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外高人多是故作玄虚

    黄土覆盖的地面上隐隐出现一个血红色的魔法阵，墨妄伸出右手将魔力缓缓灌入，片刻之后魔法阵便消失不见了。

    他消耗魔力在乌迪埋藏一个坐标法阵，之后到达南国再找个地方再建一个，就能做出一道远距离的传送门，而且可以一对多地建立，所有的魔法阵都能通往乌迪。魔界和人界不能直接相通，建在乌迪就得到了最方便的回家路径。

    顺便一提魔族虽然不用吃喝，可以使自己悬空飞行，却时刻需要消耗魔力，虽然墨妄不知道自己脑壳里面那个像黑洞一样的魔力核心的容量到底是多大，但还是谨慎地买了一辆马车上路。

    萨麦尔对于这前进速度还不如自己双腿的马车感到十分不满，便施加魔力让几匹马飞一般地跑了起来，一天时间就跑过了好几个城市。

    因为南国在兰尔顿帝国的南方，而兰尔顿帝国的首都多兰在东北方向，越南边的地方越是人烟稀少，一路上都是茂密的森林灌木，所以也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

    “殿下，人族的马太脆弱，已经跑不动了。”马车逐渐停了下来，萨麦尔皱了皱眉，真是没用的东西。

    墨妄走出马车瞥了一眼，这四匹马被萨麦尔强迫着飞奔，马腿被持续压迫肌肉的魔力给涨得炸开，血肉模糊，早已归西了。

    墨妄伸出手，随着魔力的涌动，魔戒发出微红的光亮。

    一阵高亢的嘶鸣声，四匹身体纯黑马鬃血红，头上和腿上都戴着金属盔甲的类马动物出现，虽然是和马长得很像，可细数竟然有六条腿，而且似乎是没有双眼的，盔甲上空洞的两条花纹之中泄出一些红色的光来。

    墨妄抬手将整个马车都用魔力加固一层，这是魔界独有的魔族六脚马，普通人类坐上一匹这样的马会因为过快的速度五脏六腑都被撕扯裂开，更不必说他随便买的一架豪华舒适马车。

    他一开始没有拿这个出来就是觉得自己虽然身体上不是人了，心理上还算个人，不太想用这种怪异的物种，现在是没办法，普通的马确实跑得太慢了。

    墨妄走上马车，萨麦尔也跟着进去，在他的点头示意下坐在墨妄的对面，恭恭敬敬地正坐着，心想殿下连打仗时被大军包围身处劣势时都没有用这六脚马逃跑，而是解除了荒芜之森的禁制，和人类拼了个你死我活，原来是想好了这四匹马以后的用处么？

    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殿下真是太可怕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萨麦尔深情脉脉地看着那俊美淡漠的脸庞，心跳加速仿佛快要炸开了一般，人类信奉神，魔族不信神，可是如果真的有神，那一定是魔王殿下。

    墨妄被盯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知道萨麦尔又在想什么，他掀起窗帘假装看风景，但实际上因为速度太快，外面看起来就像是光怪陆离的时光隧道一般。

    没多久便到达了南国北部的边境城市——北袭。

    兰尔顿帝国出征魔界之时曾与南国协商让他们也派兵加入，当时巫北的祖父是远近闻名的占卜师，南国之主询问他之后得到了“战则必败”的回答，于是便拒绝了兰尔顿帝国的要求，后来大战果然是人族惨败，魔族只是被结界关住，没有人能保证他们会从这世界上消失，而那百万的人族大军却是无一人生还。

    巫北就住在南国最偏僻的边境小城北袭，这个地方属于南国的乡村，虽然与兰尔顿帝国接壤，却因为位于山地崎岖之处，鲜少人从这里进入南国，而宁愿绕远路走平原。

    墨妄把整个马车都收进魔戒，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建立传送阵，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进城。

    进城之后路上的行人全是清一色的黑发黑瞳，让墨妄倍感怀念。

    也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别国人士，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这里虽然地方不大，路也很窄，却很热闹，都是为了巫北而来。

    南国的语言和兰尔顿帝国不同，但墨妄一样都能听懂，魔王路西菲尔博学多才，掌握的语言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萨麦尔也懂南国语言，因为他深刻地记得，有一次魔王殿下对他说过，南国人的智慧是四大陆之最，值得他好好学习，人族虽然要毁灭，南国还是得留着让他们发展繁衍。

    虽然不明白这些头发和眼睛乌漆嘛黑的人有什么智慧，但是殿下说的话肯定没错，所以萨麦尔没事的时候就会看书学习南国的语言和文化风俗。

    集市的摊主和酒馆的小侍听墨妄说要找巫北，纷纷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这里哪个人不想找巫北先生，可是巫北已经闭门谢客好几年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见到他。

    巫北说：“你们无须为了我来到北袭，天命有数，我只能见命中该见之人。”说的那么玄乎，其实就是被踏破门槛的人们烦得不行了，都知巫北料事如神，都想从他身上捞出好处来。

    墨妄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巫北的住所，却被他的弟子拒之门外：“巫北先生已经拒客多年，请您回去吧。”

    “你说什么？”萨麦尔眼神一冷，为了不暴露身份，尊贵的殿下亲自走到这里，鞋子和衣摆都沾上了些许泥泞，又不允许他用魔力清洗，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屈尊纡贵前来拜访，他竟敢这么怠慢，冷笑一声便想抬手杀了这人。

    墨妄挥手阻拦了萨麦尔，让他乱来岂不是毫无伪装的意义了，不急不忙地说：“是巫北先生说不见我，还是你说不见我？”没等对方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天命有数，巫北先生却没算到是我来访？”

    巫北的弟子见他神色淡然，一口流利的南国语连口音都非常自然，不由得心想难道真的是师父该见之人，犹豫了片刻说道：“请您稍等。”然后便回去通报了。

    师父只说让他将凡夫俗子拒之门外，起先看到那个男人衣着锦绸，相貌不凡，以为定是哪国来的贵族少爷，却听他说话十分高人气质，也许正是师父要见的人。

    过了一会儿，巫北的弟子将两人迎进正厅坐下。

    墨妄心里舒了口气，他只不过是根据巫北的话故弄玄虚了一番，真能这么顺利也是运气好。

    一身素白雕黑鹤浮云纹长衫的男人信步走进正厅，听闻巫北已经四十多岁，容貌和气质却同三十盛年一般，名不虚传。

    “呵呵……”巫北坐下之后，径自喝了口茶，抬眼打量墨妄，轻笑几声，不发一言。

    萨麦尔顿时握紧了拳头，要不是殿下交代不要轻举妄动，区区人类，真是不知死活！

    “魔王殿下博学多才名不虚传，竟然轻易就把我的弟子骗了。”巫北微微一笑，一语道破了墨妄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王殿下，竟然会来找我这样的小人物呢。”

    萨麦尔眼神警惕，他怎么可能识破殿下的伪装？

    “你知道是我来，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大名鼎鼎？臭名昭着还差不多。墨妄思考一下，感觉这个家伙讲话挺弯弯绕的，故弄玄虚一番的回答肯定没错。

    巫北心中有些疑惑，没听说路西菲尔来过南国，如果只是看书就能将南国语学成这样，这位还真是个天才……那乌迪城民和百万人族都死于他手，实在是个人神共愤的恶魔，即使他的祖父让南国置身事外，南国民众也是十分厌恶魔族的，他即使是死，也不能让路西菲尔恢复全盛状态。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也不能直接就慷慨赴死，家儿老小都会伤心的。

    “并非我刻意隐瞒，只是……”巫北半真半假地说着，“您要找的东西，在遥远的冬尔顿大陆，那里冰封千里，荒无人烟，就算是魔王大人，也无法找到具体的位置吧？”

    冬尔顿大陆是四个大陆中唯一一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地方，在海上远远的能看见雪白色的陆地轮廓，可无论怎样前进都无法找到，多少探险者死于迷雾之中。若是把这个祸害骗到那里去，也许就能真正地除掉魔族。

    墨妄微微抬眼，冷笑一声：“全都在冬尔顿大陆？”

    “不，有一个很近。”巫北知道谎言必须掺杂真话才能让人相信，为此他必须要牺牲小部分的人，才能拯救大部分的人，“兰尔顿帝国首都多兰。”

    “哦？”墨妄不置可否，冬尔顿大陆暂且不谈，多兰肯定是真的，巫北要让自己相信他，必会给出一个真实的信息。残魂归位之前他不想引起人族的注意，就算在多兰找到了也不会轻举妄动，而是收集完全之后再做决定，这估计也是巫北觉得告诉他也不会有很大损失的依据。

    “那真是谢谢巫北先生了。”墨妄一挥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问到地方了，看来所谓的世外高人也还是有点贪生怕死的，毕竟上有老下有小嘛。

    两人走出小屋一段距离，萨麦尔跟在身后，低声问道：“殿下，那个人类已经知道您还活着，我……”

    自然是要灭口比较好，虽然南国和兰尔顿帝国因为那次出兵的事情闹得有些僵，却不能保证巫北不会派人去报信，墨妄握紧了拳头。

    没有听见墨妄的回答，萨麦尔停下脚步准备返回。

    杀了他吧，杀了他，不然你会后悔的……确实应该杀了他，人族和魔族都是为了生存，现在的自己是个罪恶滔天的魔王，给别人留机会，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墨妄暗自点了点头，放任萨麦尔离去。

    不对……我这样做下的决定，到底是出于自己的理智，还是……路西菲尔的影响？墨妄猛地回过神，飞速追了过去。

    萨麦尔手握镰刀抵住巫北的脖子，眼看着就要将他斩首。

    “停下！”墨妄来不及多想，伸手一个火球击中萨麦尔双手，已经极力克制了力道，但还是将萨麦尔双手烫得发红，握着镰刀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巫北一身冷汗，他明明算到自己今天不会死，刚才镰刀都抵到嗓子眼儿了，还以为这一生神算却算不出自己的命来。

    “殿下……”萨麦尔抬起头，眼里仍是一片关切，他相信殿下一定有自己的考虑。

    明明被自己打伤了还一脸关心的小蛇着实有点可怜，墨妄轻声说：“派十只目虫跟着他，要是敢通风报信……”看了一眼巫北，神色冷冽，“先杀了他全家。”

    是哦，还有这种办法……虽然麻烦了点，但肯定是因为殿下留着他还有用呢！萨麦尔眼里冒着星星，乖巧地点了点头，展开手掌在手心画了个魔法阵，一会儿便召唤出一只目虫，这是沙利叶教他的办法，只要留一只在这里，沙利叶就能派其他的目虫跟着找来。

    殿下在南国边境做了传送阵，目虫过来也非常快，原来如此，一环扣一环。

    墨妄被他崇拜的眼神盯得有些尴尬，又瞥见他的手仍是一片红肿，于是伸手用魔力修复了萨麦尔的双手，顺手摸了摸他的头：“走吧。”

    只不过是这点小伤，殿下竟然爱抚他的头！小蛇顿时双眼发亮，甚至高兴得吐出蛇信子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墨妄身后，眉宇间是喜不自胜的神色。

    差点当场离世又吃了一嘴狗粮的巫北愣了半天，那一定是死亡天使萨麦尔，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计其数，他刚才去而复返，看自己的眼神冷若冰霜，如同看一个死人，那冰冷的神色压迫感十足，让巫北以为自己今日必将命丧于此，没想到……竟是被魔王救了一命。

    听说路西菲尔残暴嗜杀，强大恐怖，比起运筹帷幄他更乐于挥手间堆出一片尸山血海，以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杀得敌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安。可是今日一见，却好像有些不一样。

    巫北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杀，但是占卜的卦象又告诉他命不绝于此，路西菲尔的性情似乎与以前有些微不同，也许是机会，也可能是更困难的死局……看来人族的命运，就此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