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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一的课还不算多,趁着今天天气还不错,周牧言迅速的把生活用品简单地打包到周昂的住处,次卧那条被他弄湿的床单也随手晾到了外面。 那道数学题其实很简单,周牧言虽然不知道如何解算,但在他的直觉里,周昂不会给他出一个那么“常规”的问题。 所以他说,“相等。” 周昂给了他备用钥匙。 大致收拾了一遍之后,周牧言又去了周昂的房间,昨晚太过仓促没有好好地看一遍他每天睡觉的地方。 书桌上只摆着一个笔记本和水杯,再无其它,他拉开周昂的衣柜,没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周牧言想了想,随后把自己的衣服挂了上去,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他又拉开衣柜里的抽屉,准备把自己的一些贴身衣物放进去,没想到却发现了周昂的旧手机。 旧手机里还是满格电,不像是被闲置很久了的样子。 周昂曾经的微信还挂在上面。 周牧言按开他的微信,有大学时的班级群,也有教他的老师们,看着像是还在经常联系。 唯一置顶仍然是他自己。 再往下翻…他看见了陆嘉炀。 印象中,周昂和陆嘉炀没什么交集。 周牧言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带着疑惑点了进去。 看到的消息记录越多,他的神色就越凝重,从刚开始的诧异一直到后面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心酸。 他把旧手机放回了原处。 周牧言拿出烟盒默默点了一根烟,这跟烟燃尽之后他给陆嘉炀发了条消息。 “晚上有时间吗?” “有,干啥?” “就聊聊天。” “…忽然这么严肃?[呲牙]”陆嘉炀接着发,“晚上本知心大哥在酒吧等你。” “好。” 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往事,也应该拿出来晒晒了。 晚上陆嘉炀到酒吧时,周牧言已经坐在那里好久了。 他问:“怎么了?” 周牧言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是推给他一罐啤酒。 陆嘉炀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懵,但还是接过了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周牧言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后才慢慢开口,“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陆嘉炀算了算,还没等他说话周牧言便说出了答案,“从初一到现在,我们认识了十一年。” “对…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牧言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地方?” 成为朋友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把陆嘉炀当做周昂和亲人之外最重要的人。 陆嘉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皱了皱眉毛,“瞒着你?” “关于周昂的。” “……” 周牧言就这样等着他先说话。 陆嘉炀安静了半晌,随后镇定地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一点吧。”周牧言看着他的眼睛,“从高中一直到我五年前出车祸的那段时间,你们——” 他用的是你们。 你和周昂。 陆嘉炀握紧了啤酒罐。 “我就知道有你问我的这么一天…”他把那罐啤酒一口气喝完,“让我想想我该从哪里开始给你讲。” “你记得高中时你曾经用我的手机给你哥打过电话吗,也就是因为那一次,你哥加了我微信。刚开始我觉得他挺假的,明明对你说狠话的人是他,还故作担忧的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可后来吧,我又想,如果我弟弟喜欢我,我一定会很膈应,也会一走了之,我接受不了亲情之外的感情。” “我好像理解他了。” “你在学校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全部告诉他了,你父母走得早,只剩下你们兄弟两个了,可能对他来说,了解你的近况是一种慰藉。你哥不希望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我想也是因为他希望你能从单方面的狂热感情中走出来,过得好好的就行。” “后来你们两个…”陆嘉炀顿了顿,他还是不习惯用“情侣”这两个字来形容一对亲兄弟。 “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后,我和你哥就没再联系过了,你大概也知道,我就是个传信的人,我也乐意当这个传信的人。” “直到那次元旦,我和温舒尔去找你玩的时候,那天晚上你在酒吧给我讲的话,我就突然觉得,原来你在你们的这段感情里,还会有难过的时候,还是会容易想到你哥之前那么冷落地对待你,你们之间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你告诉我你曾经后悔过,你在心里一直绕不开之前的不愉快,理性上我应该建议你和你哥敞开心扉好好的谈一谈,一起解决心里所有的不痛快。可感性上来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摆脱掉这段让你偶尔难受的恋爱。” 周牧言没多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 “而且…乱伦,乱伦…”陆嘉炀说的有些艰难,“这条路比纯粹的同性恋还要难走,社会主流接受不了,别人可能会拿猎奇,厌恶,甚至是觉得恶心的目光来看你们,一想到这些…出于私心我希望你们将来分开,但真要是一直在一起我也不会多问。” “直到那天下午他忽然给我发了几段视频,我看了又看,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只回了个是真的,我当时只是觉得他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后来那些视频你也从那个姓沈的手里看到了,你还把人家揍进医院,最后和他两败俱伤。你其实可以和你哥解释清楚,可你选择了先保持沉默。” 听到这里,周牧言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下,“没有保持沉默,那些话确实是我说的,我不否认,我只是想用行动来证明他所听到的并不是全部,我也会和他讲明白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说的后悔是真的,想要报复对方的念头也是真的,可没等他下定决心,周昂便提前知道了这些。 再后来,失去周昂的感觉,要比他一直纠结对方曾经的冷言冷语还要心痛百倍千倍。 陆嘉炀好像已经听不见周牧言在说些什么了,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埋在心底的所有话都告诉他这个好朋友。 “对于你们的这段感情,我真的无法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客观对待。” “你出车祸之后,警察那边其实先通知的是他,他那时刚好要在北京转机,所以一通知他他就来了,也是他给你忙前忙后,你没什么大碍之后他才通知的我过来的。” “我无法判断你哥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如果是我和温舒尔面临同样问题的话,我也会希望她会轻松一些,爱是让人觉得快乐的,可能人都是自私的吧,因为爱的多,所以想要保护的多,以至于被误解的也多。” “我站在他的立场上能理解他的选择,可我站在你的立场上又觉得他这样对你很不负责。” “一直以来我更倾向于他不是特别爱你,狂热的一方只有你一个,但在他离开医院的那一天,我看见他坐在床边一直在盯着你,很专注,笑得也很温柔,可是吧,我再仔细一看,他悄悄地哭了。” “可我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告诉他那几段视频里到底缺了什么。”陆嘉炀的表情有些痛苦。 “然后我就给自己疯狂洗脑,你哥只是问我是不是真的,但那视频确实是真的,只不过少了几句你说的话而已,所以我的回答也没问题。可我又忍不住想象,如果我把残缺的话告诉他的话,那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一边觉得你过了失恋阵痛期就会好了,一边又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谁知道就这样过了五年,你不谈恋爱也不出去社交,孤孤单单一个人,我都怕你抑郁了,所以我就想着,我确实做错了。” “我真的无法主动向你开口说出这些,直到今天你问我。”陆嘉炀笑得有些苦涩,“也算是把我心里的一根刺拔掉了吧。” 周牧言没说多少话,只是朝着酒保又要了些酒。 啤酒罐早都空了,周牧言给他和自己各新开了一罐,“先喝吧,喝完再说。” 他现在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陆嘉炀所说的话。 一瓶啤酒下肚,周牧言这才开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也许在你看来,我对我哥的爱是畸形的,是蛮横不讲理的,可只有我知道,他也对我的爱做出了回应。” “他真的…很纵容我,几乎是没有底线地纵容。”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周牧言忍不住微笑。 “我对你讲我的那些负面情绪,那时候的我太过稚嫩了,不懂得如何把这些情绪合理的发泄出去,所以我只能对你讲。” “和他分开的这五年,反倒让我更加确认了一件事情。”周牧言笑了笑,“…我真的没他不行啊。” “至于你说的乱伦和别人的目光,我并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只是,每天早上一睁眼是否能看见他。” 周牧言平静地说,“就算所有人都否认我的感情,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依然会义无反顾地走向他。” “我不会指责你或者骂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尊重我。” “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些什么,那就默默地看着就好了。” “也许我会撞南墙,最后撞得头破血流,但你知道的,这都是我心甘情愿。” 周牧言的语气稀疏平常,“实话说,下午我看见你和周昂的聊天记录时,我真的很震惊,我想我应该大发雷霆,应该不管不顾地骂你一顿才好,如果我是十八岁,我一定会这样做。” “可我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还是应该要等这些零碎的时间在我的脑子里清晰地串起来后在做出决定。” “我得要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至于我和周昂之间所存在的问题和误会,我还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去解决,至少…我要先确认一下他现在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你可以不理解,你也可以反对,但在这之后你一定要尊重我,好吗?” “我不会再过问了。”陆嘉炀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那我…” 周牧言笑着,“走吧,去后面小巷里打一架吧。” 陆嘉炀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松了一口气,也笑了笑,“走吧,去打一架。” 两人在小巷里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都没下狠手,也都没刻意退让。 晚上周牧言回去的时候,周昂刚洗完澡出来。 周昂前脚进卧室,周牧言后脚便跟了进去,顺手把门反锁了。 周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拥抱里。 “别动…”周牧言低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周昂推了他几下后就放弃了,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之后忍不住开口,“喝酒了吗?” “嗯。”周牧言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瓮声瓮气地说,“只喝了一点。” 周昂没吭声,任由他这样抱着。 周牧言问,“晚上吃饭了吗?” “在学校吃的。” “那就好。” 周昂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你怎么了?” 看起来…很脆弱。 周牧言随便扯了个理由,听着正经又不正经。 “写不出来综述。” 其实他的开题报告早都提交了。 周昂想了想,“关于哪方面的?” “文化传播,你要帮我写啊?”周牧言笑了笑,“我的周老师怎么这么好啊。” 忽然被拆穿心思,周昂有些尴尬,“只是可以给你指导一下。” “因为我写不出来综述,所以我今晚还想和你一起睡。” 周昂实在想不出来这里的因果关系,但还是开口,“……可以。” 周牧言得寸进尺,“那我还想亲亲你。” 周昂的心跳快了好多,“你先…” 去洗澡。 但他的话只被允许说出半截。 周牧言扣住他的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