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预感

    第二天两个人在酒店呆到了中午，才慢悠悠地从游乐园退房准备回市里。郑楷意回家之后简单换了身衣服，在家里做了会儿工作，一直待到该出发去李兰宇家的时间才出门。

    郑楷意按了一下李兰宇家的门铃，听到一阵拖鞋声，然后门打开了，是唐靖川。他看着郑楷意走进来的姿势，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换了鞋，声音不大地说：“你昨天是不是纵欲过度了。”

    “……”郑楷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昨天被闻竞踢下床了？”

    唐靖川白了他一眼。

    他提上鞋走进房间里，房间里坐着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其实里面有几个人他不太熟，李兰宇坐在中间的宽沙发中央，沈晗杨坐在大厅最里面挨着阳台的单人沙发上。一共大概十个人左右，还有两三个人坐在地上了。郑楷意挨个点了个头，走到李兰宇边上的一个空位坐下了。

    “来的够晚的你。”李兰宇看了他一眼。

    郑楷意伸手指了指离沈晗杨更近的那盒巧克力，沈晗杨伸手掏了几块丢过来，郑楷意伸手抓住，然后扒开一块放进嘴里。沈晗杨笑了：“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郑楷意嚼了两下：“要是甜甜圈就更好了。”

    他说完，注意到几个人的眼睛隐约在看他，郑楷意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这几个人好像之前在沈晗杨的饭局上见过一两次，跟沈家走的近一些，他不是很熟。李兰宇和沈晗杨玩得多，可能和这几个人更熟。

    “你想吃？我现在给你点。”沈晗杨拿起手机。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用。”郑楷意连连摆手，“我就那么一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沈晗杨这句话一说出来，那几个坐在他附近的人好像更气氛更奇怪了，他感觉有点不妙地歪了歪头。这种奇怪的氛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太体会过了，当年他家刚变成暴发户的时候倒是很常见。他爸那时候经常领他们和其他人家一起出去旅游，他和楷思作为这个群体的新外来者经受过不少这样的尴尬待遇。

    他原本还在想应该说什么，突然又有人敲门，坐着的人里有一个人说话了：“到了到了。”

    郑楷意挑了下眉毛，侧头看了一眼沈晗杨。沈晗杨知道他是想问什么东西到了，于是捏住自己的两个衣襟敞开抖了一下——来的是脱衣女郎。

    郑楷意一脸吃屎的表情：“李兰宇，你不是说没有……”

    “好歹是单身派对，又不做到最后。”旁边有个郑楷意不熟的人笑嘻嘻说话了，“就是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要是以前，郑楷意估计就不说什么跟着一起坐着了，反正脱衣舞也不会跳太久。但是现在他听见这几个字心里莫名充满了罪恶感，他刚想说话，突然听到唐靖川在旁边问了一句：“你们找的男的女的？”

    “女的。”地上坐着喝酒的人有点奇怪地看了唐靖川一眼。

    “我是已婚男同性恋。”唐靖川非常直接地说，“我就不看了，完事了叫我。郑楷意，陪我出去抽会儿烟。”

    郑楷意看着屋里人一片愕然，忍不住在心里狂笑，拿起烟和唐靖川进了阳台。他给唐靖川点了支烟：“川子，谢了。”他说着，伸手拿烟和唐靖川的烟接了个火。

    “你和傻大个最近还顺利吗？”

    “你能不能把那个傻字去了？”郑楷意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他可是真的天才，你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我带你玩的那个Luke的游戏？”

    “Luke？”唐靖川恍然大悟地看了他一眼，“……哦，原来如此。合着你是追星成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郑楷意笑了一下，“努力追人呢，最近少找我出去。”

    “我想打发时间还用得着你？”唐靖川不屑地掸了掸烟灰，手上的订婚戒指随着动作闪了一下，他炫耀够了之后又换了个姿势，“沈晗杨你打算怎么办？”

    郑楷意沉默了一下：“我早就和他摊牌了，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再说吧，我估计这个问题很快也不用我烦了。”他说完，唐靖川扭过头来，看着郑楷意若有所思的侧脸，听到郑楷意一个人继续说：“我估计我爸那边要出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今天他看到沈晗杨身边那几个人，这种预感更为强烈了。

    “这你也能就这么直接和我说？”唐靖川似笑非笑地说。

    郑楷意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你这个朋友我还是交下来了，而且你对这些事压根也不感兴趣。”

    唐靖川半笑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一定有结果的。”郑楷意声音不大地说，“你上次说让我改改我的臭毛病，是说我尽量让所有人都满意吧？…我不敢改。我一直处处小心，就是为了有一天就算家里真出事了，也有人能看在我做人讲究上给我点面子。”

    唐靖川吐了个烟圈。

    “我们俩都不是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还能不知道这帮人有多看人下菜碟？”郑楷意说，“你在医院工作，和他们没什么交集，我工作里也还是躲不开这群人。”

    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真没劲，是真他妈没劲。”

    唐靖川想了一会儿，发现郑楷意说的话不无道理。他和郑楷意关系好是因为两个人为人秉性本质合拍，但是这也是在他们深交之后才知道——一开始他和郑楷意能开始说话确实是因为郑楷意这人善交际会说话，和郑楷意在一起呆着永远不会觉得烦。是他拉着那时性格孤僻阴暗的唐靖川去家里玩，带着他融入了学校，几乎是唐靖川第一个同龄的朋友。

    他俩沉默地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唐靖川说：“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和我说。”

    他话说到一半，沈晗杨端着酒杯进来了，刚好听到唐靖川那句话：“怎么了？”

    郑楷意看了沈晗杨一眼，他不知道沈晗杨到底听见了多少：“屋里脱得好看吗？”

    “啊？我没看。”沈晗杨笑了，下垂的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我刚刚去打了个电话。怎么，说什么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郑楷意想了几秒，“我是真挺想吃甜甜圈。”

    “那成，我给你点。”

    “让李兰宇点，那个傻逼真他妈垃圾，说好了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他是真管不住鸡吧。”郑楷意说着，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看到庄舸给他发了个文档，是他给要招聘的几个岗位写的jd，问郑楷意能不能帮忙看一眼。

    “你有点冤枉李兰宇了，他也不知道。”沈晗杨说，“那是姓张的那个男的点的，就是坐我旁边那个穿红裤子的。”

    郑楷意抬头看了沈晗杨一眼，然后低头给庄舸回了消息。

    郑楷意【成，我晚上回家看】

    庄舸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是郑楷意。他刚想解锁回复，程嘉渲抢先站起来看了一眼，看到郑楷意的名字大叫起来：“又是他！哥，你昨天果然是和几把哥出去玩了吧？”

    庄舸没否认：“是。”

    “你们两个大男人…”程嘉渲看了一眼庄舸桌子上贴着的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的游乐园地图，“去游乐园约会？你这要是再说你不是喜欢他就过分了。”

    “……”庄舸皱起了眉毛。

    程嘉渲看着他的脸，抱起了双肩：“他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他虽然不怎么穿颜色艳丽的衣服，但是钥匙扣、耳机、他自己私下里穿的球鞋这些非正式场合使用的东西都是红色。”庄舸一边回忆一边说。

    “他喜欢吃什么？”

    “甜食。尤其是高油高糖的点心。但是不喜欢甜咸具有的东西，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跳过那些菜。”

    如果郑楷意本人在这里，大概会非常意外，连他家保姆都没注意过他不喜欢甜咸交杂的东西。

    “他最喜欢的音乐是什么？”

    “酷玩乐队。”

    “他擅长什么运动？”

    “篮球和自由泳。”

    “他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还有诺兰的一些电影。”

    “我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庄舸愣了一下，然后回答：“。”

    “就这一个？”程嘉渲是真的露出了有点受伤的表情，他在庄舸家有个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挂了很多他的电影海报，“你连和都想不起来？那我擅长什么运动？我喜欢什么乐队？”

    “立定跳远，和…涅盘？”

    “立定跳远是你看了我中考成绩单才知道的吧？哥，我是羽毛球校队的你一点都不知道？你就只说对了个涅盘！就这你还敢说你不喜欢几把哥？”

    他没有注意到庄舸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震惊表情，双手搬着凳子坐到庄舸跟前，距离近到庄舸不舒服地往后挪了两下：“你表白了吗？你和几把哥表白了吗？”

    “……没有。”庄舸还在消化刚刚程嘉渲说的话，想到昨天晚上他对郑楷意意外说出‘我喜欢你’时对方的反应，沉默了下来。

    “他也没和你表白？”

    “没有。”

    “那就好，你绝对不能先表白！”

    庄舸有点不解地皱起眉，看到对面的程嘉渲异常兴奋地侃侃而谈：“哥，你不明白。男人都是只要喜欢人会主动出击的——你先别说话，你别激动，哎，我不是说你不是男人，主要是几把哥一看就是情场老手，这种人要是不说喜欢你，那他就是不喜欢你。你追他也白扯。”

    “那如果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的时候我应该……”

    “你就说喜欢，‘然后加一句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程嘉渲抢先打断他回答，“你真是问对人了，这个问题我专门研究过，这句话怎么理解都可以。既没有说谎，听起来又像是只对普通朋友的喜欢。他如果喜欢你，你说完这句话他就会表白了。他如果不喜欢你，也不尴尬。”

    庄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脸上好像还是有一点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