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封闭的车厢,沉默的司机,奇异的熏香味道充斥着车内。

    不禁有些窒息。想打开车窗,手按上开关,发现窗户被驾驶位那里的总控锁定。

    要不要开口提出请求呢?

    不……或许锁上窗户,正是为了让香气充满宽阔的车内吧?比起完全陌生的存在,容铮更不擅长应付对自己怀有善意的人。那位少爷喜欢这种香——这么想着,放弃了开口的打算,容铮坐在后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不觉微微地攥紧。

    “久等啦!冰淇淋买好了!”

    车门打开,寂静被一道甜润的声音击碎。

    有种被对方语气感染,而生出细小的欢快的感觉。然而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感受那股微微沁出的凉意,容铮的小腹不由地开始作痛。

    ——尽管不会流出血液,每个月总有几天时间,他跟部分女孩子一样,身体变得无力,不能碰生冷食物、不能着凉或是剧烈运动,否则腹部持续不断的剧痛就会让他浑身冒出冷汗。甚至有一次,因为向体育老师请了太多的假,那次终于不被准许,他在长跑的过程中疼到当众难堪地晕过去……

    “嗯?不喜欢吗?”

    见他迟迟不接,唐蕴安却不愿收手,将冰淇淋凑近,清凉雪白的尖端几乎抵到他的唇边。脸也凑过来,自下而上地,对方盯着他低垂的眼。他不由自主地避开视线,身体越发紧绷。

    不料,唐蕴安竟随着他目光转移而晃来晃去,玩闹似的,却又有种使他不安的执拗。口中一边劝说,“很香啊,你闻一闻!这家口味超正的!何况我买都买了……试试嘛!就舔一下,一下就好!”

    那双恳求中略带失落的眼睛始终紧紧纠缠着他的视线。

    “…嗯。谢谢。”

    容铮说不清是因为觉得找合适的借口拒绝会更麻烦,还是单纯不想看见这种神情出现在对方眼中,总之他接过了那支冰淇淋。咬下很小的一口,的确有种使人放松和欢喜的香甜在舌尖蔓延。

    “怎么样?很好吃是不是!”

    “…嗯。”

    点了点头。对方露出十分明媚的笑容。

    这位身家不凡的小少爷笑起来有种天使般的纯稚,不自觉地,看着这样甜美的笑,容铮也微微地笑了。他看见对方眼睛里的光芒霎时变得更亮。

    或许是因为自己喜欢的食物被别人肯定了吧。这样容易高兴,让人觉得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只是个爱好分享的孩子。

    而这样孩子似的人,听其他同学议论过,竟然是偌大的集团里高高在上的少爷……

    心中泛起淡淡的讶异。唐氏,尽管没有刻意了解,仅仅是在报纸头版、或是新闻采访中偶然扫到,容铮也清楚,那是他这样的平凡人曾经难以想象的庞然之物。唐氏在电影娱乐、房地产、旅游、航运等多项产业都有资金注入,它拥有着S国南区最大的赛马场和最奢华的酒店。而尽管控制着整个南区码头的航运,唐氏却从未卷入过任何贩毒或是人口买卖的不法生意中,倒不如说,从默默无闻到崛起的整个过程,唐氏都从未爆出过不良记录,在南区,这片S国犯罪率最高的土地,这么一个清白的、甚至对慈善行业多有注资的强大集团,简直堪称商界的楷模。

    所以他先前紧张,也并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危险,只单纯因为不擅长跟过分热情的人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相处。尽管唐家小少爷阳光一样温暖的气质,让他意外地生出了一些好感和憧憬……

    他还是无法这么快克服这种自己的世界被打破、甚至是被入侵的错觉。

    正自呆呆地想着,车内忽然摇晃了一下,而后胸前传来湿腻的凉意。

    “啊,抱歉——”

    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已经坐到了极近的距离。而明明是幅度很小的摇晃,唐蕴安都没能拿稳冰淇淋,奶油糊上了马甲和衬衣。唐蕴安一脸歉意,急忙抽出纸巾来擦,“都怪我不好,把你衣服都弄脏了。我家离医院很近的,一会儿路过,带你换套衣服——”

    “不……不用,不用了……”

    肢体接触使他感到难以应对,他向后躲避,同时试图抓住唐蕴安的手。

    唐蕴安一边慌张地道歉,却是不顾他的阻拦,手在他胸前不住揉擦。一开始是正常的动作,直到对方的小指碾到一处敏感的凸起。

    细小酥麻的刺激从胸口流过,他从未被用力碰过这里,连自己洗澡都刻意放轻动作,这一下忍不住地低哼出声。

    尽管很快地咬紧嘴唇,不再让奇怪的声音发出,唐蕴安的动作却越来越粗暴。像是受到某种刺激般地……他几乎抓不住对方乱动的手了。

    领带被拉扯得散乱,扣子也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被解开,他越发无措,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先擦里面。而就算隔着纸巾和衣服,这样的过近的接触、这样强烈的热度和力度已经使他浑身泛起恐慌和焦躁。

    “不要碰我!”

    他猛地攥紧对方手腕,呼吸变得急促,第一次在唐蕴安面前,他明确表示自己的抗拒,“…没关系的……让我自己来。”

    掌心里,唐蕴安的手挣了几下,因为他握得很紧,对方没能挣脱。

    就像被打破的时候一样,车里突然地,就再次回归安静——一种使他浑身僵硬的安静。只能听见他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对方又挣了一下,这次力道格外地大。

    莫名的冷意从脚尖上升,他脊背泛起轻微的颤栗,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将对方的手抓至最紧。

    “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最讨厌的事情。我最讨厌……听到有人对我说‘不’。还有啊,你抓痛我了——”

    用忽然压低的声音这么说着,唐蕴安没有抬头。他顺着对方视线,看见那白腻手腕上泛起的红痕。

    心中升起愧疚,手上力道不自觉地放松。

    对方抽回手,“啪”的细微声响。他惊愣地看着唐蕴安松了另一只手,余下的冰淇淋就这样滑坠到车内的毛毡,砸成黏糊糊一滩。

    “…抱歉。我——”

    感觉到唐蕴安似乎生气了,虽然觉得对方不该任性地乱揉,但弄痛对方的自己也有些反应过度,道歉的话却卡在喉间。

    天使般的少年忽然抬起脸。那笑容的消失,像是一层面具的剥落,瞬霎间竟丝毫痕迹都无法寻见。

    极端的违和、诧异,和强烈的恐怖袭击了他的身体,而后被掐住下颏强迫性地对上视线。眼眸深处散发出使他血液冻结的光,对方那种孩子般的天真此刻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恣肆,混杂着他所不能理解的兴奋……

    “唔!”

    腹部猝不及防挨了一拳。

    本就疼痛的部位被狠狠重击,他捂着被打的地方,疼得蜷起身体,被对方推到了毛毡上。

    “我本来,是想跟你多玩一会儿的。”

    唐蕴安的声音很冷静,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暴烈,皮鞋踩上他捂在腹部的手,来回狠狠地碾揉。

    …要被打了吗?

    正这么想,比预料中更加残忍的拳打脚踢像是狂风暴雨那样袭来,他竭力护住头部和越来越痛的小腹。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弱点,落在腹部的击打格外频繁而猛厉。

    “……呃、啊……唔……”

    愤怒茫然之余,他咬牙忍耐着痛呼,不想泄露任何凄惨的呻吟,那只会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异样和软弱。这几天是他格外虚弱的时期。而分明从外表看来都是男性,甚至刻意锻炼出了看起来足够的肌肉,自己却在平常就远没有对方这样强劲而蛮横的力量,更不用说此刻,也根本不曾料到,自己从未得罪过的人,会在偷袭之后,又这样凶狠地殴打自己。

    尽管悲哀地知道反抗注定难以有效,他还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体却违悖意志,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无力,从舌尖开始,一直到腿脚,都渐渐地麻痹。

    是那个…冰淇淋吗?还是车里的熏香……极端的痛楚和后悔中,他错觉听到了腹部传来液体在脏器里的撞击摇晃声。

    疼痛逐渐转为一种使身体灼热的奇怪感受,心中升起越来越浓重的不解和愤怒。而唐蕴安甚至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他被扯着头发又拖回了座位,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控制不住地扭曲了面孔。领带被对方粗暴地扯下,双手被捆住,对方用身体彻底地压制住了他。

    殴打暂停了,校服衬衫的纽扣绷落到毛毡,胸口毫无庇护地暴露在车内微冷的空气里。这时候,他才再次听见对方说话:

    “你把我精心准备的计划都打乱了啊。要怎么赔我呢?嗯……不如,就用你这副意外很美味的身体吧?”

    一开口竟是撒娇般嗔怪的声音,同时胸前被对方肆意地揉捏,从未体验过的酸胀酥麻,像电流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容铮胃里翻涌,除了极度想要呕吐的冲动,又有止不住的仓皇和痛苦,像是来自记忆之海深处的水泡那样,幽幽地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