生下了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等等。”安格尔听到这里，忍不住翻身打了个滚打断他的话，“灰鹰又不是雌子，为什么吃了果子后就能够自体繁殖，而且生下来的还不是鹰，是一只金丝雀？”

    奥兰多不得不佩服安格尔的敏锐度，他笑了笑，解释道，“鹰族的确是故事里对雌子的代称，灰鹰是指奥尔威亚·格林陛下，金丝雀则是历史上的第一只雄子，爱德华·格林陛下。”

    安格尔突然想起一句话，无论故事里出现什么样的神明抑或魔鬼，都不过是人类自身的投影。

    他不免有些兴致索然，“然后呢？”

    他其实知道结局，格林王朝的末代皇帝奥尔威亚·格林因为独占了太多的雄子，众叛亲离，最终格林王朝被推翻，奥尔威亚身死，爱德华皇后率领其他雄子投奔了新生的卡曼帝国，卡曼帝国的开国皇帝在帝星之上划了一块地方给他们，他们所居住的地方便是维西学院的前身。

    “金丝雀生得聪明又漂亮，灰鹰对他十分喜爱，到哪里都带着他，哪怕是和白鹰比试飞翔的时候也不愿跟他分开，将他背在背上。白鹰和其他鹰族都嘲笑灰鹰，认为他只是为自己未来的失败寻找借口，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说，灰鹰都坚持要带着金丝雀参加比赛。在比赛的中途，白鹰和灰鹰先后飞入迷雾，金丝雀以歌声为灰鹰指明了方向，帮助他飞到了终点，而白鹰则迷失在迷雾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它。”

    “老鹰王因为白鹰的死迁怒金丝雀，它答应将王位传给灰鹰，但在那之前，灰鹰必须交出金丝雀给他处置。灰鹰虽然想成为鹰王，但是他不想看见金丝雀受到任何伤害，于是它放弃了王位，带着金丝雀住到了大森林的边缘，专心抚养金丝雀长大，等金丝雀成年后，他便迎娶了金丝雀。”

    “几年之后，老鹰王在一次飞翔中迷失在迷雾中，失去了王的鹰族迎回了灰鹰和金丝雀，灰鹰成为了新的鹰王，而金丝雀成为了鹰族的王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一直没有分开……”

    这个故事在安格尔听来实在乏味，结合着历史来看更是显得荒诞不已，然而奥兰多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声调刻意拖得很长，安格尔听着听着便觉困意上涌，　好不容易听到结尾，便干脆利落地闭了眼，头一歪睡了过去。

    语音通讯里的窸窸窣窣的翻身声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奥兰多听着安格尔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心里的浮躁都被抹去了，变得分外安宁起来。

    就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之前一样，还是个三四十岁小孩子的他乖乖地坐在父亲的怀里，任由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雄子叔叔喂食一样。黑发叔叔和雌主生育了一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小雄子，还没满月就被送进了维西学院，所以黑发叔叔特别喜欢小孩子，他那身为第五军总指挥官的雌主便经常在家中举行各种各样的宴会，邀请下属携夫带子参加。

    布劳德瑞克上将那时还是个准将，几乎每宴必到，于是奥兰多的雄父很快和黑发叔叔熟悉起来，连带着小小的奥兰多在黑发叔叔的家就像是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不，甚至可以说比自己的家还要自在。不管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黑发叔叔都会让厨师给他准备，想赖在雄父怀里不出来雌父也不会冷言冷语地警告他，顶多无奈地跟黑发叔叔的雌主抱怨说还是小雄子可爱，早知道丢掉他生个小雄子好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黑发叔叔的雌主被雌父所取代，失去了雌主的黑发叔叔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依然一天天衰败下去，最终抑郁而死，原本恩爱有加的父亲和雌父大吵了一架，从此拒绝再见任何外人不说，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和雌父了……

    奥兰多闭了闭目，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