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腿不想要了
喻远致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命令：安心养伤，不得外出。 这是，禁足的意思？ 顾言行费力的挪起身，刚稳住身体便有医生护士鱼贯而入，陌生的面孔，想必是大哥安排的。 各种管子又回到了身上，病床边的仪器重新响起来，不怎么刺耳，却令人心烦。他不喜欢这些东西，当然，没有人会喜欢的。 大哥的态度不咸不淡，顾言行开始后悔刚刚的口不择言，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大哥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阿许…… 他想人想的紧，自那通电话后，便没有了消息，大哥身边的人惯是嘴严，根本打探不到任何，喻远恒更不必说，没有大哥的准许，他一个字都不敢透漏。 大哥要把人带在身边，他忧心不已，脑子里全是喻远恒当年挨过的罚，阿许他，受不了的。 何况，他本不该承受这些。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李如许。 躺在床上闭目休憩，眉心微微皱起，自己能用的人都被大哥压制了，现下能联系到的，怕是只有溯光了，只是教官那里……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溯光收到密语的时候，正在和连风吃一家想了好久的烤鱼，偷偷瞄一眼情人，正对上连风看他。眼神下意识的躲闪，连风话都不用说，屈起指关节敲敲桌子，溯光便老老实实把手机递过去了。 溯光低着头快速往嘴里扒拉饭，心里无语，好不容易有个约会，突然被顾言行一个信息搞得气压这么低。 没想到，连风只是看了看，什么都没说便还给了他。 溯光讶异一瞬随即明白，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是了，这些年，他们两个是看着顾言行和李如许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爱情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是不是真心，总能瞧出来的。 爱，本就奢侈，能够成全的，谁又愿意棒打鸳鸯。 有了溯光的支援，顾言行毫不费力的从医院逃了出来，进了老宅，也没有被拦下，顾言行便知道，一定是大哥的命令。 家主知道了，溯光不敢得寸进尺，把人送到宅子门口便跑的无影无踪。 顾言行自己一个门槛一个门槛的跨，身体虚弱，往日里从不觉得这宅子竟然这么大。 到了大哥的院子里，他早已气喘吁吁，后背也汗津津的，微微抬头，只觉得太阳的光都刺的晃眼。 在书房门口站定，正要屈膝跪下，就见青鸟出来扶他：“二爷，进去吧。” 没有大哥的命令，青鸟定不会擅自做主，顾言行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入书房。 喻远致难得的清闲，坐在茶桌旁手里捧着闲书，顾言行自知违命，进来也不敢站着，捡了茶桌前的一块空地跪了：“大哥安。” 喻远致随意的把书放在几上，拿起茶盏嘬了一口：“我怎么说的？” “回大哥话——”顾言行抬头：“您说，安心养伤，不得外出。” “嗒”一声，茶盏被轻轻的放在几上：“腿不想要了？” 顾言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怕大哥责罚他，他怕大哥根本不理他和阿许这茬事儿。 “嗯？” 顾言行“啪”一下甩了自己一巴掌，没有按时回话，在大哥这里，是要打脸的，只是，这规矩，从未适用于他。 喻远致看着人脸上的巴掌印直皱眉：“问你什么？” “我知错，大哥——” 喻远致眯起眼睛打断他：“伤好全了？” 顾言行低头：“没有，可是大哥——” 喻远致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没好全就滚回去养伤，跑我这里是讨板子来了？” 大哥生气了。 ——这是顾言行的第一反应，从小到大，大哥都不曾对他如此疾言厉色，面对上位长者的气势，他也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哪怕，他已临近而立之年。 在李如许那里，他是一个成熟冷静的训诫者，可是回到大哥这里，他仿佛又变回了年幼时那个爱调皮闯祸的孩子，大哥一次又一次替他抗错，替他挨打，替他摆平一切，却从不曾责备他分毫。 他对大哥的敬畏之心，早已随着年岁的增长深深的刻在骨子里。此刻，他跪在这里，面对大哥压抑的怒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微微的战栗。 可是，想到阿许，想到他刚刚开启的人生，他还是想要争取，他想给他自由而幸福的生活。 顾言行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地面坚硬，膝盖早已刺痛，他不敢挪动分毫，指甲陷进肉里，稳住身体沉声道：“大哥，我知错，求您允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抬头看看大哥没有打断的意思，稳稳身体继续道：“小时候刚来家里，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我总能记得有一次生病，我躺在床上喊妈妈，一直喊，一直也没有人理我。房子很大，佣人很多，喻叔叔对我也很好，可是我依然觉得很惶恐，我战战兢兢，觉得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从来都是寄人篱下。” “后来，阿恒去训练营，我自己在家里更加惶恐，我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央求喻叔叔也送我去，我迫切的想要属于这里，想要和阿恒一样，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喻叔叔答应了，还开了祠堂，我高兴坏了，真的特别高兴，那个时候根本不懂开祠堂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里是不是要成为我的家了。” “再后来，阿恒跟着您学习打理家里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觉得大哥不喜欢我，因为大哥只把阿恒带在身边，却不带我，哪怕大哥替我扛了那么多罚，我还是觉得，大哥是偏心阿恒的。每次看到阿恒身上的伤，我甚至想，大哥都不肯管教我，他该是不喜欢我吧，于是我更加努力的学习，希望自己更加优秀，这样或许大哥愿意也把我带在身边了呢。” “那时候，不准我插手家里的事情，我却心有执念，觉得自己是外人，所以不能插手。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慢慢接手家里一些事情，我才明白，喻叔叔和大哥怜我幼年失怙，想要给我自由而顺遂的人生。” “我知道，当年是大哥为了抚慰我的小心思，找了喻叔叔商量，才把训练营交到我手上，再后来，慢慢接手家族里的事务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不愿意让我卷入家族的纷争，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消失的时候，我怕的要死，可是大哥，我从未后悔，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家给予的，我就是这里的一份子，我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我感激喻叔叔，感激您。” 顾言行眼眶微润，他俯下身子，额头重重的抵在地上。 “我明白，大哥疼我，怜我，现在——” 顾言行抬起头看着喻远致：“阿许已经是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是爱他的。很奇怪，我从前不懂什么是爱，后来认识阿许，我发现我似乎再也离不开他，他笑，我会开心，他哭，我会心疼，我早已习惯两个人组成的小家。一起走过这些年，看着他从校园出来，再走进校园成为李老师，他是那么的快乐。大哥，我对阿许的心思，就如同当年您和喻叔叔不想我卷进来的心思是一样的。” 额头再次触地，顾言行颤声“大哥，求您，成全。” 喻远致长久未发声，看着面前苦苦恳求的弟弟，不可否认，他心疼了。 ———————— 彩蛋：关于喻远致把喻远恒带在身边这件事，少年顾言行内心活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