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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牧言可以毕恭毕敬地对着蒋则喊着老师,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他弄进看守所。 “不能说是我设计他。”周牧言支着头认真说着,“帮他完成心愿了而已。” 他只是轻轻推了蒋则一把。 周昂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就是不喜欢他出现在你身边而已。” 周牧言的话轻飘飘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昂摩挲着手指,他一时无法判断周牧言这样做是否正确。 他虽然知道蒋则这人生活作风很差,但是那是人家的私生活,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他也懒得去了解和关心别人的事。 同事而已,关系点到为止。他也更不想知道蒋则违法犯罪的心路历程。 即使周牧言暗中做了些什么,但嫖娼这事确实是蒋则干的。 周昂盯着他轻声说,“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让他身败名列。” 周牧言淡淡地纠正他,“是不喜欢出现在你身边。” “我不喜欢他带你去酒吧,不喜欢他总是对你勾肩搭背,更不喜欢他隔三差五来找你。” “他要是道德感稍微高那么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周牧言的嘴角扯起一丝轻微的弧度,他的神情有些轻蔑,随后向着周昂乖乖微笑,“你大概也知道是谁把蒋老师领出来了吧,他老婆,也是我去告诉她的。” 嫖娼的男人被拘留后一般情况下警方是不会通知他的妻子,毕竟要维护夫妻感情的和谐。 直到现在他还喊蒋则为“蒋老师。” “校内论坛里的那篇帖子也是我发的,不过有点遗憾的是只停留了十分钟。” 所以没有在同学之间发酵,只是在小范围的微信群里传播了一把,又因为学校处理的迅速,渐渐也没人过多讨论了。 周昂的眼睫动了动,半晌没说话,今天晚上他的脑子收到的信息实在太多太杂,让他一时有些懵。 外面的雨早都停了,乌漆嘛黑的一片,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大理石的餐桌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像是在演默片一样。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周昂用力地用指甲在指腹上划出淡淡的印迹,他问出了那个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他的语气有些着急,“你有没有和别人做过购买信息的交易?” 这是他所有疑惑里最关心也最迫不及待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只要知道蒋则在哪上的大学又或是出入过某个特定的场所,比如银行和酒店,那么他的个人信息很大概率上会出现在暗网里,售卖方通常以万条为单位打包卖出去,而这些大量数据的标价也只不过是几十美元而已。 国内在涉及人口信息犯罪这方面抓的严,就算那网站的服务器运营设在国外,但只要是犯罪,就一定能抓到嫌疑人。 以最坏的猜想来看,就算周牧言不拿这些信息来做什么,只要交易成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灰色地带了。 周牧言望了一眼窗外,忽然开口道,“天黑了。” “嗯?” 周牧言笑了笑,“我的衣服也没干,怎么办?”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默契也没有发生改变,周昂沉默了几秒,“晚上你可以睡次卧。” 周牧言勾了勾眉毛,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这才打算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交易过。” “真的?” “我只有人民币。” 就算他真的想干点啥,第一步就卡在了交易方式上。 他搞不来虚拟货币,让他搞虚拟语气还行。 周昂的心落了下来,一直僵着的肩膀也慢慢垮了下来,他轻轻地松了口气,随后站起身子抬起脚准备去卧室。 周牧言问他,“你干嘛去?” 没多久周昂便从卧室出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随后扔给了周牧言,“好好穿着。” 虽然还没到寒冬腊月,但是这十一月的天气就算是体格再好也扛不住冻。 周昂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他的腹肌,停了好几秒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又悄悄看我啊?”周牧言套上卫衣之后戏谑着开口,“都被我发现几次了…” 周昂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岔开话题,“给我讲讲吧。” “什么?” “你做的那些,关于蒋则的事情。” “所以你是要打算指责我吗?”周牧言轻哼,“你们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啊。” “没必要。”周昂斜看了他一眼,“他的所作所为我没什么兴趣。” “那你还真是冷漠,好歹也是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周牧言笑着,周昂的后半句话听着让自己心里万分舒适。 周昂的声音淡淡的,“也仅仅是前同事了。” 周牧言的唇角弯了弯,慢腾腾地开始说出所有事情。 — 其实事情的开始很简单,在他第二次在食堂见到周昂时就已经开始留意蒋则了。 当时又恰好外院和数院在打篮球比赛,还没开始时周牧言正坐在观众区休息,而蒋则身为数院的辅导员刚好坐在他的前面。 周牧言无意间看见蒋则在一个名为“品茶楼”的论坛里回帖。 那个论坛他没见过。 以身作则:“银泰附近哪有好一点的茶楼啊?小弟头一次碰,想找个干净便宜点性价比高的。靠谱的中介或楼凤加我,微信号就是ID拼音,ww和yc勿扰。” 因为俩人距离离得近,周牧言的视力又好,所以能够很清楚的看见他发了什么。 这条消息里面的内容只在周牧言的脑中过了一遍,他原本还挺纳闷儿,茶楼怎么还会有中介,但是又一琢磨这估计是一直新的推销方式。 没几天之后陆嘉炀突然告诉他,“咱之前不是新换了一家酒类供应商吗,那老板想请咱们去喝茶,我给拒了。” “喝茶?龙井还是毛尖啊?”周牧言乐了,“这老板虽然看着像暴发户,没想到还挺高雅。” “什么呀。”陆嘉炀给他解释,“我原本以为也就是单纯的喝喝茶吃吃点心什么的,后来我和我叔他们聊天时多提了一嘴,他们给我说,那是——” “是什么?” 陆嘉炀做了个口型,“嫖——娼——” “那群人都不说的那么直白了,要不说品茶,要不就说喝茶。” 周牧言:“……” 品茶和嫖娼,首字母对上号了。 周牧言的眼睛转了转,“那你知道品茶楼这个论坛吗?” 直觉告诉他,这个论坛一定有问题。 “等着,我给你问问。”陆嘉炀摸出手机问了问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网站还算了解的朋友。 没一会儿周牧言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链接。 “你看看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这个。”陆嘉炀说,“它这服务器在国外,所以不太好找到,链接也是经常被换。” 周牧言点进链接一看,和那天他看见的那个页面一模一样,右上角可以选择地区,具体到区县。 飘在首页的话题大多都是询问哪里喝茶方便,以及体验感如何。 周牧言皱着眉毛选择了他所在的这个区,然后一条一条往下面翻着,没几页之后便看见了“以身作则”的发言。 也就是蒋则。 “ww的意思是外围吧?”周牧言一边翻着手机一边问陆嘉炀,“yc是什么?” “夜场啊。”陆嘉炀磕着瓜子,“干外围的价格贵而且门槛比较高,人家姑娘也瞧不上这普通的打工仔,夜场里的话出来过夜有仙人跳的可能。” “怎么了?言言你对这些好奇啊?” “没有。”周牧言垂下眼帘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随后把手机合上了,“我只是在这上面发现了个认识的老师。” “呦,老师。”陆嘉炀一不小心笑出声,“你这老师还真是……” 周牧言替他把话说出来了,“知法犯法。” 学校聘用的老师或者其他行政人员都会在网上把简历公示出来,蒋则辅修过法学,而且本硕博的学校在全国能排得上名次,这些他一早就知道了。 “我出去一下。”周牧言拍拍陆嘉炀的肩膀,“你好好在店里当着招财猫。” “你干什么去?” 周牧言只给他留下一个挥着手的背影,“帮那老师完成心愿去。” 凤凰路就在火车站附近,里面正规的不正规的都有,近些年经过打黄扫非之后明面上那种场所少了很多。 前几年还没有根治这条街时,一到晚上火车站出来一波又一波的旅客,总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举着“住宿”的牌子,眼神暧昧的拽着大小伙子们的衣袖低着声音说,“住宿吗,有姑娘还能按摩,八十块便宜着呢。” 多拦几个过路的总会勾到精虫上脑的人,“真八十?” 看着对方犹豫的样子大妈说,“便宜吧,而且都干净着呢。” 然后那些男人便跟着去了。 其实蒋则没什么钱,他住的是学校安排的宿舍,虽然他逢人就说自己是大学老师,但辅导员这一职位每个月到手工资也不过几千,更没有科研经费拨给他,还要每月还车贷,连和姑娘开房去的都是快捷酒店。 不找外围是因为价钱高,不找夜场估计是怕被骗,那些单干的估计还能磨磨价。 说好听点是精明,难听点就是鸡贼了。 所以凤凰路是最好的选择。 十年前的时候这条街上还有着站街小姐,现在几乎没有了,有也是大多都坐在按摩店或是理发店里的沙发上,她们的脸上浓妆艳抹,穿着劣质但性感的衣服翘首以盼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周牧言安安静静地坐在麦当劳里喝着可乐,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透过玻璃窗漫无目的地望着外面繁华的街景。 如果运气好的话,找到一个嘴巴严点的不是什么难事。 钱给够了,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