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病弱昏迷、戏精上线)
千官渡最大的渡口旁。 船夫把船靠在渡口,朝着俩人喊道:“两位小公子,千官渡到了!” 船舱中传来轻咳,率先出来的是一名黑衣青年,剑眉星目,俊美异常,他弯腰走出后立马转过身,朝着船舱伸出手,不一会儿,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搭在他的手心。 “慢些,不急。”青年的声音低沉,满是温柔。 手腕一沉,从船舱中走出一名披着厚厚外袍的青年,气色不太好,但清冷矜贵,气质超然,着一身青色外袍,病容难掩,却更有种惹人怜惜的病弱,恨不得奉上所有好生将养,锁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黑衣青年仔细的扶着青衣青年,把外袍的帽子给他戴上:“江上风大,免得受寒。” 青衣青年莞尔一笑,哑声说:“走吧。” 黑衣青年先把青衣青年送上岸,然后转过身将一吊铜板扔给船夫,与看着青衣青年时的温柔截然不同,黑漆漆的眸冷冷的注视着船夫,说:“别乱说话。” “是、是,您放心,小人一天要走百十回水路,哪里还记得每一位客人的样貌。” 黑衣青年深深看他一眼,终是捺下杀意,转身上岸。 青衣青年轻声劝道:“他只是船夫,没事的。渊哥,你有些……草木皆兵了。” “你现在受不得任何风波,我自然是要小心些的。”穆渊握住他的手,“初棠,别叫我担心,好不好?” 许初棠浅浅笑道:“一路我都依你,药都喝了,衣服也一件不少,我答应渊哥的都做到了。只是……渊哥,少造杀孽这件事,你不是也答应我了吗?” 穆渊垂下视线,看不清情绪:“风大,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好。” 顾及着许初棠的身体,俩人走的并不快,待到许初棠微微气喘,穆渊正思考着要不要把人抱起来走,就看到一家客栈的牌子在不远处随风摆动。 灵鹿客栈。 小二热络的凑上前来,穆渊扔给他一块碎银:“一间上房。” “得嘞,您跟我来。”小二走前走,吆喝道,“天字上房一间。” 楼梯下,许初棠摇头拒绝穆渊想要抱他的动作,执意自己上楼,短短一层楼,许初棠的脸色便更加苍白,额间生出冷汗。 小二热情介绍:“二位爷,您看这间行吗?朝阳又通风,房内的东西都是刚换的,保准干净。天字一号房,最好的房间。” 穆渊:“就这间。送些热水,准备点清淡的饭菜送上来。” “好嘞。” 小二离开,穆渊连忙扶许初棠坐下,许初棠想要安慰他自己没大碍,但实在是胸闷的难受,头晕的想吐,半天没说出话来。穆渊解下许初棠的外袍,不再犹豫的把人抱起送到软塌上,让他舒服的枕在软枕上:“等会儿吃点东西再睡,下午我去找药房开药,再忍忍。” 怕人受凉,穆渊拿过被子盖在许初棠身上。 许初棠握住穆渊的手腕,蹙着眉平复,穆渊知道他是有话想说,于是没急着离开,坐在塌边陪他,顺便用另一只手拿出灰色的帕子,轻轻拭去许初棠额头的冷汗。 “千官渡是柳家的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渊哥,万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许初棠缓过来些,侧躺着说道,“柳家认识我的人不多,我们歇歇脚就往南走,应该没事的。” “不行。”对许初棠向来千依百顺的穆渊干脆的拒绝,他握住许初棠的手指,“奔波两日,你的身子受不住的,这次哪怕是千官渡,你也要养上几天再走,放心,一切有我。” 许初棠还想说什么,穆渊摇摇头:“我答应你不与柳家的人发生冲突,相反,你要答应我安心养病,调理的差不多我们再离开。” 闻言,许初棠不再拒绝,接受了穆渊的好意。 小二很快送了热水来,穆渊扶着许初棠起身,用热水浸湿的帕子细细的擦拭过脸颊和手指,简单用了些饭菜,许初棠就体力不支的重新躺回软塌去。 穆渊说:“睡吧,我让小二请大夫来。” 极度虚弱的许初棠很快昏睡过去,睡容恬静。 穆渊敛起唯一的温柔,从包裹里取出安神的香囊放到许初棠枕边,给他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门口有两名紫衣青年等候,看到穆渊走出立马单膝跪地:“见过阁主。” “蛛鬼把你们两个派过来,他人呢?”穆渊冷冷问道。 两名紫衣青年之一回到:“回阁主,蛛鬼大人此刻正在隔壁,蛛鬼大人说怕许公子见过他的脸,给您添麻烦。” “守在门口。” “是!” 穆渊进了隔壁房间,蛛鬼李昌摆好一桌酒席等候,看到穆渊进来也像两名紫衣青年般单膝下跪:“李昌见过阁主。” 穆渊坐下,没让他站起来:“棠棠见过你的脸?” “当年灯鼓山围剿,属下随柳家家主柳锦明同去,虽说并无惹眼的动作,但怕万一给阁主生事,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起来吧。” 李昌站起身,站在桌边,垂头不语。 “把千官渡的情况说给我听。” “是,阁主。”蛛鬼整理了下思路,开口说道,“自从七年前的灯鼓山围剿开始,千官渡就开始唯柳家一家独大,其余的小门小派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本来柳家、欧阳、魏家三家平分秋色,现如今欧阳家与魏家结盟共同应对柳家,可依旧节节败退,千官渡的一千三百条水路中足足有七百条水路独属于柳家一家,水路最是生财,于是近七年来,柳家不断壮大势力,过年的时候柳家老家主曾在酒宴上意有所指,要把千官渡整合为柳家一家的天下。” 穆渊闻言,蹙眉道:“朝廷没插手?” “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蛛鬼笑道,“属下之前与徐桂碰头,徐桂现在跟着的,就是从上边下来的官员,只不过千官渡离北都太远,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是暗访,并未暴露身份。” 穆渊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柳家这棵摇钱树,如果不能为我生财,换一家也无妨。” “需要属下以折镜阁的名义去试探一下态度吗?” “此事你不用插手,继续你的任务便可,我需要一双眼睛帮我盯着千官渡。”穆渊垂下眼,说,“坎鬼和满鬼前日已到千官渡,这几日应该会有动作,你见机行事,别暴露身份。” 忽然,穆渊挑了下眉,问道:“舒天霜是不是来过千官渡?” 蛛鬼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穆渊心知肚明,没难为他,轻笑声:“算了,我不问了。从千官渡找个嘴严的大夫,让他来天一号。” 说罢,穆渊起身离开。 “恭送阁主。” 没多一会儿,两名紫衣青年走进来:“蛛鬼大人,阁主有什么新吩咐?” 蛛鬼坐下,拿起筷子享用美食:“没有,你们继续留在欢喜堂别露面。坎鬼和满鬼前日便到了千官渡,这两个家伙,竟没让我察觉一丝,不够意思。”他夹了一筷子鱼肉,“阁主要嘴严的大夫,请常碌大夫来吧,那个老头子宁愿自己儿子被打死也不肯为柳家卖命,是个硬骨头。” “是,大人。” 许初棠醒来时,不仅没感受到熟睡一觉后的轻松,反倒是身子越发沉重,一双有力的胳膊将他半扶起来,温热的白水凑到唇边,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 “渊哥……” “嗯,是我。”穆渊用衣袖轻轻擦去他唇边的水渍,“大夫来了,让他给你把脉。” 许初棠疲惫的点点头,上半身无力的后仰在穆渊怀中:“麻烦大夫。” 常碌点点头,手搭在许初棠腕间,闭眼诊脉。 其实许初棠对自己的病情心中有数,他配合大夫诊断、一日三次的按时喝药、万般小心将养,只不过是不想让穆渊替他难过。 而他,尚还需要这幅残破不堪的身躯苟延残喘,完成未尽之事。 “公子气血两虚,余毒颇深,老夫……怕是无力回天。”常碌无奈的摇摇头,替他叹息,“公子体内乃是极为烈性的混毒,毒发时五脏六腑怕是难逃绞痛之感,公子是否会无缘无故突然昏厥?” 穆渊握紧许初棠的手,替他回答:“没错,不仅如此,每次昏厥后都极难清醒,并且……并且……” 许初棠冰冷的手贴在穆渊手背:“并且醒来后会神思迟缓,大约一两个时辰后会好转,可身上会疼的厉害。” “老夫游历四方时曾见过一毒草名为‘厥孟’,公子所中之毒倒是有一味毒与之类似。厥孟之毒,中毒者便会无缘无故的昏厥,且每次昏厥时间都会增长,直至永堕梦境,无法清醒。”常碌摸摸胡子,“照顾公子之人应该是极通药理之人,医术比老夫高明的多,现如今公子体内混毒冗杂,配合服用的汤药竟也暂时相安无事,老夫的愚见是,先不要用其他药,以免冲撞药性,但毒物损身,平日不可过度劳累或忧思,好生养着才是。” 许初棠对常碌微微笑道:“多谢大夫。” 穆渊接道:“常大夫,初棠身边离不开人,我不能去抓药,还望常大夫将药送到客栈来,我才好为初棠煎制。” 常碌起身:“这个自然。” 穆渊低头与许初棠对视一眼,许初棠点点头,这么久时间也缓过来些,自己撑着倚在床头,穆渊去将药方交给常碌。 还特地告诉常碌每味药都要按剂量单独包装,送来后穆渊自己会根据精确的药方煎药。因为流程繁琐,穆渊多增加了银钱,常碌拿过增添过的药方离开,并未多问。 送走常碌后,穆渊回身走到床前,许初棠抬起手,穆渊即刻握住,坐了下来:“怎么?” “有些累。”许初棠顺着穆渊的力道,倚在他的肩上,他没说实话,实际上他感觉很糟,仿佛下一秒就要再度昏过去似的。 穆渊搂着他,没说话。 他微微低头,怀中的青年眼帘半阖,羽睫狭长,眼尾坠着一颗朱红的泪痣,安静又乖顺的斜倚在他怀中,呼吸清浅。 “初棠?” 穆渊放轻声音。 “……嗯。”良久,许初棠才虚弱的应了一声,只觉得穆渊的声音似乎隔着罩子朦胧不清,而自己正浸在冰冷的池水中,张嘴很困难。 穆渊的手压在许初棠后背,徐徐的将温和的内力度过去:“没事的。” 许初棠无力的勾勾唇角,意识越发迷离:“嗯……没事,不要、不要浪费内力……” “不是浪费。”穆渊轻轻贴着许初棠的发,“给你,就不是浪费。”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许初棠合着眼,喃喃,“有点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