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这样的关系已经够混乱了

    27

    余苏杭说话一向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冷漠，也不会过于热络，阮益又是个自来熟的，俩人坐下来聊了两句就发现莫名地对脾气，不仅没有冷场，甚至还有点相谈甚欢的感觉。

    不过大概是因为刚拒绝了谢淮，余苏杭心里一直装着事，这顿饭耗费的时间并不长。吃完饭阮益本来想把余苏杭送回去，但被他婉言谢绝了。

    秋风安静地擦过脸侧，吹乱了地上的树影。余苏杭跟阮益道了别，看着红色的尾灯汇进车流，转身不紧不慢地往附近的公交站牌走去。

    反正时间还早，家里又没人在等他，回去了也是自己一个人。

    他抱着这种想法坐上车，几乎一路都在对着窗外发呆，面上却一派淡然，丝毫看不出来他此刻心里乱得想薅自己头发。

    下了公交，余苏杭沿着越来越少的路灯慢吞吞地往家走，散步一样。

    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苍白的灯光下，影子越拉越长，青年安静的眉眼几乎要融进夜色，无端透着点倔强。

    还有点委屈。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谢淮敢靠近却不敢承认呢？

    明明就在身边却不告诉他，看他像个傻子一样每天在同一个人的两个身份之间周旋，估计是挺有意思的。

    余苏杭想着想着，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连路边站着个人都没看见，直到那人出声喊住了他。

    “杭哥。”谢淮叫他。

    余苏杭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抬头望过去，然后听见了自己惊讶的声音：“……谢淮？”

    谢淮站在车边，朝他靠近了两步，“嗯，是我。”

    余苏杭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谢淮的神色晦暗不明，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回答道：“在等你。”

    “等我？”余苏杭愣了一下，“是……有什么事吗？”

    他没忘记下午在电话里拒绝谢淮后对方的反应——明显是不太高兴的。

    “……”谢淮错开视线，忽然叹了口气，“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面了。”

    他就这么平淡地说着，语气并没有多大起伏，余苏杭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失落。

    他是在怪我吗？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余苏杭还是下意识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见面，今天真的……”

    谢淮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打断他说：“我知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的表情一变再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最后烦躁地拧了拧眉，“算了，你回家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也不看余苏杭，飞快地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就要坐进去。

    余苏杭想也没想地叫住他：“你等等。”

    谢淮立刻停下了动作，手还放在门沿上，仿佛在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余苏杭有些愣神。

    他想说什么呢，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多到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了。

    他想说你为什么当时不让我看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他……

    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见我？

    然而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又直白的问题：“能告诉我你今天来这的理由吗？”

    谢淮隔着冰凉的空气跟他对视，目光坦荡，“因为我想见你。”

    “谢淮，”余苏杭深吸了口气，敛去所有多余的表情，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想见我吗？”

    前两个字被他念得郑重而恳切，像透过这个名字在呼唤另一个灵魂。

    谢淮心头狠狠一跳。今天的余苏杭强硬得有些过头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这并不是正常现象。

    心念微动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很想，特别想。”先前觉得难以启齿的话语忽然就顺畅了起来，谢淮笑了一下，“杭哥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什么意思。”

    余苏杭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于是转移话题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谢淮摇头，说：“不急。等我先说完。”

    他顿了顿，又觉得这样太不严肃，怕对方以玩笑的名义搪塞过去，于是绕回了人行道，停在离余苏杭几步远的地方。

    余苏杭站在原地没动。

    他能够察觉到谢淮身上的气场瞬间发生了一些变化，表情也不复以往的散漫温和。专注的眼神牢牢锁定着自己，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杭哥喜欢男生对吧。刚好，我喜欢你。”谢淮的嗓音压低了不少，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反正你现在单身，不如考虑一下我。”

    余苏杭耳朵刷地一下就红了，“我……”

    想象是一回事，真听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心跳快得仿佛要撞破胸腔，隔着薄薄的一层血肉疯狂叫嚣着想要回应。

    他反应不过来似的，愣愣地看着谢淮英俊的脸庞，不知怎么就又想到了他隐瞒的另一个身份，险些控制不住问出口。

    一只野猫忽然跳进旁边的冬青树丛，皮毛擦过树枝发出细微的声响，动静不大，却让余苏杭瞬间醒悟过来——那是他的主人，他想对自己做什么、怎么做都不为过。

    是他心甘情愿把权力交出去的，谁都怨不得，就算River一直不同意见他，他也不该把错全怪到谢淮头上，甚至躲着不见人。

    他们是同一个人，这样做对谢淮不公平。

    谢淮此刻心里也是紧张的，但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什么？你也喜欢我？”

    余苏杭还是没做声。

    他相信青年刚才那番话语是发自真心的，可就是这样，他才更不能接受。

    这样的关系已经够混乱了，自己知道真相后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他不信谢淮心里不清楚。

    而如果现在就这么接受了谢淮，那以后自己就会完全处于被动，甚至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漫漫无期的等待，才能等到对方坦白身份的一天。

    余苏杭不想等那么久。

    谢淮有私心，他也有。

    他只是想快一点和他的主人相认，他有什么错呢？

    因此他狠心拒绝了对方。

    “谢淮，我……”余苏杭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手心，疼痛让他坚持着把下面的话说完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