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与人鱼肉相关的悲剧往事

    人怕出名猪怕壮，章世余现在仿佛待宰的羔羊般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把二十多个猎魔人困在触手界域里看电视。

    他不想杀人，不想惹事，只想安静地当个房东……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他捧着紫砂茶壶，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夕阳，悠悠地唱歌：“最美不过夕阳红……美丽又从容……”

    克莱特看不下去了，他知道章世余的脾气，知道章世余的实力，知道章世余的愿望，知道章世余的处境，章世余想当一朵悠然盛放的海葵有什么错？为什么一个与世无争的触手怪，就因为实力强大，就因为身边聚集了一大堆脑子不正常的怪物和人类，就要被驱魔协会盯上？与其说章世余到哪儿都会引发灾难，不如说章世余不管到哪儿去，都会引发别人去引发灾难……

    “余，我会为你遮风挡雨的……”克莱特发誓道。

    “不用，我有雨衣，大不了我剃光头。”就算神志不清，章世余怼起克莱特来还是有条有理。

    “我很认真的！”克莱特转到章世余面前蹲下。

    “为了无穷无尽的鸡儿而讨好一只触手怪，那大可不必。”

    克莱特一愣，突然猛地站起把裤子一脱：“我的鸡巴看起来就那么不堪？？？好歹也是能一步到胃的尺寸吧？！老子看起来像是缺鸡巴的浪荡货吗？！老子缺的是你！缺的是你章世余！老子不缺章鱼也不缺海葵！”

    章世余抬头，看向克莱特：“你想干什么？”

    克莱特脸颊一红：“把我的龟头塞你嘴里……”

    下一秒，克莱特捂着裆躺到了地上，呜呜叫着蜷缩成一团，章世余收回抬高的腿，继续看风景，嘴里哼唱的歌换了一首：“谁的眼泪在飞诶诶……是不是流星的眼泪……”

    躲在门外看热闹的暗黑精灵叶留伊和梦魇人类混血儿蛟双龙默契地发出一声咂舌声，倒不一定是表达对章世余的不屑，但肯定是在鄙视克莱特。

    蛟双龙问叶留伊：“路易，你说那群猎魔人到底想干啥？”

    “估计是认为这只王型深渊之触的存在威胁到了人类的安全吧。”叶留伊轻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后的金色眼眸里满是凝重。

    “有没有可能是猎魔人那边就想找房东的茬儿？其实根本没把他当威胁？”蛟双龙双臂抱胸，两腿交叉，背靠墙壁沉声问。

    叶留伊冷笑道：“这不是故意找事儿么？人类要是愚蠢到这个地步，那还是等死吧。”

    坐在客厅里的赤狐狐仙举起被打破封印之后又让章世余加了一层封锁的六尾白狐，用手拨弄它的尾巴，向一众租客解释道：“这家伙啊，不是正统的妖怪，而是灵体力量的残留，换句话说，它的本体已经死掉了，靠着当初把它制服的家伙的力量才得以保留灵体。好像还抱着很浓的怨气呢，一直龇牙咧嘴的……”

    第二房东张大卫问：“这不该是个祸害么？你想怎么处理它？”

    胡先的搭档、吸血鬼道士毛三淡定地说：“炼丹，然后由妖魔神仙将其吞下，可以作为灵力补充。这只白狐的灵力大约值个三百年。”

    张大卫的儿子、预备狼王张舒元笑道：“那不是很适合狐狸爷爷么！”

    胡先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突然叫我爷爷……我很老吗？”

    人类租客徐晓生好笑地吐槽：“我完全搞不懂你们的辈分是怎么算的了，叫房东先生叔叔，管莫老板叫伯伯，最年少的大仙反而被称为爷爷？”

    正说着话呢，房间里又传出几声章世余用触手暴揍克莱特的敲打声响。

    人类租客丘志运开口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我们几个人类是无所谓，猎魔人们担心的是住在这里的非人类吧？论实力，哪个不是以一当千？加上林次这次把他师父都暴揍一顿，疑似叛变的行为会加深驱魔协会那些人对世余哥的防范。毕竟屋子的主人是世余哥，他极有可能被人误认为是引诱林次叛变的始作俑者。”

    张大卫冷笑道：“哼，然而林次在这里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人鱼没有伤害无辜，是他的师父不依不饶蛮不讲理！”

    林次站在阳台上，沉默着咬住下唇，手掌紧紧抓着衣角。

    朱元津变回人形，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我们不会抛弃你的，林次……”

    “谢谢你的安慰……我只是在想，当初那位坚持让人与非人类友好相处的副会长，如今怎样了……”

    林次的话倒是提醒了徐晓生：“对啊，驱魔协会不还有明事理的人吗？找他说说这事看看能不能行啊！”

    主卧室里传出章世余平静的声音：“肯塔伯恩·萨西亚死了。”

    “诶？”众人一愣，即便是陌生的名字，伴随“死亡”这样的词语出现，也会让人心脏一疼。

    叶留伊解释道：“肯塔就是现在和平共处守则的撰写者之一，算一算，守则生效至今，都八十年了。”

    胡先无奈感叹：“人类的寿命，就是这么短暂……”

    叶留伊摇头笑道：“不，那位先生，活了两百三十岁。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克莱特缓缓起身，拍拍沾上灰尘的裤子，摸着下巴思索道：“哎呀，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没了那个肯定就死了啊～”

    徐晓生不愧是高学历分子，他震惊地起身：“难道说——驱魔协会那群人非要把奉予抓走是、是为了他的肉吗？！”

    克莱特和叶留伊双双点头。

    克莱特单手叉腰，悠闲地从主卧室里走出，在众人面前站定：“跟你们说实话吧，这件事其实跟我有关，我为什么派人协助捕捞人鱼，这都是有计划的。我很欣赏肯塔先生当断则断的魄力，但这一系列事件背后可是有一颗嘀嘀作响的计时炸弹啊。”

    章世余笑了一声：“呵，你这卧底的假面可真是多得跟宇宙尘埃似的。”

    克莱特打了个响指，触手瞬间将整个公寓二楼封闭隔音。

    确定没有任何声音泄漏之后，克莱特开始讲述自己的见闻和计划。在此之前，章世余将深渊城堡里的鱼缸和山神风乎一起搬了过来，这件事他们也应该知情。

    大约是三年前，克莱特拜访了远在地球另一面的伯爵、同时也是驱魔协会副会长——肯塔伯恩·萨西亚，而在更遥远的七十七年前，见证和平守则宣布实行的克莱特就同肯塔见过一面并因共同话题而成为朋友。克莱特未询问肯塔的年纪，他以为肯塔只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却没想到，多年后再访，见到的还是当年的那名青年。

    克莱特故意笑问肯塔是否修习东方仙术以此驻颜？肯塔笑答自己有一套健康的生活安排，并且告诉克莱特说因为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血统，他说自己可能是混合了什么非人类的血液吧？这人非常乐观地说，正因为发现自己长寿，才决定为其他生物制造和平共处的机会。

    肯塔在那天恰好邀请克莱特共进晚餐，管家为两人上了一道肉类主食，肯塔说自己非常喜欢这道菜，每周大约要吃上三次，他说这是来自深海的鱼类，肉质柔嫩鲜美，适合蘸上酱料生食。肯塔还把一张图片给克莱特看，图片上是一条体型硕大的蓝鳍金枪鱼，克莱特一想肯塔是住在内陆区域，觉得这鱼肉很珍惜倒也无甚可疑，更何况蓝鳍金枪鱼确实珍贵。

    然而当克莱特将鱼肉放入口中时，他察觉到了异样。还别说，克莱特自己也是个老饕，游走于世界各地，品尝过多样美食，区区蓝鳍金枪鱼他整条都生啃过。

    是不是金枪鱼肉他一口就能分辨出来。

    所幸是克莱特吃到了这口鱼，他不动声色地品尝完，竖起拇指夸赞肯塔会吃，并邀请他饭后要是没事的话一起下盘棋。

    等肯塔屏退左右，克莱特才悄悄问他：“肯塔先生，有兴趣品尝我从海鲜商人手上得到的鱼肉吗？”

    肯塔说自从吃了蓝鳍金枪鱼，其他鱼肉他碰都不想碰。

    克莱特笑着对他说，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蓝鳍金枪鱼有多美味。

    数日后，克莱特将一盒新鲜的蓝鳍金枪鱼鱼腩放在肯塔面前，肯塔以为自己要吃的只是蓝鳍金枪鱼的其他部位，却不知在他咽下这口鱼肉之后，克莱特解释道：“这才是真正的蓝鳍金枪鱼。肯塔先生，您再试试这块肉。”

    那是克莱特从海鲛身上割下的肉，他根本不需要跟人鱼打架，只需吹响深渊螺号，就能用一吨水果换来一块鱼尾肉。

    结果肯塔一吃就吃出来了，这是他一周三次的固定餐！

    克莱特把自己割人鱼肉的视频放给肯塔看，让他仔细对比鱼肉上的鳞片。

    这是他长寿的秘诀，人鱼肉是需要不断补充才能延年益寿的，如果不肯继续食用，身体很快就会衰老，四日内必定死亡。

    肯塔在克莱特的协助下偷偷溜进宅邸的地下室，在地下室的暗门里找到了被残忍割肉的海鲛遗骸……

    克莱特告诉肯塔，海鲛的自愈能力很强，想永葆青春可以用水果跟他们做交易。他的话被肯塔狠狠打断：“克莱特先生，我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延年益寿！无论是谁、无论用上何种手段，我都不接受这种方式！克莱特先生，我很愧疚……我肯塔伯恩·萨西亚这辈子竟是靠着此等卑劣行径而活……我需要去弥补我的罪！克莱特先生，请您帮助我吧……”

    克莱特搂过肯塔的肩膀笑着对他说：“我割下来的人鱼肉，还有这条人鱼应该还能吃个三五年，肯塔先生，你想知道是谁在偷偷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吗？想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吗？那就按兵不动，给他们布下陷阱。而我拜访您的理由，正是与此有关。”

    实际上，克莱特受“首脑会”——事后证实是章世余那个高智慧无名分体的委托，到人类世界巩固和平守则并保护其他非人类物种，同时清理掉对友善的非人类心怀恶意的猎魔人。无名分体这么做的理由，当然是为自己的主体在人类世界愉快生活铺路。

    可他没想到，最先破坏他计划的，却是一直被他利用的克莱特。

    克莱特知晓真相之后主动接过无名分体的待办事项，联手非卡达氏这个界外世界在人类建立的据点的高层管理“叶留伊·拉兹阿纳·非卡达”，一起清理非人类在人类世界活动的威胁。

    在揪出投喂自己人鱼肉的真凶后，肯塔不堪心碎，暗地里拒绝食用剩下的人鱼肉并将之偷偷销毁，在自己的房间内孤独老死。

    察觉肯塔开始老化的真凶发现地下室的人鱼肉被销毁，这才急急忙忙部署任务，叫手下过来回收被肯塔同意出让的海鲛奉予。

    而奉予杀人只能说是天助真凶，那完全就是个意外事件，给猎魔人们的回收行动多一个借口罢了。

    众人听完这段往事，不禁唏嘘。

    蛟双龙问那真凶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投喂肯塔人鱼肉保证他长生不老？

    克莱特苦笑着回答：“他的身份是个谜，肯塔先生大概是非常信任和依赖、甚至是喜爱那家伙，才选择默默死亡的吧。”

    蛟双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那根本没房东和我们这公寓里的大家伙儿什么事嘛！”

    叶留伊反驳道：“不，爱好和平的人死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克莱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唉……这可不止是那几块人鱼肉的事情了，他们接下来要是铁了心想把我们撵回深渊去，这会儿，估计开始行动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克莱特话音刚落，就听窗外传来男人的声音：“该死！触之首阁下！鄙人穆荷桑拉·清凯，恳请触之首阁下协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