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真相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墨妄，其实就是路西菲尔。

    这是从云心身上获得的残魂被身体完全吸收之后，墨妄回忆起来的事实。

    魔王波兰迪尔自生来身体里就流着残暴的血液，刻在骨子里的好战和冲动让他无数次想从人类手中夺回丢失的土地，甚至将整个人族变成魔族的奴隶，让那些愚蠢又可笑的蝼蚁认清自己的弱小。

    只因一件事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他的挚爱莫特斯菲尔答应了他的求婚，并且为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路西菲尔。

    波兰迪尔想不起自己四处征战纵横魔界多久才坐上今日的位置，他曾为自己规划出踏平人界的蓝图，也有着无数魔族女性的狂热追求。

    唯独莫特斯菲尔对他不闻不问，甚至一个正眼也没给过他。

    之后自然是烈女怕缠郎的戏码，令波兰迪尔意外的是直到婚后莫特斯菲尔才承认，自己不是对魔王毫无感觉，反而是因为太害羞了不敢看他。

    夫妻感情如胶似漆，魔族本就难以生育，莫特斯菲尔却为魔王生下一子，波兰迪尔欣喜若狂，将妻子和孩子看作无价之宝，自然不愿意与人族再起冲突，让妻儿处于不安定的战火之中。

    魔族本能的冲动被成为父亲的责任感和对妻儿的爱压制了，波兰迪尔变得不再打打杀杀。

    很少有魔族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天性残暴的魔族之间的结合大部分是一种征服和压制，弱势顺从强势，自然没有多少感情，对艰难出生的孩子也是放养，导致很多魔族的孩子长大之后甚至对亲人兵刃相向。

    令波兰迪尔担心的是路西菲尔从小展现出的狂妄个性，儿子和自己以前的性格一模一样，这不是好事，如果不加以抑制，总有一天他会像那些失控的魔族一样对自己的父母伸出魔爪。

    违反自己定下的禁令带着路西菲尔去到人族城池——乌迪，正是想确定他对人族的态度。

    但是没想到路西菲尔会自己跑进人群，被人类推搡叫骂着要烧死他，波兰迪尔立刻出手阻止，带着孩子匆匆离开。

    换做是以前的他，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类早已人头落地。

    但经过此事，他明显地看出路西菲尔的个性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加残暴，屡次提出要带兵讨伐人界。

    关了多次禁闭，却完全不起作用，魔族的天性难以抑制，除非……波兰迪尔想着若是儿子长大能像他一样，遇到自己的挚爱，或许就会改变。

    但他自己的过去都是一滩烂泥，对教育孩子毫无经验，莫特斯菲尔也只能摸着儿子的头安慰他的情绪，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的性格。

    魔王殿的书房平日只是摆设，波兰迪尔崇尚完全的武力，藏书是莫特斯菲尔从各地魔族的献礼中整理的，很多书她也没看，只当是普通的魔法教学书。

    而那其中有不少带着封印禁制的书，明显是不可以随意打开的，却在路西菲尔日复一日无聊的禁闭中被慢慢解除，他的心境被误导，越发不可收拾。

    在路西菲尔的记忆中，矛盾的爆发是他杀死了魔王殿的老仆人，那是陪着母亲莫特斯菲尔出嫁而来的一名女仆。

    魔族在临近成年的一段时间会变得异常暴躁，而路西菲尔的脾气更甚，于是被父母关了黑屋，谁能想到他却哄骗女仆为他送东西，然后趁其不备将她杀死。

    短暂地满足了杀戮的欲望，路西菲尔双眼眯了起来，他想要更多这样的快感。

    莫特斯菲尔哭得伤心，波兰迪尔勃然大怒，却又无能为力，于是想将路西菲尔带到地狱边境，吸去他多余的魔力，让他能够安静下来。

    那时的路西菲尔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猩红的双眼里尽是混沌，他恍恍惚惚间看到了掩面哭泣的母亲向自己投来痛苦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满脸怒色的父亲，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鞭打母亲的画面来。

    也许那是禁书制造的幻觉，以往总是有这样的画面在脑子里转，路西菲尔认为那不是真的，可是眼前的母亲明明在落泪……他突然暴起，用禁书上的魔法攻击了父亲。

    波兰迪尔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用从来没见过的魔法攻击自己，没有任何防备。

    禁书的魔法让波兰迪尔的肉身被粉碎，灵魂附着在剩下的肉块上，无法说话，但却有意识，多么恶毒的魔法。

    莫特斯菲尔惊呆了，震惊地看着路西菲尔，哭嚎着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笑了笑，捧着路西菲尔的脸说：“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路西菲尔……我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清醒过来，也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把父亲变成这个样子，母亲已然精神失常，他感到痛苦和懊悔，可身体却因为杀戮兴奋得颤抖。

    他多希望自己不是魔族，或者是能够像父亲这样，被母亲治愈。

    心情在痛苦和兴奋中上下跌宕，路西菲尔将父亲的尸体放在金笼里，以魔法阵和饵料保证尸身不会腐坏。因为母亲醒来之后多次寻死，路西菲尔只能也将她关在另一个金笼里，用蓝草催眠让她安静下来。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与自己的天性和本能作着斗争，效果甚微，他只能一边杀戮，一边从书中寻求停止的方法。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一整天之中只有片刻是清醒的。

    脑子像是被一团红色的云盖住了，当他好不容易拨开云雾，竟然发现自己身在人界的城池，而整个乌迪已经血流成河。

    设立堕天使的初衷是用他们的力量抑制自己的暴走，结果却事与愿违，庞大的欲望让路西菲尔占有欲爆棚，将每一个堕天使都死死地控制在手心。

    后来他发现蓝草对自己也是有作用的，可以让他镇定下来，不会很快失去控制。

    路西菲尔一边寻找抑制自身本能的办法，一边寻求将父亲救活的魔法。

    连拉哈伯都束手无策，他也没想过放弃。

    从古书上看到了一个令路西菲尔匪夷所思的方法，已经做过很多无用功的路西菲尔仍然没有放弃。

    他用混沌宝石和禁术魔法将自己的记忆分离出来，提取出了一个没有掺杂任何杀戮本能的残魂，但是由于路西菲尔的灵魂本身是由庞大的杀戮和凶残欲望组成，那个残魂被分离出来之后，竟然对本体没有任何依存感，反而充满了排斥。

    路西菲尔准备了一个虫洞法阵，本是打算将自己的杀戮欲望提取出来让它被虫洞吸进去搅碎，没想到充满血腥欲望的残魂死死贴着自己不放，反倒是那纯净的一抹残魂被虫洞走了。

    那抹残魂是他对本能抵抗的唯一力量，失去之后的路西菲尔变得更加残暴，也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大战。

    那一抹残魂被虫洞吸进去，却没有消失，而是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成为了墨妄。

    当因为战争元气损伤而且失去了更多残魂的路西菲尔发动魔法试图探知残魂位置时，这最脆弱也是最没有反抗能力的残魂出乎意料地最先回到身体，却由于其他部分残魂的缺失，记忆不全，导致墨妄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路西菲尔本人。

    直到现在，所有残魂都已经归位，墨妄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人家的一片残魂。

    喂，哪有这样的，我不是主角吗？他不禁在内心吐槽，难怪这些日子他的话越来越少，性格越来越向路西菲尔靠拢，原来路西菲尔就是我自己？但是作为墨妄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残魂的融合而消失，反而是路西菲尔的记忆如同水一般略过了他的脑海，代入感很强，但更有一种事情已经过去了的解脱感。

    而且因为残魂都已融合，墨妄已经充分理解了自己的能力，已经回到了当初萨麦尔口中“四个大陆没有一个敌手”的巅峰。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墨妄觉得自己仍然没有变，因为墨妄就是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也是墨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