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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我脖子上的纱布还是被泪水浸湿了,护士进来给我重新换了药,告诫妈妈不要让我太激动以免伤口开裂,妈妈连连答应。 她边抹眼泪边说:"怎么能在路上走着就遇上通缉犯呢,还被抓住当人质,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我这时意识到,即使她生活里没有平等对待每一个孩子,可在关键时刻,她是很爱我的。 徐警官说:"这里面也有我们警方的责任,通缉犯岳逐有几个假身份,我们以为他利用其中一个身份早已离境,其实他一直潜伏在市内,由于提前冻结了他准备转移出境的资金,他是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了。还好冉墨同学非常勇敢,被挟持依然保持冷静,配合警方成功击毙了犯人。" 他真的省略了所有关于哥哥的部分。 警察这么说了,妈妈自然不会怀疑,她对和她一起来的继父说:“老冉,等墨墨出院我们去庙里上柱香拜一拜,这是触了霉头了,得去去晦气。” 继父说:“我看冉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呸呸呸,不许说那个字。”妈妈啐他。 “我说他有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病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徐警官冲我挤挤眼睛,他对妈妈和继父说:“两位,我们要给冉墨做笔录,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 妈妈问:“警察同志,你们做完笔录我可以留下来照顾我儿子吗?” “当然,他的伤不重,过几天等伤口愈合得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等他们离开,徐警官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我答应小阳对你们的母亲隐瞒实情,但做笔录的时候你要把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的同事。” “我明白。” “那我去叫他来。” “徐警官。”我叫住他,“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他耐心道。 “你和邵……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小阳什么都没和你说过?” 我摇头。 徐警官感叹:“看来他把你保护地很好。” 他想了想,挨着床沿坐下:“我长话短说,一年前警方开始调查岳逐,但我们派去神月会所的卧底不慎暴露,是小阳帮他脱了险,我觉得他可以发展为线人,就私下接触他,开始他不愿意,过了两个多月,他又联系到我,说他同意做我的线人,帮忙搜集岳逐的犯罪证据。” 一年前的两个月后,徐警官所说的,正是放榜那天哥哥在老家遇上我之后这段时间。 “小阳他非常聪明,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恐怕不会这么快铲除岳逐这伙黑恶势力。”徐警官赞赏道,然后他好奇地看着我,“不过你们既然住在一起,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是他弟弟?” 我该怎么解释,掩饰地笑笑:“我想给他个惊喜。” 徐警官英明神武,可他断不会把我和哥哥往男男之事上联想。 我又问:“徐警官你一定看过我哥的档案吧?” 他点头。 “我哥说他是大学肄业,是哪所大学?” 徐警官眼中浮出惋惜的神情:“还是让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好,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走这条路,但他还年轻,重新开始一切都不晚。” “是北大还是清华?”我仍不死心。 徐警官惊愕地看着我,我想我是猜对了一半。 然而他只说了一句:“你们兄弟俩学习都很棒。”就结束了话题,出去叫人来给我做笔录了。 46 妈妈在医院照顾我,邵步阳一直没出现。 学校倒是安排了校领导和老师来看望我,还带了慰问品。警方在官方通稿中也说我是被岳逐在路上随机挟持的大学生甲,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没有其他媒体来打扰我。 大概是辅导员告知了我的室友,寝室群这几天异常活跃。 室友们纷纷表示我这经历可以吹一辈子,我说被人用刀抵着脖子的刺激送给你们要不要,他们又说等我回去请我吃饭压惊。 退出寝室群,我点开和邵步阳的对话框,最后一句话停留在那个周五下午,我说老公我下课先回家啦,他说乖宝记得吃晚饭。 这样甜腻的称呼,不知道他现在看到会不会觉得羞耻难堪,他会删掉这些对话么。 我点开他的头像,由于我给他的名字做了备注,才发现他已经把微信名从“白夜”换成了“邵步阳”,从事着正经的销售工作,他再也不用以化名示人。 他在干什么呢?车买了吗?是在店里还是在公寓里?是想不开找个地方买醉?还是就此消失不见? 只不过短短几天分别,与我而言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真想不通我当初怎会忍着四个月不见他,早知今日,就更该珍惜当初不知彼此身份的时光。 呵,早知今日,便不会陷入到这份对亲生哥哥的痴恋中,明知是错得离谱还要一意孤行。 我在打字框里输入:我后天出院。 等了几分钟,收到他的回复:好。 我:你不来接我么? 他:我去学校接你。 他知道妈妈会把我送回学校。、 不管了,总之人没跑就行。 “墨墨,和谁发信息呢?”妈妈走过来说,“别老是盯着手机看,对眼睛不好。” “同学。”我正准备收起手机,她忽然凑近。 “你换手机了?” “啊……嗯,我用奖学金买的。” “你这孩子手里有点钱就乱花。”她批评我,“我给你买的那个呢,才用了多久?” “妈——”我撒娇,“就买这一次,实在是太喜欢了。” 她又叨叨我几句,看到我脖子上的刀痕,没再说下去。 我已经拆了纱布,头也不用固定在一个位置了。 妈妈的手指在那处疤痕附近比划,想碰又不敢碰,发愁地说:“留个疤多难看。” “没事,医生不是说慢慢就会淡下去。” “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出校园了,出去也得找同学陪着,听见没?” “好——”我懒懒应着。 “让我少操点心,你弟弟还那么小。”她坐在我旁边收拾东西,“哎,我跟你说,我昨天梦见阳阳了。” 我坐直身子:“梦见他……什么?” “他还是十几岁那样子,拉着我的手说他不想跟他爸。”妈妈说着,抹了抹眼角。 “……妈,你从没和我说过,你们当初离婚,为什么是你带着我,爸带着哥哥?” 她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深深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我也不瞒你。当初你们兄弟俩我都想自己带,谁都舍不得给你爸,可是负担太重,妈妈那时候的工资只能勉强供你们其中一个人上学。阳阳他学习好长得也好,你那畜生爹就非和我争他的抚养权,闹着要打官司。后来阳阳主动和我说他要跟他爸,说去B市可以读更好的学校,对他的未来更好,我是又气又伤心,就和他说那你和你爸去吧,就当没我这个妈,从此再不相见。” 竟然是这样,难怪妈妈把哥哥的照片也全都丢了。 “现在想想,是我错怪他了,阳阳一直很懂事,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说那些话,他是清楚我带不了你们两个,才……”她抽泣着说。 我揽住她的肩膀,看到她头顶乌黑的发丝中夹杂了几根白发,妈妈她不再年轻了。 “妈,你还想见哥哥吗?”我木然地问。 “什么见不见的,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指望他回来给我养老。”妈妈拍拍我的胳膊,“墨啊,等你工作了,有机会去B市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你哥,你们是亲兄弟,我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