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云翼之主

    五脚马的速度比不上六脚马，却也是神速一般，不过三日，魔界军队抵达了通往贝尔顿大陆的耶多港。

    “之前说的计划仍然不变，到达贝尔顿之后，我和萨麦尔前往正面战场，巴贝雷特和默菲斯托绕到巨人后方见机行事。”墨妄简单交代了一番在路上已经定好了的计划，做了一个小改动，“注意天空，云翼的动向。”

    “是。”巴贝雷特和默菲斯托应声领命，但对于云翼这个神秘的种族，连殿下都所知甚少，不知他们究竟位于贝尔顿的哪个位置。

    精灵、矮人国度与巨人领地之间的贝希尔海辽阔无边，轮船在魔力的驱使下不知行进了几个日夜，总算在一个清晨抵达了贝尔顿大陆。

    默菲斯托将手里的匕首转了数圈，让巴贝雷特跟着自己，殿下难道是怕她不肯出力？毕竟以巴贝雷特的魔力，帮手还是累赘可真得仔细掂量掂量。

    “抱歉了默菲斯托，我也不想拖累你。”巴贝雷特读懂了她的眼神，解释道，“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出躲在安全后方的伪巨人，将危险的苗头扼杀干净。”

    “这里是贝尔顿，除了普通巨人之外，奇怪的家伙全杀光不就行了？”默菲斯托说着，用匕首将拦路的荆棘“唰唰”两下砍成碎片。

    “殿下的意思是不要伤及无辜，并且伪巨人能活捉是最好。”巴贝雷特不认为殿下是出于仁慈的考虑，他似乎是准备将伪巨人拿来做其他的用途，“之前……我见到过一个伪巨人，对他们的气息比较熟悉，总比你一个人去找要方便许多。”

    果然是路西菲尔的一条好狗。

    默菲斯托不再说话，他们为了不暴露行踪并没有骑马，而是在这丛林中快速前行。

    墨妄这边，魔族军队还未上岸，就遭到了巨人暴风骤雨般地袭击，他们将巨大的碎石砸向魔族的轮船。

    好在之前已经让默菲斯托和巴贝雷特从港口的反方向，一个几乎是垂直的悬崖边上去了，那地方换做是普通的魔族根本飞不上去，因此巨人没有什么防备。

    看来这群憨憨还是有所准备的，数不清的巨大岩石在自己面前炸成碎片，墨妄用魔力撑开保护罩，等着他们扔个过瘾。

    过了一会儿，砸过来的石头越来越少，力道也轻了，巨人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握紧拳头朝墨妄的军队冲过来。

    一只大脚从上空踩下来，墨妄还未抬手，萨麦尔已经手握镰刀猛冲上去，一挥手便将那巨人的整个脚掌砍成几块儿，血水从空中飞溅下来，如同瀑布一般。

    墨妄立刻撑开了一个更大的屏障，血水就顺着圆形的结界流到地上，没有弄脏他和萨麦尔的衣服。

    不过以萨麦尔这疯劲儿，弄脏也是迟早的事，懒得管他。

    墨妄看着眼前魔族士兵和巨人打作一团，漫天腥风血雨，萨麦尔也很快浑身都是血迹，这场面和记忆中联盟军讨伐魔界的场景是一模一样。

    当时光是回想他就犯恶心，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觉得如此顺眼，如此自然。

    心态和性格仿佛都受到了路西菲尔的影响，墨妄逐渐地搞不清楚自己和路西菲尔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若不是一个人，这些历历在目的场景在脑海里不停地切换，若是一个人，那墨妄是谁呢？

    萨麦尔喘着粗气，拖着镰刀的手有些发颤，是因为过于兴奋。刚才一口气杀了十五个……不，十六个巨人吧，感觉镰刀有些卷刃了，萨麦尔回过头，发现殿下仍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沉思。

    “殿下，他们往后撤了，要继续追吗？”萨麦尔跑到他面前，两百年前的联盟军多少还有些看头吧，这年青一代的巨人都跟纸糊的一样，单方面的碾压让他感到无趣。

    “分派第五队去追，其余的留下来。”墨妄愣了一会儿，说道。

    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潜入巨人领地的小队起了作用，他们在各个地方暗杀巨人或者制造混乱，导致巨人的兵力被分散，堵海岸的这一批粗略估计不过数百人。

    就在其他地区的巨人前来支援时，却发现追击他们的只是一个不足百人的魔族小队，此时其他各地失守的消息频频传来，手忙脚乱的巨人军总帅萨兰加也无力改变局势，想着不如故技重施，让伪巨人混入魔族军。

    所谓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上一次奥伦的伪巨人暗杀计划失败就证明了这一点，于是萨兰加即刻亲自去了云翼的领地。

    在此之前他已多次派人前去游说，谁知那云翼之主偏偏处于生产期，一直没有回应，此刻情况危急，要让他们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云翼之主！魔军已经攻破我们巨人领地，如果你不出手，下一个就是你们云翼了！”　萨兰加再一次被在空中巡视的云翼守卫阻挡，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色，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要是想帮忙，在魔族军还未上岸时就可以掌握他们的动向……也许是因为云翼之主身体不便，那此刻应该无事了吧？！萨兰加急得又喊了几声。

    “呼——”一声空灵的轻叹让萨兰加住了嘴，他愣愣地看着那个从白雾中出来的人影，在他的庞大身躯下，显得十分渺小，散发出的气息却无比浩瀚。

    “我的力量有限，而且需要一些代价——”

    “巨人都快灭亡了！只要你有办法，让我和魔王同归于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巨人的领主整日只知吃喝玩乐鲁莽行事，先前已经得罪了云翼之主，指望那个家伙也已经是没有意义了，萨兰加只希望眼前的云翼之主能够不计前嫌。

    “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萨兰加顿时吓得方寸大乱，猛然转过头去，只见那空中漂浮着一个身影，声音也十分熟悉，正是令他焦头烂额的魔王本人。

    云翼之主也吃了一惊，眼神却瞟了一眼萨兰加。

    “不……不是……”　萨兰加猛地摇头，庞大的身躯让地面剧烈震动，“我不知道他——”

    这里是贝尔顿大陆的中心山巅，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从半山腰就云层密布，除了少数的巨人，没有其他种族知道云翼的栖息地，就在这片云层之中。

    所以云翼之主怀疑是萨兰加出卖了他，直到那个他从未见过的魔族之王逐渐靠近。

    难怪先行的侦查队和巴贝雷特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云翼的踪迹，原来整个云翼都生活在云层之中，这倒是有些意外。

    墨妄猜到上次的漏网之鱼萨兰加会有所行动，便留下萨麦尔继续攻占巨人领地，本来想控制而不伤害萨兰加，毕竟他和矮人族的关系很亲密，没想到还有发现云翼之主的意外收获。

    云翼之主率先做出了反应，周围的云层突然动了起来，层层白雾掩盖住他的身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竟然这么快就直接跑了！萨兰加这么大一个目标就没那么容易逃走，瞪着墨妄心里害怕得直想骂娘。

    墨妄却不这么想，虽然白茫茫一片，却能感觉到云翼之主没有离开，只是躲了起来。

    “萨兰加，我不打算把你们巨人赶尽杀绝。”墨妄的话打断了他想抬腿的动作，“不过你们现在的领主是有点蠢，他已经被我杀了。”

    连领主都杀了还不打算赶尽杀绝？萨兰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虽然那个领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是巨人族的精神支柱，因为他身上流着先祖的血，是巨人的荣耀啊！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当新的领主。”墨妄继续说着，“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好好在贝尔顿待着，别惹麻烦。”

    虽说本来是他们先进军要讨伐魔界，但追根溯源还不是因为路西菲尔两百年前的滔天罪行吗？想到军师奥伦、还有南索和连朵也都死在魔王之手，萨兰加发出愤怒的低吼：“巨人的领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卡菲多！我萨兰加不可能违背先祖荣耀的名号！”

    “管你是咖啡多还是牛奶多，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去死吧。”墨妄表示非常遗憾，对萨兰加抬起了手。

    “请等一下。”云翼之主轻飘飘的声音果然又冒了出来，墨妄就知道他会阻止。

    声音很空灵，有点像里写的人鱼唱歌般的遥远，充满仙气。

    云层逐渐散开，身穿白色有些泛黄的服饰的男人身材偏瘦，皮肤是雪一般的白色，头发和眼瞳都是浅蓝色的，眼里像是装了一整片天空般，安静又温柔，背后有一对白色的羽翼，微微扇动着。

    “也就是说，魔军压境，只是因为想给巨人族换个领主？”

    本来还被他的长相和气质给惊艳到，结果听到云翼之主的话墨妄很想翻白眼。

    “怎么可能！他就是为了把其他种族都赶尽杀绝，让整个世界都成为魔族的领地！”萨兰加大骂道。

    “两百年前，是你们联盟军先侵犯我魔界，两百年后，也是你们巨人先伤我部下。”墨妄想起巴贝雷特被伤成那样就来气，要不是顾及矮人米卡，早就把萨兰加锤成肉泥了。

    “那是因为你作恶多端，两百年前联盟军进犯你就记得，屠城灭族的事你就忘了？呸——！”萨兰加紧握着斧头，大有和魔王同归于尽的意思，“云翼之主，你可别听他巧舌如簧，今天的巨人族谁能保证不是明天的云翼？”

    这他还真记不太清了，墨妄听他说起那事，头一阵发晕，仿佛是身体在和脑袋作对。

    “云翼不占领地，不食凡物，不饮落地之水。”墨妄将古籍上的一段话背了出来，当时还不能理解不占领地是什么意思，现在倒是清楚了，“云翼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也不是所有魔族都能飞这么高。”

    这个山巅的高度巨人族很容易达到，人族到这个高度大部分会缺氧而死，而这不过是云翼一族的普通栖息地，如果再飞到高一些的云层之中，魔族根本是望尘莫及。

    现在看来，云翼有将自己隐藏在云层之中的能力，那就更难以对付了。

    “巨人族给我们提供过许多衣服、饰品，我们一向是友好的关系。”云翼之主认真地点了点头，“即使此事无关云翼，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衣服和饰品其实都是巨人用贝尔顿的稀有药材和矮人、精灵置换的，贝尔顿大陆的土地很适合畜牧和一些稀有灵药的生长，但是缺少制作布料的技术。

    作为交换，云翼会为巨人提供羽毛，他们的羽毛就是稀有的药材之一。

    看着云翼之主一脸严肃的样子，墨妄撑着下巴说道：“一根羽毛卖给矮人可以换十件衣服了，你这件衣服穿多少年了？”

    “54年……”云翼之主下意识地回答，又觉得不对，思考了一下说，“不，不，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确实每次给的服饰都很少，所以他也舍不得穿，但是想想也只不过给了些羽毛而已，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你，你真卑鄙！路西菲尔，有本事就和我大干一场——啊——！”萨兰加眼看着云翼之主都动摇了，咬了咬牙拿着斧子便冲过来，一头撞在墨妄的结界上，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

    这大块头把自己脑门撞出一个大包，竟然直直地倒下，晕了过去。

    也好，省事了，一直在旁边吵吵，烦得很。墨妄一个瞬移就到了云翼之主身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就被扒了下来。

    “啊——”云翼之主下意识地用羽翼挡住自己的身体，疑惑地看着墨妄，“你……？”

    “这件给你穿。”墨妄说着，把从魔戒中拿出来的纯白红边长袍给他穿上，这其实是找矮人给巴贝雷特定制的衣服，不过定制了好几件呢，拿一件出来无所谓的。

    “这是……”云翼之主十分不习惯别人这么近距离地贴着自己，稍微退后了一点，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与之前那件的材质完全不同，如水流般丝滑，“谢谢你，魔王——”

    竟然在说谢谢呢，墨妄有点哭笑不得，这云翼之主是个天然呆啊：“叫我路西菲尔吧，你有名字吗？”

    “谢谢你，路西菲尔。”他又一次认真地道了谢，“云，我叫云。”

    嗯，从头到尾确实很“云”。

    墨妄以前很不习惯听见别人叫他“路西菲尔”，本来也就几个不长眼的敢直呼其名，后来就根本没人敢叫了，刚才下意识地这么说了，到现在还有些郁闷，但是要说别的称呼，好像也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