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您想不想亲亲我】
期末考试临近,当张延月埋头在图书馆里磕书的时候,周呈一脸神秘地从包里掏出一叠没有封皮的纸张,上面是满满当当的题目。 周呈用嘴型无声示意着:“月哥,你看这个。” 面对周呈的挤眉弄眼,张延月冷脸以对,义正言辞道:“别打扰你哥看书。” “月哥,相信我,这次一定是真的!” 张延月看二傻子似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椅子转到对面继续复习。倒不是他对考试有自信,只是一是周呈不靠谱,大概率又是被人框了,二是万一让家主知道他不好好复习走这种歪门邪道,肯定皮都要被他抽掉。 最近太倒霉,张延月现在觉得家主肯定在他身边放了眼线,每次伸手犯规矩之前,一颗心就开始突突地跳,吓得他现在连懒觉都不敢多睡一分钟。 勤勤恳恳学习了小半个月,张延月一个人走出考场。明亮的日光透过浓叶罅隙,斑驳地映在他的衬衫上,青年的模样莹润俊秀,皱着眉头的模样很是惹人注目。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不会做的题目,怎么也要四五十分起步。脚步越走越慢,脑袋里一想到郁重岩拿着硬木教鞭的模样,即便这会儿顶着炽热的太阳,也浑身一个激灵。 但是等出成绩挨打至少也得是十来天后的事情了,这会儿不妨碍他考完了高兴,去自家酒吧快活一下。张延月站在树荫底下,手指飞快地给家主发消息报备。得到一个应允后,立马试图拐带林声。 望银大厦的高层夜景,深邃而美丽。隔着通透的玻璃,可以轻易看见远处繁华的投影灯彩和渺小的重重人影。 靠着窗口的桌位格外静谧,搁着一盏朦胧的光灯,时而浮出山脉一般的花纹脉络来,人工编织的小篮子里头则是薄纸包裹的梅子糖。曾有顾客说,你们老板的品味奇奇怪怪的,酒保只是笑笑不应答。 张延月名下产业的确不多,但这里头的盈余也足够他由着性子日常挥霍。一时兴起把这里改装成了酒吧,却压根没想着用心经营,只是为了偶尔像今天这样带熟人过来小酌两杯。 张延月等待的期间,秋煜已经从家主那头得知了他去酒吧的消息。 【秋煜】出去喝酒居然不叫我? 【海盐动物】你酒品那么烂 家主才不会准你喝酒 【秋煜】嚯!拿家主压我是吧! 秋煜喝醉酒容易撒泼,浑身精力没处使地一样唱歌又嚷嚷,每次都会被家主用被子裹了捆起来丢回房间里去,第二天一定是被尿意憋醒的。后来家主索性就不许他喝了,也就赶上宴会会开他几次特例。 林声靠在车里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脑袋仍然懵然。 自郁重岩带着宋宜来过那天以后,贺洲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眉眼间戾气浓重,瞥见一眼都叫人心底冒寒气。 工作内容有变动之后,林声不敢将生活助理的事托给旁人,也不放心别人能伺候得家主满意,就将工作上的事务分了些许给新晋升上来的一位,结果听说第一天跟着贺洲差点就被训哭了,林声最后只得两个办公室地跑。这一阵子忙得喘不过气,今天说是要请假歇口气,贺洲难得没对他发火,冷冷扫了他一眼,就放他出来了。 这段日子林声和宋宜单独相处时,也有点气氛微妙,宋宜脸皮薄,大约觉得格外不好意思,林声只能像是完全失忆一样尽量自然地和他共事。 林声看得出郁家主提点他的意思。只是贺洲是极讨厌家奴借着床侍主动博宠的,这些年来,其他的家奴都被发落了,而严守规矩的他反而被贺洲留在了身边,他算不上特别,性情也无趣,大概安分才是他一直能够追随家主不被厌恶的原因。 他来到张延月的酒吧,里头没有一位客人,不知道是平时也这样来客稀疏还是被张延月特意清了场。 浸在暖黄色昏暗灯光里的张延月见着他,从座椅上直起身来,快活地朝他招了招手。林声对上他笑意盈盈的脸,心头松快了一些,将愁绪先撇开一边。 眼前橙黄晶莹的玻璃酒杯里,是丝丝缕缕柑橘和蜂蜜的芬芳,浓厚的杜松子风味里头还透着一点青柠的酸甜。张延月本来就渴了,这会儿喝汽水似的很快就干完了一杯,面上慢慢浮出一点微醺的迟缓神态来。 张延月眼睛里头藏着点狡黠,看起来亮晶晶的,他将另一杯酒推到林声面前:“长岛冰茶。” 竖纹的长玻璃杯中是蜜柚色的酒液,挤满了剔透规整的方冰,最上方嵌着薄片柠檬,看起来温和无害。林声对调酒了解不多,也不对张延月设防,便毫无戒心地接过来抿了一口。 林声平时只随贺洲出入各种宴会,碍于他的身份和贺洲盯得紧,因此酒量并不深,除了工作以外,他就围着贺洲转,社交范围有限,亲朋好友本就不多,更没有像张延月这样把他叫出来专门喝酒的。 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口腔里破裂,微微刺着内壁。林声轻咳了一声,才和张延月聊起天来。 林家这些年发展滞缓,张家虽无积淀却到底有钱,当年林敏嫁给张家,是再寻常不过的联姻。在林敏死后,林家也偶尔会有人象征性地来探望幼年的张延月,但在他走失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音讯。 林声对这些家族里头的阴私一清二楚,然而他身份低微,又早早地就被送去贺家当了奴仆,即便心有不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直到张延月住进郁家,两个人才重新相认。张延月在外面的日子过得多,多少影响了他的性格,肆无忌惮的却没有坏心眼,也就这段日子被家主教训了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林声放心不下,便会经常关心他的学业和生活问题。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谈,张延月这会儿绕了一大圈子,才试探性问起贺家的事情来。 听宋宜说了那天的事后,张延月实在好奇:“贺家主真要和那个叶家联姻吗?” “家主自己心里会有决断的。”林声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这实在无关他想不想的问题,这等家族大事还轮不到他插嘴,他从前也只希冀能守住贺洲跟前家奴的位置,正妻之位却远不是他能奢望的。况且,贺洲从小到大感情淡薄,又有谁能真的和他相配,即便有了正妻,至多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张延月支着下巴,有些不满:“我回去就帮你打听过了,那个叶鹿一点都不好相处,也就别人不敢开罪叶家,所有负面消息都压着呢,哪里比你好了。”要是这种人当了贺家夫人,还不知道私底下要怎么欺负他哥呢。 “比起别人,我的确挺无趣的……”等到大半杯酒下去,酒精已经伴着活跃的碳酸迅速地扩充到每一处神经,林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醉了,思绪也变得迟缓。 张延月不理解:“什么无趣不无趣的,哥你这么漂亮又能干,能睡你是福气好吧。”他要能有林声那种能力,早就翘着尾巴向家主讨好处了,好在他就算是个小废物,家主也不嫌弃。 林声朝着他浅淡地笑了一笑,并没有应答,反而伸手握住酒杯,又喝了一大口下去。这一口喝得太猛,林声低下头来掩着嘴咳嗽两声,湿润柔软的唇,微微勾起时盛满了春色。 张延月见他灌自己,连忙拦起来:“诶!哥你喝慢点,这酒容易上头。” “没关系。”林声抿着唇,感觉四肢像是在海水里浸泡漂浮着一样不真实。这阵子他压力太大,外有工作的繁忙交接,内有家主成婚的意向,难得喝醉一次睡个安稳觉也不是坏事。 伴随着他快速的吞咽,喉结微微颤动,一杯酒很快见了底。林声仰头靠在柔软的靠背上,身体稍稍倾斜,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软软地倚了下来,目光落在长方玻璃外的景色。他眨了眨眼,说道:“让我先睡一会儿,待会再叫醒我。” 片刻之后,林声合上眼睛,像是已经入眠了。浅淡的灯光下将他细密的睫毛照出一小片鸦青的阴影,张延月这会儿才看出林声浓倦的疲惫来。毕竟要跟着贺洲那样的人,果然很累吧? 张延月没去打扰他,静悄悄地小口饮着另一只细高脚杯里的咖啡朗姆,柔软洁白的奶油和颜色深沉的酒液上下黑白分明,咖啡和酒的味道细腻融合,徐徐淌进喉管和肺腑。张延月已经觉得快到自己喝醉的界限了,便也往后靠着休息了一会儿。 酒保知道张延月最近被家里管得紧,提醒了一句时间。张延月敷衍地应了一声,发觉对面的林声睡得太熟,只好擅自做主,从对方的衣服兜里掏出终端,又握住他的手解了锁,拨通了置顶的通讯。 嘀的一声,通讯在第三秒就被接通了。 张延月没想到贺洲居然反应这么快,直愣愣地瞧着屏幕上的“家主”二字。 终端传来贺洲清晰的声音,在张延月的手掌里微微震动:“林声?说话。” 张延月仗着酒醉胆大,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冲着终端另一头的贺洲大着舌头说:“我,张延月,你家林声……嗯,喝醉了。” 终端静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回复:“地址。” 张延月原本以为贺洲肯定是叫两个人把林声扶下去带回,没想到来的是贺洲本人。当高大冷峻的男人出现在玻璃门口,张延月晕乎的脑袋都清醒了那么一瞬间。服务生见到贺洲就知道来人非富即贵,连忙引路来张延月桌子前。 睡得昏沉的林声浑身发烫而柔软,被贺洲托起时尤为柔顺,没有任何的防备心,自然地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颈附近,小声地用模糊地气音说着:“家主,我错了,不该给您添麻烦的……” 他一边这样絮絮地认错,一边又亲昵地紧贴着贺洲。贺洲察觉到林声动作里无意识的依赖,即便脸上表情凶得像是要杀人,但动作又轻柔得不可思议。 张延月心道,他哥平时在贺洲面前可拘谨了,这会儿肯定是醉透了。张延月瞧贺洲那副表情,心里惴惴不安地说:“贺家主,您别训我哥啊,我看他挺累的。” 不知贺洲听没听见,他抱着林声出门的步伐一点停顿都没有。张延月伸着脖子目送走了两个人,他有点怕,也有点馋,想被家主抱抱。 另一头的郁重岩听完了张延月一通讯的撒娇,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喝醉了想要家主来接。 郁重岩感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十点,张延月一个人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了一刻钟,面色红得厉害,显然已经后知后觉地被酒精烧得意识迷离了。 见到熟悉的身影靠过来,张延月仰着脑袋,笑得眯了眼:“您想不想亲亲我。” 郁重岩失笑,他不想和小醉鬼讨论有的没的,从善如流道:“想。” 张延月这会儿来了兴致,软手软脚地爬起来,力图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坐端正了,像只高傲的小天鹅一样抬高了下巴,恃宠而骄道:“那你得为我弯腰。” 郁重岩见他越来越没规矩,伸出手来,用力地掐住了小孩儿的下巴,薄薄的皮肉直接泛出了微红的颜色。 张延月嘶了一声,眉毛疼得拧起来,想要往后缩:“疼,家主!” 才后退了一下,脊背就顶到了沙发靠背,张延月无处可逃,只好努力地尝试摇头,一双眼睛里湿漉漉的泛着晶亮的光芒,他痛得委屈道:“不要亲了,不要亲了!” 此时一个吻落下来,将张延月的咕哝堵了回去。带着浓郁酒味的长吻结束,张延月脸颊酡红,大口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才心满意足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