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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象中的漫天雨箭,也没有大肆屠杀,有的只是寂静。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带着几百年的沧桑,宣告着大盛王朝的覆灭。最前方那人一个手势,城外的军队便整齐有序地朝城内进发,没有胜利后的放肆,只有军令下的静默,彰显了领兵之人的铁血手腕。 大盛打了三个月的败仗,国库空虚,雅帝盛夜明认了命,降了。他此时站在空旷的大殿上,等待自己的旧友——郁国那胜利之师的将领,来取自己的人头。 “尔等候在外面,孤自己进去。”虞初利落下马,大步流星向殿内走去。猩红的战袍在他身后甩出一个飘逸的弧度,仿佛在向里面的“雅帝”致敬。 “你来了。”盛夜明没有转头,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弯曲,透露着主人的紧张。 “从你放了孤的那一刻起,这不就是注定的么。” “孤……我以为,你会顾念一点旧情。” “情?孤,从不动情。当初和你,也不过装装样子,你不是都看出来了。” “呵,是啊。”盛夜明终于转过身,紧紧看着对面的人。“是我当了真,误了国。”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虞初两步处停下。 “那,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自己来?” 盛夜明今日穿着最正式的玄色龙袍,发冠戴的一丝不苟,哪怕死亡近在咫尺,也丝毫没掉帝王的架子,不负自己风清雅致的名号。 虞初的眼闪了闪,片刻后又恢复清明,他解下佩剑扔到地上。 “按规矩,亡国之君是要当众斩首祭天的。既然你说与孤有旧情,便赐你一个全尸。” 盛夜明心中苍凉,不忍再听虞初的诛心之语。他敛下眉眼,轻轻朝虞初跪了下去,左手拾过佩剑,右手持柄出鞘。 “如果可以,希望你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时,别再如此这般了。” 脖子上的血没有溅出来,像是盛夜明知道虞初有洁癖,故意控制了力度似的。 断气的速度很快,盛夜明没怎么挣扎。 虞初看了看脚下,鬼使神差地蹲下来,轻柔地摸了摸那尸体的脸,企图将上面的几滴血迹擦掉。但——擦不干净,淡淡的血痕从盛夜明的嘴角延伸到耳际,仿佛在嘲弄虞初的“多此一举”。 虞初站起身来,恢复了平常的杀伐果断,“进来!” 近卫鱼贯而入,看到地上的亡国之君,都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飞翼见虞初久久未有吩咐,请示道:“陛下,可要曝尸?” “曝尸?”虞初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看了看盛夜明安详的表情,莫名生出一丝不忍心来,但盛国百姓需要知道这个消息。 “不必枭首,挂在城门口,曝尸三日。三日后备副棺椁,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下葬吧。”敌国国君,自然不必费心去给他葬到皇陵,哪怕是盛国自家皇陵。 “是!” 第二日,虞初宣布迁都盛国,盛国从此被纳入郁国版图。 大雨没命地下,城楼之上,盛夜明的尸身被风雨淋了个透。京城异常安静,没有一人出来为曾经的君主哀悼。 盛夜明在吴王府醒来时,还不知道自己“尸身”的归宿。此时的“他”趴在床上,全身都疼,尤其是后背和屁,股。 只用了三秒,他就接受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但很明显,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因为动起来很陌生,也很不协调。 “嘶——”轻轻翻了个身,后背上刚凝固的伤口就炸裂开来。除了死前那一剑,盛夜明还从这么疼过。 他靠在枕头上定了定神,环视四周,桌椅均是金丝楠木,插花用的是上等玉器,帱帐用的蜀锦,被褥都是蚕丝质地。这家非富即贵。 他尚在思索挪到铜镜处会有多疼,凄厉的哭声便传入耳畔。门开了,一位妇人抹着眼泪,一边嚎着一边飞到床边,执起他的手。 “儿啊,你可别怪你爹爹打得狠。你可是我们吴王府的独苗,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呢?” 那种?盛夜明挑挑眉,没接话。 “这郁国国君刚进城,后面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前朝藩王,就你心心念念的那沈茗心,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呢。” 沈茗心。和御前侍卫长沈茗心关系最好的,当是那个人没错了。 “这节骨眼上,你就别跟你爹犟了。若是能躲过这一劫,你就跟他服个软,好好娶妻生子,咱们一家啊,好好过日子成吗?”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盛夜明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尴尬。 “娘,都听您的。”嗓音沙哑,盛夜明听起来很不习惯。 “好啊,好啊。”妇人惊喜不已,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这才是娘的好晨风,你早点休息,明日,或许你爹有场恶战呐。” 妇人解决完儿子的事,又得操心丈夫的事乃至全家的命,便忧心忡忡地出去了,没忘小心翼翼的带好门。 “晨风,姬晨风。”盛夜明小心念叨这三个字,脑海中突然涌入一系列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姬晨风的。这个少年每日都跟在沈茗心屁,股后面的阳光笑靥,说实话,着实刺痛了他。 盛夜明曾经最羡慕姬晨风的肆意,身为世子,姬晨风从不顾及他人眼光,也不管会不会丢吴王的脸,他总是大大方方的,将心中所爱,公然宣之于口。 沈茗心确实有才,但也不过是个穷乡僻壤出生的小子,若不是赶上盛夜明大刀阔斧的改革,广纳良才,估计这辈子都难以在京城立足。 可就是这样低微的沈茗心,入了姬晨风的眼。 这两人好上的事在京城传得可谓沸沸扬扬,都说姬晨风一纨绔,沈茗心一贱民,绝配。可盛夜明倒是觉得,如果有选择,活得如他们这般潇洒,也没什么不好。 那——自己是怎么变成姬晨风的呢? 他试着回忆——瓢泼大雨中,姬晨风和吴王摊牌,言明要嫁给沈茗心,吴王拿起鞭子就抽,边抽边叫“逆子”,姬晨风在雨中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吴王被气得失了分寸…… 姬晨风被抬进房间后没多久,就已然没了生气,而盛夜明刚好在混沌之中被拽过来。 “你有什么心愿吗?”盛夜明再度回忆,只隐约看到姬晨风临死前口中不停念着什么,仔细去辨别口型,分明是“茗心”二字。 “沈茗心么?如果有机会,我会替你护着他。” 脑海中的钝痛感逐渐消失,盛夜明感受到什么在抽离。 “那么从此以后,孤便是——姬晨风。” 改朝换代后,总有一堆事儿要解决,譬如前朝的那些人,是杀是留,就是个很费脑子的问题。 然而虞初并不想费脑子,他以为花大力气去辨别谁可用谁不可用太蠢,不如直接问。降的留,不降的杀。一直老老实实降的留,降了以后偷偷不老实的再杀。 于是盛国大殿上有史以来最壮观的一幕出现了,尚在京城的藩王、大臣一排排站着,有的表情严肃,一脸浩然正气;有的战战兢兢,偷偷东看西看,生怕错过了活命的机会。 大殿最边缘是一圈郁国侍卫,个个被盔甲围得严严实实,剑鞘上的金龙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虞初端在龙椅之上正襟危坐。他今日着金色龙袍,戴天子冠冕,给足了这帮前朝人面子。 “开始吧。降的站左边,不降的站右边。活命的机会,众爱卿们,可握住了!”这语气里淡淡的嘲讽让下面的吴王姬辙皱了皱眉。 虞初话音刚落,惜命的、有骨气的便都迅速动起来,好几排队伍顿时变成了两小队,殿内站不下的,直接排到了门外,好不热闹。 左边的队伍明显长了不止一点,右边的,多是些御史台的老臣,还有姬辙以及——御前侍卫长,沈茗心。 姬辙是盛国藩王里极有权威的人物,左边一些藩王见姬辙去了右边,偷偷红了脸,又小步小步地挪到了右边。 虞初给这些人气笑了。“看来吴王,很得人心嘛,嗯?” 姬辙的妹妹是盛夜明的母亲,他既是藩王,又是国舅。若国舅都降了,那盛国的面儿是真的没地儿搁了。 “本王的抉择只因身份使然,其他人不必顾及本王,盛国已灭,大家都有妻儿老小,做自己的选择吧。”姬辙明白虞初的意思,他也不想带累别人,便出言表明立场。 “孤早就听说,吴王忠勇,可惜,盛夜明他识人不明,让你一代将才在家养老。不如投入孤的麾下,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郁皇好意本王心领,恕不能从命。” “吴王啊,你是不怕死,那你的儿子呢?”虞初还在盛国做质子时就见识过姬辙的本事,他坚信姬辙能帮自己收复西部蛮夷,便忍不住使点手段。 “陛下,吴王世子姬晨风带到。” 飞翼早就奉命去吴王府抓姬晨风,只为让吴王归降。 姬辙回头看到被五花大绑押进大殿的儿子,神色变了变。 盛夜明被推搡着跪下,心里五味杂陈。 方才经过城门见自己的尸身被高挂暴晒,他对虞初的喜欢便淡了几分,而今,作为重生的姬晨风,他又被用来威胁吴王,心里更是生出几分恨意来。恨情意错付,也恨天意弄人。 如此想着,他蓦地抬头,看向那狠心人的眼睛。虞初心有所感似的,迎向下面跪地之人的目光。 虽然被绑着,又一脸不忿,但这青年身上有股掩饰不住的阳光恣意,目光里有凶狠,有些微恨意,还有纯真和光彩。 虞初勾心斗角十年,身边都是些说话弯弯绕的人,城府大概比井都深,头一次遇到这么“莽撞”的傻子,他被勾起了兴趣。 “世子姬晨风?”虞初懒懒的, 颇有磁性的声音刺得盛夜明心里一麻,过往那些追着虞初跑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